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就往外走,风艾跟上江黛青:“王妃又有什么鬼......妙计?”

    鬼主意?江黛青回首带笑斜斜睨风艾一眼,就叫他身形微滞。两人往医帐来寻梅言。

    梅言正给伤军换药。昨日忙到晚膳才走,许多军士都在议论这位貌美性温的年轻医者。今天就有耐不住性子的调戏起他来:“小神医今年多大?”

    “叫什么名字?姓梅?可是那梅花的梅?”

    梅言冷冷的不见答言。众军士哄笑,他就红了脸。见他腼腆,那军士更来劲了:“有心上人没?”

    梅言登时起身,怒目而视。然而只叫众军士笑得更欢。

    “没有心上人的话,就挑一个呗!”

    江黛青从“梅花”开始,就在帐外听了。她面露诧异,看向风艾:“没人管?”

    军中......同性狎戏的事情原多。风艾沉默。江黛青心道:我管!抬脚就要踹门,却发现只有帐曼......风艾忍不住失笑。江黛青瞪他一眼,一把掀开了帐曼,正好听到梅言冷笑道:“我的心上人,只怕你们没胆见!”

    见江黛青突然进帐,众军士登时肃然。谁不知道祾王妃不好惹?梅言心里想到:我的心上人来了。面上却一派淡然。

    江黛青垂眸轻笑:“是谁?胆敢言语调戏梅先生?”

    众军士纷纷低头,怕被牵连。江黛青怒极,大喝一声:“谁!”吓得那个心虚的军士一哆嗦。看看他那副样子,再扫一圈众人态度。江黛青了然,一步一顿,走上前去,抱臂俯身,问他:“你问梅先生什么?”

    那军士口不能言,眼神瑟缩。

    “是打仗用不着嘴,还是伤得不够重?你挺有闲情逸致啊?”江黛青冷冷问:“说!你问意远什么了!”见他犹不回话,劈头就是一巴掌:“说呀!”

    连梅言、风艾在内都是一惊。众军目瞪口呆,帐中只闻那军士心惊胆战的抽噎。

    “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你那张嘴怎么就停不下来?让你说的时候又装什么哑巴!”江黛青怒道:“快说!”见他捂着脸不能言语。江黛青利落地甩出幽篁在手。风艾失惊,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王妃息怒!”

    吓得那军士忙道:“小人知错了!小人向梅先生赔罪!”他伤在双腿,也下不来榻,就在榻上对着梅言嗑头:“求梅先生恕罪!”告饶不止。

    江黛青才稍息怒气:“你方才问他什么?”

    那军士抬头,觑一眼江黛青,颤颤巍巍地说:“问......问先生,有心上人没......”

    江黛青冷笑:“就是这五个字,抄一千遍!”转头对风艾说:“找几个人,轮流盯着他!不抄完不准睡觉、吃饭!”风艾应是。

    环顾帐中众军,江黛青傲然道:“看你们的样子,伤得也不重!何消劳动梅神医妙手?反正养伤期间饮食也要清淡,都给我饿一天清醒清醒头脑,干净干净肚肠!”说到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众军莫敢言语。

    看梅言一眼,江黛青道:“走。”领着他和风艾回了中军。送梅言到他帐前:“意远,好好休息。”梅言初时见她到来,也是扬眉吐气。后面看惹得她发怒,心下又有些过意不去:“黛青......”

    江黛青以为梅言还有余悸,笑着摸摸他的脸颊,以示安慰。直叫梅言差点不能自持。得亏看到了风艾审视的目光,才镇定下来:“嗯。”也无别话可讲。

    走到帅帐,风荇迎了出来。风艾便对江黛青说:“属下告退。好去替王妃收拾残局......”

    江黛青步伐一滞,回头看一眼带笑而去的风艾,也无奈他何。

    风荇替江黛青打起帐帘,问道:“出什么事了?”

    “意远带伤去救治众军,没受到尊重,反而还被调戏了。”

    帐中众将已经散去,嵇元正坐在案后写奏折,闻言也是不悦:“调戏意远?该照‘戏军医’入罪。”

    江黛青一怔:“那我罚得想必轻了。”

    嵇元搁笔问道:“你罚了什么?”

    “罚了众人断食一天以为警戒。为首者加抄书,赏了一巴掌。”江黛青蔫蔫地说道。嵇元闻言立刻起身走来,吓她一跳:“怎么?”下意识抬起的手,被他抓在手里细看:“红了......”

    江黛青无奈笑叹:“你可真是......”嵇元知道她大约又是要说自己傻,索性先下嘴为强。江黛青被他亲得向后踉跄。她离风荇近,差点撞他身上。风荇只得托扶着她些的背,心里恍惚,不知身在何方,正在何为。直到嵇元放过江黛青,风荇才流水松手。

    江黛青也是无语:“你们在玩什么汉堡游戏?”风荇既装聋又装瞎。

    嵇元奇道:“汉堡?”江黛青换了种说法:“......夹心?”惹得嵇元轻笑。将她带在怀中坐下,嵇元长舒一口气:“此间事,终于做停当了。再有个两三天,我们就能回泉亭了。”

    “停当?”江黛青沉吟。嵇元也是心知肚明,贼匪不能肃清,只怕周而复始,疲于奔命。

    “意远被调戏,我都气忘了......”江黛青忽然想起:“我去找他,原是要问昨天崖上那两组人马的情况的......”

    “什么?”嵇元不解其意。

    “叫风芪来问问看,只怕也是一样的。”江黛青说。

    风荇将风芪唤来,风芪禀告道:“回王爷、王妃。崖上尸身,属下与梅先生翻查过。有屠夫、铁匠、囚徒、军士,皆是强人。”

    “囚徒?”江黛青问:“肯定?”

    “面有黥字。”

    江黛青神色凝重:“怎么查来查去,总是绕不开至亲?”

    “至亲?”嵇元惊讶。二风也是面面相觑。

    江黛青反问嵇元:“如果是你,要组织一支自己暗地里的军队。你会找些什么人?”

    “即是暗中,必得忠心得用。家丁......不够。孤苦无依的孩童、流离失所的流民,大抵如此。”

    江黛青微扯嘴角:“君善心善,对方的思路其实也差不多。”她说:“孩童、流民,大约没有一战之力。且即便够忠心,收集起来也不容易。”

    “他有更快、更直接的路子。”江黛青阴郁起来:“诱拐、收编。”

    “拐卖可以挑选青壮。而流民中孱弱老实的,他自然用不上。不安又强壮的,往往会趁火打劫,聚成贼寇占山为王。将他们收编为部,更加直捷得用!”

    “你的意思,是指有人去剿匪,却暗中将贼匪收编为军队?”

    “不错。不止收编,还可以销报。将发配的囚徒和自己明面军中的军士转为暗部。”

    嵇元蹙眉:“当真有人会这样做吗?”他说:“明面上的军籍,至少还有军俸可领......”

    “那是自然。但此人财力不可小觑,这些军俸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况且在籍军户数量肯定远大于实际军户数量。”江黛青看一眼嵇元:“你盘过登州和越州卫了,数目差多少?”

    嵇元了然:“大约不到八成。”再想一想:“国中常剿匪,或是剿过匪,且能领军务的也就是平康侯、定国将军和......舅兄。”他明白江黛青的意思了。

    “平康侯和定国将军已经有几年没碰过军务了。最近的剿匪事宜都是舅兄在负责......”

    “前任京畿道指挥使就是发现海寇行踪的人。”江黛青也想不明白是不是他:“回头叫昌儿查查看吧。此时还不宜宣扬。”

    往好处想:“至少,此役叫我们抓住了一条线索,对方还不晓得。”江黛青对嵇元会心一笑:“不算亏!”

    嵇元搂住江黛青,也高兴起来:“等我们回到泉亭,料理了好了新政。”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爱人:“就可以在造化园好生过一个团圆中秋了。”

    江黛青闻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中秋?”

    嵇元微笑颔首:“赏月观潮,你道好否?”

    “观潮?”江黛青喜道:“我还不曾看过潮起潮落。听说有弄潮儿可立身涛头,手中红旗不湿。当真有此等神技?”

    风荇嗤道:“这算什么神技?不过街头伎俩......”

    江黛青微讶,想来是入不了风行卫的眼。嵇元背对风荇,头都没回,对江黛青道:“你喜欢,我们就去看。”竟是毫不理会。

    看江黛青确实有兴,嵇元也难得多说几句:“我年小的时候,也喜欢看潮。父皇将广陵封给我,也有广陵潮势浩盛的缘故在里。时移世易,如今广陵的潮因水道改变而变小了。反倒是泉亭,成了观潮最好的地方。”他吟道:“山寺月中寻桂子,泉亭枕上看潮头。”问一声江黛青:“娘子可愿同赏?”

    江黛青用妩媚嫣然的笑眼,回答了嵇元。

    身为女子,江黛青自知在军中不便走动,老老实实窝了一天。用膳也是以营帐为单位,她就与嵇元和当值的风行卫,一般是风荇或风艾一同用膳。

    这日早上膳后,风荇正和江黛青摆弄凫藻和幽篁。风艾拿来一沓纸张,交给江黛青。

    “这是什么?”江黛青奇道。仔细一看,却是一堆“有心上人没。”江黛青微怔,才反应过来,是那受罚军士手抄的千遍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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