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元道:“私贩茶盐虽为朝廷禁止,但是由于暴利,还是常有商贩铤而走险。”言下之意,这事算不得大。

    江黛青冷笑:“这你想得就浅了。”她问:“能私贩茶盐就不能私贩盐铁?再加上边疆互市你们就想不到点别的?”

    太子脸色马上变了,嵇元和林穹也如当头棒喝。嵇元艰难道:“你是说......轻则有内外勾结之患,重则有人密谋造反?!”

    “自古盐铁无小事,你忒也托大!”江黛青向林穹道:“朝廷控制盐铁一是为保民生,二就是为了巩固政权。若说盐在明,铁就在暗。山西总督的行文到你手上不知要有多少人沾过,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已经尽可能地提醒告知了。可惜如果我们不在,定然是白费了这一番苦心。”

    林穹怔愣:“那这信......还要送吗?”

    “不止要送,现在它还多一层效用了。”江黛青不由轻叹。

    林穹还不及太子明白:“此信去后,军中的内鬼便会浮出水面。倘若他与私盐之事无涉......”

    嵇元接口道:“基本就可以判定,是另有其人在密谋造反了。”

    “有继承皇位之权的人没几个,倒不停地有人试图作乱。”江黛青才说完,脸色又是一变,却只看了嵇元一眼,没有说话。

    太子看看江黛青又看看嵇元,没做声。倒是林穹问:“那这婚事......”

    江黛青意味深长:“你虽然是堂堂朔方节度使,处境明眼人谁又看不出来?皇帝重文轻武,对你甚是猜忌,但是山西总督的行文偏偏到了你手里。这就是说,他觉得边疆将领里只你是可以信托之人。值此危急之际,你若因欺君罔上而获罪,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边疆这边的烂摊子谁来打理?”她冷哼一声,阴阳道:“只可惜了澹台大才女,一门忠贞,为了家国天下,要替你做戏圆谎不说,还要委身下嫁与你。”

    林穹彻底懵在当场。

    “我说得怎么澹台素滟前后言行不一,原来关窍竟在你这里。”江黛青深深看林穹一眼:“希望你打起精神来,别叫山西总督‘赔了女儿又折兵’!”

    林穹彻底服气。嵇元也不知在得意些什么?笑着靠近江黛青:“清真!你真叫我心旌动摇、把持不住。”

    江黛青转脸对他笑得和善:“滚!”

    太子年少,在一旁偷笑他们。江黛青总觉得他这个少年是晚辈,不好意思作色给他看。只好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倒叫太子也呆住了。

    四人一番计议下来,大家都深感疲惫。太子还要给皇帝写折子,便先各自散了休息,待晚间再与众将领宴饮。

    回到房间安顿下来,江黛青正色问嵇元:“风荇做什么去了?”

    嵇元疑道:“怎地突然有此一问?”

    江黛青反问他:“你猜,皇帝如果听说有人私贩盐铁,意图不轨,他会觉得这个人是谁?”

    嵇元也变了脸色:“你怀疑我?”

    “我怀疑你什么?”江黛青无奈道:“风行卫做事还行,但是要是让人引进了套里,只怕是不太妙!”

    嵇元一怔:“什么?”

    江黛青说:“这边厢对你下手,引你带人去查;那边厢私贩盐铁,高额利润到手,将谋反的罪名往你头上一推。你说怎样?”

    嵇元蹙眉:“你觉得这才是幕后之人的真实意图?”

    江黛青焦躁起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举朝上下,有资格座这把龙椅的统共没两个人,个个都不像是有要争抢的意思。你赶紧把风行卫都召回到身边,无论将来事态如何演变,我要你好歹留下命来。”

    嵇元动容:“好,都听你的。”

    求和的书信已经悄悄谴可信之人送往对面。因为要做姿态,加上迎迓太子。节度使府内精致肴馔,广备声乐,邀请了许多名流与席凑兴。

    嵇元与江黛青随太子殿下赴宴,众人恭敬列于两侧静待他们入座。走得没几步,嵇元忽然一顿,停在一小将面前。

    江黛青刚问一声:“怎么了?”就见小将身侧一少妇人,扑了过来,脸都埋进了她风领的大毛里:“清真!”

    江黛青被一把抱住,低头一看也自惊喜:“焉焉?你怎么在这里?”她抬头看去,在姜焉焉身边站着的小将,原是桑仲。

    嵇元不满:“管好你的夫人!”

    桑仲惊疑不定,与嵇元行个礼,低声道:“焉焉!不要冲撞了广陵王殿下。”

    姜焉焉似是依依不舍。江黛青道:“无妨。”转头对林穹说:“可否让焉焉与我同坐?”林穹看看嵇元,又看看江黛青,最终还是说:“自然。”

    嵇元显然不高兴,江黛青毫不理会,专心和姜焉焉拉着手叙话。桑仲见状沉思不已。

    太子已经落座,众人也都就位,只等嵇元坐下才好依次入席。偏偏江黛青拉着姜焉焉自顾自说话,嵇元就在旁边站着不肯就座,厅中众人也只能跟着干瞪眼。

    嵇元忍无可忍,一把揽过江黛青的腰,堵上了她的嘴。众目睽睽之下,江黛青推开他,怒道:“你疯了?”

    嵇元黑着脸道:“谁叫你说起来没完?”还不忘瞪目瞪口呆的姜焉焉一眼。江黛青懒得理他,拉着姜焉焉先行入座,随后嵇元在她身边坐下。众人这才稀稀落落地各就各位。

    姜焉焉悄声问江黛青:“你和广陵王殿下是?”

    江黛青附耳与她低言:“他就是小傻子。”姜焉焉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嵇元见了将江黛青搂在怀里,扳过她的脸,靠在她耳边说:“再让我看见你们如此亲密,不知道晚上我会怎样......”

    江黛青忽然就笑了,媚态横生,轻轻推开嵇元,对他道:“我知道广陵王殿下今晚会怎样。”她收了笑意,盯着嵇元:“会睡在门外!”

    嵇元见江黛青认真生气,不由挪开了视线。一直盯着他们看的桑仲,顿时露出错愕的神色。与席众人只做欣赏歌舞,都不敢去看有暴戾之名的广陵王的私事。

    江黛青细细打量姜焉焉。见她脸绽桃花,眼含秋水,显是十分滋润。如今虽然做了妇人打扮,依旧是少女时的标格。笑问:“你和桑仲成亲了?”

    姜焉焉告诉她:“桑仲在钟离郡应征入伍,本来是驻守山南道的。后来因为要分兵支援关内道,他父亲又是灵州行军司马,他就跟着调回灵州做了校尉。就是那时他来找我,带了我一起来灵州,然后我们就在灵州城完婚了。”

    “原来如此。”江黛青问:“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姜焉焉点头:“我一向都好,就是有些闲。”她说:“桑仲不是日日都能守在我身边,我如今虽然也有人服侍,就是闷了些。”

    姜焉焉虽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却也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失去自由了。只是她心宽,暂且意识不到难过。江黛青忍不住问她:“会想从前的日子吗?”

    姜焉焉想了想却摇头笑道:“从前和爹娘一起,总要受管束,如今没人呵斥我啦!”她笑得天真:“而且能不时和桑仲一起,我很是开心。”

    江黛青也笑了。毕竟是青春少艾的年纪,芳心只为少年熬。她看向桑仲,桑仲也在看她。难得地,江黛青给了他一个温善的笑脸,桑仲有些尴尬地别开了头。

    嵇元无心歌舞,只顾盯着江黛青。看她和姜焉焉笑语嫣然不够,还对桑仲笑。实在受不了,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问:“你和桑仲关系也很亲密吗?”他脸色难看的很:“深夜还自由出入你的屋子?”

    姜焉焉闻言虽然诧异,但是对嵇元还是害怕的。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与他对视。江黛青知他又打翻了醋坛。列席之人众多,她不想广陵王声名狼藉,柔声道:“真是个小傻子,怎么谁的醋都乱吃?”

    一句话,就叫嵇元哑了火。看他憋红了脸,江黛青亲手斟了两杯酒,递他一杯:“我陪你一杯,你且耐烦些。”

    嵇元抬手,却连杯带手一把攥住。江黛青挣扎不得,只得微微嗔怪地看着他。

    嵇元说:“一杯就够。”

    江黛青不明所以:“什么?”就见嵇元取走她另一只手里的酒杯放下,就着这只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托住江黛青的后颈,口对口哺了过来。

    江黛青毫无准备,浅呛了一口。所幸杯盏精致,一口不多。嵇元不肯轻易放过她,辗转贪恋了许久。待稍放开些,见到江黛青红着眼圈轻喘,又复任性痴缠。直吻得她昏昏然不知身在何方,金杯落地也毫无察觉。

    林穹在主位,嵇元与太子各列其左右。嵇元的举动,就数他俩看得最清楚。见状林穹忍不住同太子叹道:“广陵王与莫姑娘当真是檀郎谢女,一双两好。”

    太子见得更多,笑道:“王叔实是用情至深。不过既然是对莫姑娘,便也难怪。”林穹点头,不禁想到澹台素滟,不知又是个怎样的奇女子。

    酒筵散场,江黛青牵着姜焉焉,问桑仲可否容她与自己住几天。桑仲不言语,嵇元也黑着脸。林穹见状打圆场:“莫姑娘思念旧友也可以理解,但是他们小两口也是难得一会,且让他们团圆两天。”

    姜焉焉见说羞红了脸,江黛青也不好强行拆散他们夫妻,只好说:“那你闲了随时来找我吧。”姜焉焉答应了,和桑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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