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若应了声,潦草地吃了几口,便带着丫鬟准备去大哥的院落,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有时间还要去找个大夫看一看。

    “芽儿,今儿日头大,取把伞来吧。”

    “得嘞。”说完,芽儿便取了把油纸伞撑开,跟着湛君若出门。

    湛君若接过油纸伞撑着,入夏之后的天一日比一日热,日头这才升起来没有多久,脚下的石板便晒得有些烫脚,而且天气多变,说不定午后便会阴天来一场大暴雨。

    湛君若到时,大嫂孟姣正跟丫鬟追着三个孩子喂早饭,她见湛君若来了,便挥了挥手让丫鬟接了她手中的碗。

    “大嫂安好。”

    孟姣擦了擦额上的热汗,讪笑着拉着湛君若进屋,“三弟妹来了,快进来坐,凉快凉快,外面热。”

    孟姣房里因为孩子多,所以一立夏便放了冰鼎,否则孩子热了容易闹性子,而且还会捂起痱子来。所以,湛君若进门时立刻便觉到了一丝的凉爽。

    湛君若把伞交给芽儿,“大嫂先忙吧,我先坐回。”

    孟姣取了扇子给湛君若,命人端了冰镇的水果和酸梅汁给她,“三弟妹吃了吗?我还约了二弟妹和五妹妹,你先歇歇,凉快凉快。”

    孟姣话音刚落,老二媳妇韩茵茵便抱着自己的儿子来了。

    韩茵茵笑吟吟地道:“哎,还是大哥疼大嫂啊,这么早便置了冰鼎,我们也跟着来沾沾凉气。”

    孟姣十分慷慨地道:“常来常来,我一个人还嫌闷呢,你们要多来陪我聊聊。”

    湛君若起身道:“二嫂好。”

    韩茵茵让婢女抱着儿子,笑着上前摸了摸湛君若的腹部,“三弟妹呀,还没动静呢。”

    孟姣责备道:“老三病了那么多年,身子刚有起色,哪能这么快呢?孩子这种事啊,还是讲求缘分,急不得的。”

    韩茵茵生得明艳动人,一旦笑起来连她鬓边别得鲜花都黯然失色,“是我心急了,毕竟宅里头好久都没喜事了,忘了老三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了,确实急不得。”

    孟姣抿了口酸梅汤,嗔怪道:“你呀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老三和他媳妇刚成婚才三个月,这才三个月没喜事,你便憋不住了?待端午节,让老二带你好好出去疯一疯。”

    韩茵茵道:“哎呀,大嫂你是了解我的,三弟妹你也别见怪,我这人就是爱玩爱热闹。”

    湛君若莞尔一笑,“不会的。”

    孟姣朝门外看了几眼,随后对婢女道:“去催催五姑娘。”

    湛君若同这几人虽未朝夕相处,但之前那三年下来,也对几人多少了解,但是她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这几位别斗到自己头上来,她自然同他们好语好道。

    五姑娘林贺卿来时,三人已经闲谈了近半个小时。

    林贺卿撩开竹帘,面色毫无愧疚之意,“各位嫂嫂,我起晚了,对不住了,害各位等了我这样许久。”

    孟姣好声好气地道:“不晚不晚,正巧。妹妹先洗净手吧,然后我们便开始包粽子吧。”

    林贺卿抚了抚鬓发道:“不必那么麻烦了,现下便开始吧。”

    “也好。”说完,孟姣便让婢女将昨夜泡好的糯米端了上来,以及咸肉、红枣、桂圆、蛋黄等各种配料。

    湛君若卷了两个粽叶,先将里面铺层糯米,随后才填入咸肉,再放上一层糯米。

    林贺卿瞥了一眼湛君若手中的粽子,“三嫂,你的手可真巧啊,在周王府时是否也经常包?”

    湛君若颔首,“是啊,周王妃是端午节那日的生辰,所以经常和我们一起包粽子。”

    林贺卿继续追问道:“那周王是喜欢怎样的粽子呢?”

    湛君若抬眸看了眼林贺卿,随后继续道:“周王不喜欢粽子,也不爱甜食,更食不下咸棕。”

    韩茵茵打趣道:“怎么了?五妹妹,这是想着投其所好,嫁给周王做侧妃啊。”

    林贺卿像是被戳中了心里事一般,不耐烦地将手中的粽子一扔,糯米撒了一桌,厉声质问道:“二嫂你说什么呢?你不希望妹妹嫁得好吗?”

    韩茵茵颇为惊讶地看着林贺卿,“妹妹,多大的脾气啊,占大嫂的光,喝杯酸梅汤消消火。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嘛。周王若是愿意娶,你便嫁呗,我还能阻了你的好姻缘?”

    孟姣立刻对婢女道:“给五姑娘倒杯冰镇的酸梅汤来,这大热天的消消火。”

    “不包了,热死个人了,我先回去了。”说完,林贺卿便带着侍女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韩茵茵也不忿地哼了一声,“什么人呐这是。”

    孟姣笑着宽慰道:“二弟妹你也是,明知道前几年家中不复从前,五妹妹难说亲,你怎么还拿议亲的事取笑她?”

    韩茵茵道:“是她自己存着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与我何干?三弟妹只比她大一岁呢,这便懂事不少。行了,这粽子包得也差不多了,米缸也见底了,趁着没到晌午,我也回去了,以免晒得难受。”

    孟姣看了眼所剩不多的米,便让韩茵茵带着自己包的粽子回去了。

    “三弟妹,你也回去吧。”

    “天气热,我们走了,大嫂也能清静清静。”说完,湛君若便同孟姣告别,出了院子她将伞给了婢女芽儿。

    湛君若想起前世林贺卿的婚事,觉得这一世怎么也要找机会阻止,林氏那三年对她不薄,蓝寻澈也算是敬重她,若能阻止林氏的悲剧,湛君若觉得自己也算是还了前世那三年林氏对她的恩。

    芽儿接过伞不解地问道:“夫人这是要出去?”

    湛君若回神,她点了点头说:“你先回去吧,不必跟着我,三爷若是问起来便说我即刻就回,记得把粽子上锅蒸了。”

    芽儿颔首,“芽儿明白。”

    湛君若快步出了林宅,走到街上找了处药店便走了进入,“请问今日有看诊大夫吗?”

    一个年轻人从诊台后站了起来,“我就是,夫人请这边来,有何疑难杂症都可同我讲。”

    湛君若从袖袋中取了早晨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麻烦大夫帮我抓这些药,再帮我号个脉。”

    公孙大夫取过诊方看了一眼,随后又抬眸看向湛君若,“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清咽利喉,祛湿生津的功效,敢问夫人此方是何用?”

    湛君若道:“如同大夫所讲,这是我家中流传下来的凉茶配方,只不过到我这一代是个女流之辈,便无人教我看诊之法,便只剩这些方子了。”

    公孙大夫闻言抱拳,“失敬失敬,原来是同行,是我多嘴了,我替夫人号脉吧。”

    湛君若将手放在棉包上,公孙大夫将纱巾垫在其上,三指搭上,片刻后才讲道。

    “夫人脉象有喜脉之象,怕是月份过小还不明显,日后要仔细养着,半月之后再请一次脉象才稳妥。”

    湛君若蹙眉,面色多少有些凝重,这斗不斗得过周王便要看那张凉茶配方的了。

    公孙大夫吩咐药童抓好药,见湛君若面色如此,便婉转地询问道:“夫人莫不是有何难言之隐?若是意外失足,这胎儿月份小,除去也不伤身子的。”

    湛君若摇了摇头,“并未,大夫多虑了,不过是家中琐事繁多,多谢大夫关心。”

    公孙大夫道:“我看此药方中有诸多寒凉之物,不如我替你换掉其中几味?”

    湛君若道:“不必了,我是替家里人抓的,并不是我要吃。”说完,她便拎着包好的药,付了诊金和药钱便离开了,回去的路上又买份白糖米糕。

    “去哪了,这么晒的天也不晓得打把伞,晒坏了怎么办?”说着,蓝寻澈便将湛君若拉到了房间里,倒了杯温茶。

    “夏日虽炎热,还是少贪凉的好。”蓝寻澈看到湛君若手中的药包和油纸包,“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让大夫到家里来看?”

    湛君若此时还未回过神来,她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不过是她在这高墙大院中的依靠,而她就是那株攀附在其上的菟丝子。但要说感情,只能用复杂二字来形容。

    湛君若想起前世的遗憾,便摇了摇头对蓝寻澈道:“我没事,确实有事要同你讲。”说完,她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蓝寻澈见状,急忙拉着湛君若坐下,“病得很严重?”

    湛君若将药包放在蓝寻澈面前,笑得颇为羞赧,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暂时放弃了,想再缓一缓,“并非,公爹每到节日便乐善好施,我这里有张凉茶方子,端午时天气正热,喝些凉茶清热解暑。我今日特意买了一副,让夫君尝尝。”

    蓝寻澈闻言拾起药包闻了闻,梅子的酸甜和柑橘的清香透过纸包溢出,草药的清苦紧随其后。

    “阿若倒是有心了。”

    湛君若将白糖米糕推到蓝寻澈面前,“还有些烫,夫君吃的时候要当心,我去看看粽子蒸熟了没有。”

    午后天气聚变,一场暴雨即刻而至,闷热的天气顿时散去了不少。

    蓝寻澈得了闲,没再去主院商议端午节的事宜,卷了竹帘在书房中赏雨,湛君若在一旁看着上一个月院子里的开支,以及外面一些店铺送来的账本。

    蓝寻澈踱了过来,他低头看了眼账本,随即指着一处地方对湛君若道:“这处,你再算算。”

    湛君若抬眸不解地看了眼蓝寻澈,伸手拨弄了几下算珠,“没错,是这个数啊。”

    蓝寻澈在心里默算了一遍,随即道:“不对,这账目不对,跟我上个月看得对不上。”

    湛君若惊呼一声,心有顾虑地道:“夫君,莫不是我上个月算错了吧。”

    湛君若对自己看账的本事胸有成竹,她能过目不忘,如此跟蓝寻澈讲只不过依旧维持着依靠夫君的贤妻假面而已。

    蓝寻澈见状伸手捏了捏湛君若的脖颈,“没有,上个月的账我看过了,你没算错。”

    湛君若顿时僵住,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后颈上的那只手掌里,脖颈是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她忌讳让人触碰的地方。

    湛君若装作理碎发般拨弄走了蓝寻澈的手,“他们怎敢做假账呢?”

    蓝寻澈笑着拭去湛君若额上的汗珠,“人心难料,总有人会自作聪明地动些小心思。”

    湛君若面上笑了笑,心中继续腹诽,就比如眼前这个小心思一堆的男人,还以为自己的伪装做得天衣无缝呢。

    蓝寻澈道:“你把院子里的账对完便好,店铺里的账先放一放吧,明日再对一对。”

    “好。”

    是夜,湛君若洗漱过后梳顺了头发便吹了蜡烛上床。

    夏日炎热,夜里多少有一两缕凉风,湛君若便不愿意放帐子,便侧躺在榻外侧摇着扇子扇着风。

    蓝寻澈此时却凑了过来,低头吻了吻湛君若的脖颈,轻唤道:“阿若。”

    湛君若伸手推了推他,前世她怎么没察觉蓝寻澈这个毛病,病秧子还能有此等力气,简直是天方夜谭,“夫君,过几日吧,我最近身子不太爽利。”

    蓝寻澈接过湛君若的扇子,替她扇着风,“那便早些休息吧。”

    湛君若转过身,抬眸看着蓝寻澈道:“我倒是还有些话想对夫君说。”

    蓝寻澈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替湛君若摇着扇子,“你讲。”

    湛君若道:“之前家中出了些问题,耽误了五妹妹的婚事,今日我去大嫂院子包粽子时,她却有些急切,百般像我打听周王爷的喜好,所以我想……”

    蓝寻澈眉心一拢,随即评价道:“这个老五也太不懂事了,周王府是她想嫁就嫁的吗?且不说别的,就算她真的嫁进去了,现下大统未定,若是周王以后成了天子,她在后宫中岂不是让人活吃了?”

    湛君若伸手抵住了蓝寻澈的唇,神情担忧地摇了摇头,心中却腹诽蓝寻澈比林贺卿还莽撞,“夫君,这些话在帐子里说说是夫妻间的私房话,可是出了这扇门,夫君可要酌量酌量了。”

    蓝寻澈轻笑,他啄了一下湛君若的手指,“我有数,继续你方才的话,对于小妹的婚事,你有何等的好办法?”

    湛君若收了手,“我想等着端午过后,寻个凉爽点的天气,请钱塘未定婚事的才子佳人游湖,但是普普通通的游湖肯定是无趣的,所以我想加点有趣的东西。”

    蓝寻澈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你想怎么个有趣法?”

    湛君若故作神秘地一笑,“我不告诉你。”说完,她便转身朝外去睡。

    蓝寻澈见状,将扇子丢下床,一把将湛君若拢到怀中,抬手便去挠她的痒痒肉,“你说不说?”

    湛君若最怕别人闹她的痒痒肉,都顾不得再去演戏,连连求饶道:“哎,好夫君,热死了,饶了我吧。这样出了汗,又要再叫水洗一遍。”

    “一会再洗。”说完,蓝寻澈便摸进了湛君若的纱衣中。

    湛君若推脱道:“都说了不行,夫君就不能忍一忍?而且这样不也适宜夫君养身子,二嫂嫂今儿还嘲笑我没身孕呢。”

    “行,就你会招人。”说完,蓝寻澈吻了吻湛君若的脸颊,便将床下的扇子又捡了回来,躺在她身侧,替她摇着扇子。

    第二日清晨,湛君若醒来时看到自己躺在一侧时,整个人都有些崩溃,她不明白为何又互换了身体?

    “夫君,夫君醒醒。”

    蓝寻澈睁开双眸看到自己时便明白了现状,他跟湛君若又互换身体了!

    “我发誓,一定跟阿若换回身体。”

    湛君若眨了眨眼,发觉昨日的眩晕并未到来,顿时心道完蛋,张天师的法咒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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