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贩看了三人的纠葛,笑嘻嘻地问风荇:“敢是这姑娘的兄长?”江黛青不盘发,他就以为是个姑娘。见梅言买簪,又亲手替江黛青簪发,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俩是一对儿。江黛青和风荇都身材修长,又一般的清秀,自然是看去更像兄妹。牛女佳节,他原是好心,想劝和上两句。

    闻言三人皆是一怔,风荇面无表情道:“是夫君。”

    江黛青失笑,梅言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小贩猜错了,忙道:“哦哦哦,那这位公子才是这姑娘的兄长?”

    梅言微笑着解释:“只是朋友。”笑意却有些冷。

    江黛青就快忍耐不住,挽着风荇手臂,拽了梅言就走。看那小贩一脸懵然,笑得不能自已:“你们两个跟个小商贩较什么劲儿?人家做个生意容易吗?”

    “只是不喜......”风荇和梅言异口同声,江黛青呆住了。他俩看彼此一眼,又道:“他那样说......”还是如出一口。

    “你俩......”江黛青笑得肚子都痛了:“还真是有默契......”

    风荇烦躁道:“还去不去泛舟了?”梅言微感惊讶。

    “去去去!”江黛青忙抓住风荇手臂:“怎么去?”

    风荇轻哼一声,道:“先让棠溪玥带侍女们回去吧。晚了她们不便。”江黛青就去和棠溪玥说。棠溪玥向这边看了一眼,乖巧地答应了。

    风荇威胁梅言:“棠溪玥是个厉害角色。风苓不在,梅先生自求多福吧。”

    梅言很是后悔:“看来方才不该替你说好话。”风荇诧异。

    风荇带着他们到一个小码头,租了一叶扁舟。码头上还有写花灯的,江黛青就顺道要了三个。叫风荇和梅言各写一张小花笺放进去。

    真到提笔落纸时,江黛青的兴奋才都化作思念。是啊,今日佳期,她与嵇元却天各一方,做了一回牛女。转而又自嘲起来:总共没多少路程,就像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然而隔别也有近十日了,还不知多久才能再见。柔肠百转,竟是分外难以下笔。

    梅言已经写完,见江黛青还不曾动笔,不由奇怪:“还没想好?”

    风荇也不知道写什么,看着江黛青的空白花笺,笑道:“怎么?打算交白卷?”

    “白卷也未为不可!”江黛青很是惊讶地望着风荇:“你倒是坦荡。”她转而望向自己的花笺,轻轻道:“只是我毕竟还是执迷的......”

    日有熹,月有光。富且昌,寿而康。

    风荇奇道:“这是祝王爷的?”

    “祝天下人的。”天下安宁,江黛青和嵇元才有约可完,有梦堪圆。

    “你果然是很贪心。”风荇刚说完,就看到梅言瞥了他一眼。再听江黛青的笑声,就听出了难过。人为什么会贪心呢?因为不够。得到的不够。

    风荇写好自己的,将三人的花灯都装了上船,扶过了梅言,又来拉江黛青。

    江黛青坐在舟中,看到舟头摆着几坛酒,变了颜色:“你还要喝?”

    “哪有那么容易醉?”

    将船划到河中央,任它自去飘荡。江黛青亲手将花灯一盏盏放了出去。然后就趴在舟边,任手浸在河中,由着冰凉的河水,带走自己的体温。神色晦暗不明。

    风荇不知道江黛青溺过水,且饮且看。但是梅言知道。他一直盯着江黛青的脸,眉目间很是关切紧张。

    “梅先生在想什么?”风荇忍耐不过,出声询问。

    江黛青抬头,正好和梅言对上视线。蓦地反应过来:“怕我投水啊?”

    风荇一听,也变了脸色:“怎么回事?”却没人答话。风荇心下惴惴,边注视着江黛青的动作,边喝他的酒。

    江黛青直冰到手开始觉得刺痛,才起身和梅言随意说两句闲话。看她下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虎口。梅言忍不住也摸了上去:“这么冰?”

    “河水冰。”江黛青满不在乎。

    梅言挑能触动江黛青的话说:“冰坏了可就写不好字了。”果然见江黛青身形一僵。

    风荇起身,将江黛青环在怀中,去摸她的手,果然冰凉。他喝了酒,正好觉得头面发烫,索性借她手冰一冰,倒也一举两得。

    江黛青和梅言眼看着风荇抓起她的手,贴上自己脸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发出了舒服的喟叹。他俩对视一眼,都觉得风荇只怕是醉了。

    “我们回吧?”江黛青试探地说道。

    风荇没说什么,将舟划回了码头。三人往总督府走,一路上倒也默默无话。

    解霜守在侧门,将他们放了进来才落钥。风荇就跟着她回了江黛青的房间。梅言故意落在后面,拉住江黛青问她:“当真不要紧吗?”

    江黛青看看风荇的背影,无奈道:“可能吧。”她说:“要不,你弄点解酒的汤药来?”梅言点点头。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梅言暂时离开,解霜服侍江黛青洗漱。风荇已经自行除去外衣,披头散发在榻上揉着额角。看他那副样子,解霜问:“无碍吗?”江黛青只得宽宽她的心:“无妨。去吧。”

    平日在府里,嵇元那里有石绿、藕紫、藤黄、银朱四个丫头轮流守夜。江黛青那边更是有六个侍女两两伴宿,以备嵇元使唤。出门在外,这小院子的主卧没有隔间,只有耳房,所以这些日子都是江黛青独宿。今天风荇明显喝多了酒,酒味儿颇浓,解霜就有些不放心江黛青。

    解霜走后,江黛青关了门,却没上拴。就听风荇轻哼:“你还是这般没有防人之心。我嘱咐你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

    风荇这样说,江黛青就觉得他还算清醒,笑道:“可你也说过啊!你不会伤害我的。”

    江黛青走过去,就看到风荇已经躺下了,她轻轻推他:“往里些。”

    风荇嗤道:“哪有女孩子睡外面的?”

    江黛青只觉风荇不领情,却又不好和个醉鬼争辩:“我哪里进得去?”

    “你跨过去。”

    江黛青瞪大一双妙目,似是吃惊。风荇见状,冷笑两声:“要我帮你?”说着就起身,将江黛青抱坐在自己身上:“这回进得去了吗?”

    江黛青慌得手忙脚乱,只叫风荇也仓惶起来。他忙将江黛青按在怀里,呵斥道:“别乱动了。”声音却轻得很。

    江黛青慢慢推开风荇,看他闭着眼,似睡非睡。轻声问道:“你有心事?”不然怎么这么反常?

    风荇听了睁开他那双迷离的星眸,和江黛青对视:“你不吃些教训,不会长记性是不是?”

    江黛青正茫然间,风荇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趴在她肩窝。江黛青没敢动。就在她以为风荇睡着了的时候,他又说话了:“为什么不反抗?”他抬起头来,一脸不耐烦。

    江黛青自嘲一笑:“你都嫌弃我嫌弃得这么明显了,还能把我怎样不成?”

    风荇听了一怔,随即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我嫌弃你?”他说:“没有!我很喜欢你!”

    就在这时,梅言推门进来了,他只听到了“我很喜欢你。”一脸震惊:“风荇说什么?”

    江黛青有些意外。风荇却很是尴尬。

    待梅言看清楚床上,风荇将江黛青压在身下,更是魂都要没了:“你们在做什么?”

    风荇起身,一脸淡定,半盘起膝腿,道:“聊天。”甚至还打了个酒嗝。梅言心急火燎地将醒酒茶端到风荇跟前要给他灌下去。但风荇只抓住梅言的手臂,他就动弹不得了。谁想他倒是自觉,自己接过醒酒茶喝了起来。梅言严重怀疑他只是渴了。

    看江黛青犹自一脸关切地看着风荇,梅言不由问道:“你们在聊什么?他为什么要说喜欢你?”

    江黛青回想了一下:“我说他总嫌弃我,他就说‘没有,我很喜欢你’。”

    梅言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看看捏着眉心端着碗的风荇,感叹道:“他现在看起来好危险......”他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我留下陪你?”

    “你才危险呢!”风荇乍然出声,说的话却吓得梅言白了脸。

    江黛青忙安抚道:“好好好,你不危险......”这话是一点没听出来别的意思。梅言一时心惊胆战,不敢再言语。

    风荇直勾勾地盯着江黛青,他问:“你什么意思?”倒把她问懵了:“什么什么意思?”

    “我哪有嫌弃你?”

    江黛青不觉也执拗起来:“怎么没有?你总是时不时就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

    风荇似是在努力的回想:“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觉得你幼稚、脆弱、胆小、娇气、没羞没臊,有的时候还有点臭美!”

    不要说气得脸通红的江黛青了,连梅言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忍不住好笑起来。风荇是真的醉了。

    江黛青声调都变了,止不住地委屈:“这还不是嫌弃?简直是满满的嫌弃!”风荇单手将她搂在怀里,呵呵傻笑两声:“还不是因为你思无邪?跟个小野猫似的,心里娇得要死,表面却还炸着毛张牙舞爪的。可爱。”他笑道:“我不嫌弃你,喜欢你。”江黛青红着脸嗫嚅:“你是真的直啊......”

    梅言听了风荇的总结,也觉得说得确切,看着江黛青一味出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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