夜色浓重,城内各处都点了灯,叫卖声,歌舞声四起,归家人心中的孤寂感便少了几分。

    徐恒邈低头看向街上喧闹之景,径自倒了一杯酒往喉间灌去。

    听见屋内开合的声音,他收了酒杯,从露台返回屋内。

    葛明抚关上门后又喝了一口桌上还温热的茶水,才坐下与徐恒邈说话。

    “我的人已经查到了,那些跟踪你夫人的人,最后都会到城西那间长运质库停留。那间质库我也查过,不过是在这一两年内开的,算不上是什么有资格的老铺子。若是想查个清楚,怕是要亲自到那里去走一趟才好。”

    徐恒邈颔首。

    葛明抚再喝了一杯茶后,叹了一声,“你这夫人还真是多灾多难,前头才消了害她的人,后脚便又多了跟踪她的人。不过嫁给你本身便是一种危险,这么多人盯着你,难免会起害人的心思。只是又不知那些人因为什么缘故害她,更不知此事是否与珲曜有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我是她,每日这样提心吊胆的,也是辛苦。”

    徐恒邈皱眉看了他一眼,堵住他伤春悲秋的话,“我相信我有化险为夷的本事,也相信自己能尽到一个做夫婿的职责,保护好她。这些事情,我不会让她知道,只要在发生危险之前,解决好一切,那表面依旧是风平浪静。”

    葛明抚知道徐恒邈的性子,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待葛明抚喝完第二杯酒后,徐恒邈便催他起身了,“现在正是去一探究竟的好时机,不如你与我一道去一趟会好一些。”

    葛明抚点点头,用帕子擦净嘴边的酒渍便起身与徐恒邈一同走出去了。

    城西的长运质库门前挂的两盏灯笼早已灭火光,可质库门内灯火明亮,不像是要打烊关门了。

    窗外响起一道声音,“我要当一件东西。”

    里面的人听见外头的声音,也没有要做这门生意的意思,只听得幽幽从窗里飘来一句,“今日店铺已打烊,若要典当物件,请明日早些再来。”

    婉拒过后,那道声音又自窗外响起,“掌柜的,家中急需用钱,城内好几间当铺已经关门,不得已寻到这里,见灯火未熄,便来一问。还请掌柜的发发善心,让我当了这件东西。”

    里面迟迟得不到应答,又过了一阵,窗里有人发出声音,“要当什么东西?”

    外头的人回道,“想当一件家传的玉佩。这是一件好东西,兴许我的要价会比较高,不知掌柜的能不能请我进去坐下来谈谈价钱。”

    窗内的人又说,“我总得先看看你这玉佩的成色如何?若是拿了一件假货来,那我们便没有谈的必要了。”

    外面的人想了一阵,从小窗口递进了一个锦布裹着的物件。

    掌柜小心打开锦布,只见里面是块通体碧绿,不带一丝杂质的美玉。他放在灯前看了又看,确实是一件难得一遇的宝物。

    鉴定过这确实是一件宝物后,掌柜便将质库的门打开。

    开门只见是两位长身玉立的男子,长相气度都不凡,单看这穿着便不像是缺钱用的人。

    掌柜见状愣了愣,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两个人便直接越过他走进门里,定定地坐在里面的两张椅子上。

    其中一人望着他,气定神闲地发话,“不知掌柜的,我这块玉能当多少钱?”

    掌柜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愣愣地说出一个数字。

    只见对面的人摇了摇头,像是不太满意。

    掌柜又报了另一个数字,但对面还是沉默不语,继续摇摇头。

    这已经是他能够给到最高的价钱了,若是不满意,他也不可能将价钱往上抬了,“二位客人,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我这里能给到最高的价钱了,若是你们不满意,这生意怕是也做不成了。”

    葛明抚接过递回来的玉佩,笑了笑,“既然生意谈不成了,那便不谈了,我与掌柜来谈谈别的事情。不知是谁给了掌柜多少好处,这么晚了还开着门,怕是在等谁的消息吧?”

    掌柜很快变了脸色,对他们下了逐客令,“你说的是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二位客人既觉得价钱谈不拢,那便请回吧!”

    但那二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一动不动,掌柜正要动怒,可下一秒看见对面另一人抽出一把剑,啪的一声按在桌上,眼神冷冷地望向他,“掌柜的若是好好与我们说清楚,他能给的好处,我们也能给,若是不好好说,刀剑无眼,也不知掌柜的今夜能不能安然走出这扇门。”

    掌柜怔怔地望着桌上那把剑,不由得心跳了跳,“你们这是在威胁我?若我一喊出声,我后堂的帮手便会冲上来,到时未必是我吃亏。”

    徐恒邈嘴边的笑意更冷,“那也要看看掌柜的在发声前能不能活着了?”

    葛明抚幽幽在旁边补一句,“忘记告诉掌柜的,他才从北地军营回来,立功无数,你只怕是来三十个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掌柜不信邪,开口正准备喊一声。不知哪里来的一把匕首便从前面飞出,贴着他的头皮,将头顶的一束头发割下后又重重钉在离他脑后不到一寸位置。

    葛明抚托着头,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掌柜的还是不要拂了我们的面子,毕竟我们的耐心有限,等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出奇。”

    掌柜被头上的那把刀吓到腿软,直直地跪在地上,“二位好汉,还请高抬贵手,我是什么也不知道,若是需要金银,随意去取便是了。”

    徐恒邈走过去,慢慢将钉在柱子上的那把匕首拔下来,“我说过,我们不要金银,我们只是想将我们知道的事情问个清楚,只是愿不愿意回答,全权在于你。”

    感受到头顶的寒气越来越重,掌柜抖得便更厉害了,“我我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恒邈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低头问他,“每晚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掌柜抖了抖,颤颤地回答道,“每晚来这里的,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人,每晚来的人都不一样。只是他们负责将信存在我这里,第二日会有人将信拿走。是有一个人过来同我说,每日会有人将信存到我这里,只要我答应保管,每个月便能得到五两黄金。”

    继而,他又问,“那你认不得这些人,又如何与他们接头?”

    掌柜想了想,答道,“每次他们来,会给我出示一个信物图案,所以我知道他们是谁。”

    徐恒邈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是这块牌子上刻着的图案?”

    这块牌子原是上回清查珲曜奸细藏身之处时搜出来的,一共搜出来好几块一模一样的牌子,想来这个牌子应当是一种信物,方便他们彼此辨认行动。回来裴永提起,这块牌子上的图案与当初那间设了机关的房子的墙壁上画的图案像是一模一样。想来,他们应当是一伙人。

    掌柜揉了揉眼睛,认真去看,“不,不是这个图案。”

    葛明抚反应很快,马上从一旁拿了纸墨,递到他的面前,“那是什么图案,你画下来让我们看看。”

    掌柜摇摇头,“我只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实在是不会画,若是画错了,二位也饶不了我。”

    徐恒邈收起匕首,向他扬了扬下巴,“那可有实物让我们看看?”

    掌柜忙不迭点头,“有,在里面柜子那里,我去找。”

    葛明抚又警告了一句,“掌柜若是去找东西便老老实实去找,可千万别像刚刚一样错了心思,否则你明白后果的。”

    知道了他们的厉害,这掌柜当然不敢再造次。只能老老实实地去将东西找出来,最后恭敬地交到他们的手上。

    徐恒邈同葛明抚一起仔细对比过两块牌子,无论从牌子的质地,雕工和牌子上面雕刻的图案上看,都无相同之处。

    一块银质牌子上刻着的是一条扭曲怪状的藤蔓,一块檀木牌子上刻着像是一块宽大的叶子。

    这叶子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徐恒邈一时又想不起来。

    徐恒邈将牌子收好后又问,“今日的信件应当还没取走吧?拿过来让我看看。”

    掌柜支支吾吾,看见二人铁青的脸,又止住自己要说的话,再去将收好的信拿出来了。

    徐恒邈将信拆开细看,葛明抚凑近极小声地读出来,“一月五日,崔娘子携好友上街游玩,购得青石蝴蝶钗一支,口脂两盒,脂粉两盒……”

    再往下看去,但凡是崔凝安出门的踪迹,上面都查探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她买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记录得十分详尽。

    越看越觉触目惊心,让人看了后背发凉。

    徐恒邈不自觉地将纸揉成一团,瞥了对面人一眼,“明日来取信的人是谁?”

    掌柜又摇摇头,“每日来取信的人都不一样,今日是一位妇人,明日便是一个小孩,后日又换作一位老翁。我实在是不知。”

    葛明抚咬牙切齿,“这个人心计可真够深沉的,这样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信究竟是寄去哪里的,实在是可恶。”

    徐恒邈没再说什么,从袖里掏出一块金子,压到桌上。

    “今夜的事情,我不想听你从口中说出半个字。”

    掌柜看见桌上的金子眼里冒出精光,连连点头,“二位客人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

    二人走出长运质库后上了马车。

    葛明抚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上次那伙要害你夫人的与这伙跟踪你夫人的,显然不是同一伙人。这样一来,那凶手的范围不就变大了吗?当初对你夫人下药的,究竟是哪一伙人?”

    徐恒邈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如今唯有派人在这里在盯一盯,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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