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肃然禀道:“回王妃,有见多识广的老人说,枣树和杜梨,都是涝后收成更好。桑树虽然没见特别多,但是下官想可以回去查查丝绢。若是桑树也是一般,那么从丝绢上,肯定能看出些眉目。”

    江黛青赞道:“王总督倒是能触类旁通,很好!”她嘱咐道:“我看玉河分流皆通塘渠。若是得伏水利,鱼米自然生利无尽。但若遭遇水患,则付之乌有。虽说百姓靠水吃水,但也要未雨绸缪。在适当的地方,种些不怕涝的果树也是一条旱涝保收的途径。”

    王继要查丝绢,江黛青也要查看鱼鳞图,琢磨一下果树的种植范围,于是打道回府,往架阁库去。

    一连数日,江黛青都带着众人在河道上徘徊瞻眺。后来几天更是带上了萧氏和梅言。萧氏是熟悉桑麻,江黛青叫她帮着看桑树的种植位置。梅言则是有些预防疾疫和暑热的方子、方法,江黛青叫他就便传授给百姓。

    有萧氏同行的这些时,江黛青他们都是步行。河务大体上算是理顺了,王继也完成了义坝纠弊的文书。将案结和一总河道官员的升降与夺都交给了江黛青,等祾王落巡抚使印。江黛青推说印信带去了济阳卫。她总觉得还是要嵇元亲自过目作准才能踏实。王继也隐隐有些知觉,风荇只怕确实不是祾王。

    在茶铺简单用些素面,江黛青吃得有些口渴,起身去要茶。萧氏对王继低语笑叹道:“咱们这位祾王妃很是不凡。姿容灵秀,慧质玲珑。不骄不躁,有德有行。祾王殿下只怕都要被她比下去了。”

    王继顺理成章地悄声恭维道:“世间夫妻东西风,被比下去的也不止是祾王。”萧氏不语微笑。风荇觑他们一眼,只做不知。

    一路行到街市,风荇不时四顾。江黛青也警觉起来:“怎么回事?”

    街上实在喧闹,风荇其实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风行卫训练多年带来的直觉,让他感到不安:“带他们回衙。”

    江黛青不敢迟疑,叫王继和梅言在前带路,抓着萧氏,竭尽所能地加快速度。风荇殿后。

    与总督府就差一条街巷了。王继刚要转进去,正在顾盼的风荇见了忽然失声唤道:“别进去!”

    江黛青反应神速,一把抓回了王继,就见一只袖箭射在他脚下。江黛青失惊,将王继和梅言往旁边一推,拉着萧氏就朝和风荇相反的方向跑去:“快走!”

    王继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跑,梅言与他相扶同行。江黛青看风荇被三、五个蒙面贼子缠住,从宽大的衣袍中抽出一柄约二尺长的小唐刀御敌,略略安心。

    难得王继和萧氏虽然仓惶,却还算镇定。江黛青出声指点:“绕道回府!”护着他们在后疾走。王继刚转进一条商铺林立的热闹巷子就被江黛青拉了回来:“换路!”她个高眼尖,修炼有成,看到众百姓中杂着一、两个蒙面人。

    蒙面人见被江黛青识破,拔足追来,江黛青反手两梭惊龙拖住了他们。快跑几步,江黛青将众人推进了一条僻静小巷。无论如何,不能伤及百姓。

    王继识得这路可通总督府,毫不犹豫,拔脚就跑。江黛青则拉着萧氏且顾且行。

    转得个弯,发现王继停了脚步。前方一名黑衣人覆面而立。江黛青忙上前将众人护在身后:“阁下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轻笑,声音听来很是年轻:“祾王妃?久闻艳名,果然不凡。”语气甚是轻薄。

    萧氏不由变色。对女子而言,死,永远是最容易的。她看向江黛青,却不见她动摇。

    与萧氏不同,听了这话,江黛青不由嘴角微勾。自己定是不如此人技高,但轻敌,就有破绽可寻。不到咽气的那一刻,江黛青不会放弃。身边人还要依靠自己。

    见江黛青不惧反笑,那黑衣人又道:“早听说祾王妃风流艳质,多豢有裙下之臣。不知小可,是否有此荣幸?”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江黛青不见愠恼,反而姗然娇笑,风情万种,只听得众人面红耳赤:“那要看你相貌如何了?”

    出乎众人意料,那男子竟然当真扯下覆面,露出一张美如冠玉的脸。他们呆看,江黛青可不会动摇,飞快出手就是一镖。那男子出于不意,险些着道儿。惊龙擦着他肩膀衣衫而过。他惊怒道:“你敢伤我脸?”

    江黛青瞬间探出了这个自恋狂的弱点,也试出了他的身手:只怕和风行卫不相上下。拥着众人掉头就跑。

    自恋狂紧追不放。眼看就要出巷,又涌入两、三个蒙面贼人。江黛青毫不停顿,连发三镖,放倒两人。还剩一个,荡开了惊龙,却身形微滞。江黛青撞进怀里就给了他要害一幽篁。试出这三人武艺不及那自恋狂,她自然是放胆去闯。

    江黛青顷刻间连杀三人,王继和萧氏相继色变。自恋狂陡然飞檐走壁,拦在江黛青身前:“祾王妃的幽篁,名不虚传!”

    江黛青挡在众人身前缓缓退步拉开距离,负手给梅言打手势。梅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江黛青也是秀脸微白,气息已乱,犹在极力调整。

    只见那自恋狂缓缓掏出一只飞剑:“王妃厚赐,怎敢失礼?”就听他一字一顿,说得暧昧:“投之木瓜,报之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语落发镖,江黛青身形微动,飞剑落空。

    自恋狂很是意外:“王妃当真令人惊艳。”他视线转向江黛青身后,她瞬间出手:“快跑!”巷子尽头就是总督府了,江黛青拖住自恋狂,让梅言带着他们先走。

    梅言不敢回头,怕自己再也迈不开脚步。推搡着王继,拉扯着萧氏转过巷角。一抬头,愣住了。王继、萧氏尽皆失色。

    躲过江黛青连发的两梭惊龙,自恋狂轻笑:“也吃我一剑!”抬手之快,江黛青都没看清,她这才恍然:方才那自恋狂是留了力的。血从她右颈上蜿蜒而下。

    自恋狂轻舔自己右手拇指,边逼近江黛青边笑:“如何?可还要反抗?”江黛青故意将颈上伤口对着他,轻笑:“不反抗,可能留我性命?”

    “如果,我觉得舒服的话......”那自恋狂目光灼灼:“未尝不可......”江黛青便向他走了一步,自恋狂见状反而停了下来:“差点忘了。王妃的幽篁,给在下赏看赏看?”

    要江黛青死战,可以!要她缴械?

    “幽篁如我魂,生死不离人!”语气甚是桀骜。

    自恋狂冷笑一声,向江黛青逼来。江黛青持幽篁在手正要拼死,却见他倏忽停了脚步,望向她身后。江黛青不敢大意,注目不瞬。身旁走过一黑衣人挡在她身前,却是风艾:“王妃先走。”

    江黛青道声:“小心。”掉头就跑。耳听那自恋狂笑道:“皇家无情,抛撇得当真痛快......”

    刚转过巷角,就被一把攥住手臂。江黛青倒吸一口凉气,却见是风茅,才定了神。风茅也不说话,板着脸护江黛青在臂弯中,直走到巷子尽头,总督府门前。看到梅言、王继、萧氏都正安然顾盼,江黛青这才放松了下来。

    梅言惊问:“你受伤了?”

    “回去再说。”

    众人到堂中就座,江黛青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委屈,看向风茅:“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风茅倒是有八尺高,身形也和嵇元差不多。王继听江黛青似是娇嗔,又把他当成了嵇元:“万幸,祾王殿下安然无事。否则卑职真是难辞其咎。”

    风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萧氏一脸狐疑,觉得风茅也不像是嵇元。

    江黛青无奈地扶着额头。这下,王继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认错了。

    外面风荇和风艾比肩而来,进到堂中风荇便惊得呆住了。风艾脸色也是冷峻,蹙着剑眉上前,一把抬起了江黛青下巴查看她伤口:“该死!”

    王继期期艾艾地对风艾道了声:“祾王......殿下?”只得了风艾一个白眼:“王总督没有保护好王妃,致使王妃受伤,该当何罪?”

    风艾执掌风行卫已久,颇具威严。此时又冷着一张脸,吓得王继跪地叩头,口中连称“有罪”不已。

    萧氏关心则乱,不觉开口劝阻:“便是外子有罪,他身居二品河道总督,升降赏罚都不是可以空口白牙定论的。”她看风荇、风艾、风茅等人行事作风,如出一辙,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之前去济阳卫的那四名侍卫,所以才有此一言。

    风艾很是轻蔑:“我辈风行卫,官秩正一品。上可佐帝王,下可斩公卿。”他冷哼一声:“二品......”

    萧氏和王继相顾愕然。世家出身,他们倒还真听过风行卫。只是一时不解,为什么皇帝的亲卫,会在江黛青身边听用。

    江黛青叹口气,劝解道:“不要再吓总督夫妇了。今日已经足够惊心动魄。”说着,以手支额,貌甚疲惫。

    风荇踱进来道:“既然如此,就先都散了吧。”他颇具深意地看向萧氏:“希望你这伤,不白受。”

    江黛青听出来风荇一语双关,既要叫自己长记性,又要让总督夫妇知恩图报。她看萧氏面露愧色,知她当真了。扶着把手起身道:“诸事都留待明日再议。散了吧,我累了。”风荇忙来扶她。风行卫都跟着她回了小院,只梅言回房去取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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