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安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情急之下,还险些绊了脚,亏得杏儿在一旁扶住了她。

    “娘子,衡娘子说的不错,姑爷是定然不会有事的,现下不是寄信回来了吗?你仔细着些,小心摔着了。”

    崔凝安抚了抚胸口又点点头,“是,可算是寄信回来了,我这心里也能安心许多。”

    快要走到门口时,崔凝安又慢下脚步,整理被吹乱的发丝和衣衫。

    平阳公主在屋内正穿针缝着什么,左等右等也不见崔凝安回来,心里已是按耐不住好奇,催促徐睿识读信了。

    “驸马,阿英与衡娘子出去了,想来没这么快回来,我们先拆信看看阿邈写了什么。”

    继而,平阳公主又嘀咕了一句,“阿邈这回倒也奇怪,隔了好几日才寄信回来,还只寄了一封信回来,难道便没有什么体己话要对阿英说吗?”

    徐睿识瞥见信封上的字并非是徐恒邈的字迹,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没想太多,继续拆信。

    “许是阿邈事务繁忙,忙忘了。不过他能写信回来让我们安心便已经很好了。”

    平阳公主笑着点点头,“是,亏得他还记得寄信回来。”

    徐睿识便展信边看,正欲读出声却又顿住了。

    平阳公主一时分心抬头看他,竟不小心刺到了手指,手指顿时冒出血珠。

    霜华忙上前递上一块帕子,让她按住伤口。

    平阳公主捂着伤口又问,“驸马,怎么不读了?”

    徐睿识慌忙将信合起来,“没什么,阿邈只说是最近太忙了,别的也没写什么。”

    平阳公主见他支支吾吾,更觉得奇怪,“阿邈怎么会寄这样的信回来,拿来让我看看。”

    崔凝安整理完仪容,正欲抬脚往前走时,却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惊呼,像是平阳公主的声音。

    “不可能,这信上写的东西都是假的,驸马,你再认真看看,这是不是谁寄来捉弄我们的?定是我眼花看错了什么字,一定是,一定是……”

    徐睿识鼻尖泛酸,手中的信纸已被揉得发皱,“公主,落款处印的是随州营的章,不可能是假的。信,信上确实说阿邈尚存一脉气息,怕是,时日不多,撑不住了。”

    平阳公主放声痛哭,脚下全然失了力气,险些就要晕倒。

    徐睿识伸臂揽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公主,我等一会便派人去将事情打探清楚,我们阿邈向来是能逢凶化吉的,许是这写信的人一时情急,将事情说得严重些也说不准,我,我这就派人去打听。”

    他的话看似是在安慰平阳公主,实则也是在安慰自己。

    徐恒邈在外行军几年,向来报喜不报忧,也不会让人寄这样的信回来。即便是两年前在北地得了重病,险些熬不过去了,也嘱咐手底下的人不要对外泄露此事,将事情瞒得滴水不漏。他们远在都城更是对北地的事情一无所知。以至于平阳公主后来旁敲侧击知道此事后,大动肝火,明里暗里在徐恒邈回都城前便在找杨家的麻烦。

    按照徐恒邈的作风,不到万不得已,只会将事情死死瞒住,绝不透露消息回来让家里人担心。这次却是徐恒邈的部下寄信回来的,便证明徐恒邈定然是昏迷无力再去顾及其他的事情了。

    平阳公主埋在徐睿识的肩上,放声哭着,“不要查了,驸马,我们现下动身去随州,将阿邈接回来。这里这么多名医,或许阿邈便有救了。对,我们现在就去。”

    平阳公主说着便要起身,可踉跄走了一步,便闭眼晕倒了。

    徐睿识将平阳公主稳稳扶住又唤霜华去将大夫和裴永叫过来。

    躲在门外的崔凝安惊得连连退了几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后又怔怔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杏儿挽着她的手肘,一面难以消化听到的消息,一面担心崔凝安的情绪,就这样,不知在门外站了有多久。

    裴永进门时,平阳公主已被霜华和其他侍女扶回床上休息了,只见徐睿识脸色惨淡地坐在椅子上,手中还握着一封被揉得发皱的信。

    听说徐恒邈从随州寄信回来了,徐睿识的反应却与想象中天差地别,裴永疑心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与徐睿识问安后便静静站在原地等他发话。

    徐睿识缓了缓,手指抖动得很厉害,仿佛就连一片纸也握不住。

    裴永从未从徐睿识的眼中看过这样的神色。像是一座大山轰然倒塌后的信念覆灭感,在尘土扬起后还试图拾起分崩离析的石块。

    “裴永,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替我去查清楚。”

    裴永躬身道,“驸马尽管吩咐。”

    徐睿识招手示意裴永走过来,将揉得发皱的信纸轻轻放在他的手心,“这个你看看。”

    裴永将信纸展平后,细细读了读,读到一半,突然抬头看向徐睿识,“驸马,郎君他……”

    徐睿识垂头掩面,“恐惊陛下,我与公主不能无缘无故离开,可如今阿邈危在旦夕,思来想去,这件事唯有派你去做最稳妥。我想让你亲自去随州去,紧赶慢赶都要见到阿邈,势必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若是……你也要将阿邈好好带回来。”

    裴永落下一滴泪,哽咽应下,“是。”

    徐睿识又再叮嘱了一句,“阿英应该还未回来,不知她知道这个消息身体能不能撑得住,此事需得对她守口如瓶,不得透露半个字,所以你今夜得悄悄地走。若是她问起,我只说是临时有要紧的差事派你去办了,想必她也不会生疑。”

    裴永再点头应下,转身便离开了。

    天色微微暗一些的时候,崔凝安便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裙,脚步匆匆地拐到后门,暗中观察正在收拾搬运行囊的人。

    等到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帮忙的人也少了许多,此时正是好时机。

    崔凝安慢步走到裴永身前,可把裴用吓了一跳。

    裴永不敢看她,低着头十分心虚,“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去休息?”

    崔凝安直言不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裴永震了震,“夫人说的是什么话,我能去哪里呢?”

    崔凝安双眼望着他,相较于平日更多了一份让人信服的魄力。

    “你不必瞒我了,你要去的地方就是我需要去的地方。”

    裴永嘴唇有些干涩,嘴却锁得很紧,“夫人别跟我开玩笑了,驸马交由我去做一件要紧的差事,怎么能带上夫人一起去呢?”

    崔凝安垂着手,隐着的那种哀戚在一瞬间似爆发开来。

    “裴将军,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知道,想瞒着我,难道连你也要瞒着我吗?”

    裴永怯怯地抬起头,“夫人,您……”

    崔凝安擦了擦眼角的泪,“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不会失信的,我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如今公公和婆婆神伤,却不能离开都城去看他,我却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哪怕他再也不能看到我了,我也……”

    裴永屈身阻拦,“夫人,我明白您的心情,我也很理解您,可是此处与随州隔了千里,长途奔波并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情况紧急,须得日夜兼程,您的身体恐怕是吃不消。”

    崔凝安眼神坚定地摇摇头,“这些并不是问题,你们能忍受的,我也能忍受。”

    裴永显得很是为难,“夫人,公主和驸马瞒着您,是希望您能心安,待我去北地探看清楚再回来给您一个交代。此去凶险,路途颠簸,若是与您同行,恐是违背了公主和驸马的命令,还请夫人恕罪,我恕难从命。”

    说着,裴永走得极快就要转身上马,似乎是担心再与崔凝安争辩下去,他真的会服软便答应了她。

    崔凝安也没有喊叫,只是在他背后轻轻说一句,“若你不带我一起去,我自有千万种方法到随州去,我说到便会做到。”

    裴永停了上马的动作,知道崔凝安的话算是变相的请求也算得是个威胁。

    若是今夜他拒绝了带崔凝安一同出发,崔凝安自然会另外打算往随州去的法子。今夜是想与他一同出发,说不定后半夜她便一人悄悄寻了别的方法出城。

    有他陪同尚且有许多顾虑,他又怎么能放心任由崔凝安只身前往。

    更何况徐恒邈临行前便已经嘱咐过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崔凝安的安危,无论出了什么样的情况,都必须要以她为先。

    崔凝安是徐恒邈最珍视的人,他的使命便是要守护好他最重视的郎君,但也更要竭力替郎君完成心愿,完成他交待的所有事情。

    更何况现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要求崔凝安装作不知?全然不顾地在府中如从前那般度日呢?

    犹豫挣扎了许久,裴永咬了咬牙,“夫人,您快些上车吧!”

    崔凝安心里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一些,她吸了吸鼻子,走到马车前准备上去。

    不远处,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近,似有些气喘吁吁。

    “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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