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荇嗤道:“惊龙又看不出来!”上前两步扳过江黛青身子细看,顺手扯下自己腰间玉佩,替她挂在身上:“这样就舒服多了。”

    江黛青看那青绿色的玉环,肉好若一,光润如蜡,显然是风荇久佩爱物:“舍得吗?”

    “又不是送给你!不过是借你戴戴而已!”

    见江黛青撅起了嘴,风荇又迟疑道:“送你......也不是不可以......”刚逗得她一笑,就听嵇元说:“玉佩也有得是,何必夺人所爱?”

    嵇元话一出口就觉失言,看梅言、风荇俩人脸色都不太好,也顾不上这些,先叫晴月取来玉匣,同给江黛青挑拣玉佩。

    糖、白、青、黄、紫、红、墨,各色都有。江黛青看起来像是都不大喜欢,只对糖色和墨色的有些感兴趣。

    “若没有喜欢的,明日我们再买。”嵇元的安慰,博得了江黛青一笑。她起身道:“也不早了,我要洗洗头发,明儿好干干净净地过中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众人还未动作,步经意先失声道:“诶呀!我都忘了!王妃的玉兰头油没有了!”晴月也是吃惊:“不是使你去找风苓大人要了吗?”

    步经意一脸自责:“风苓大人也没有了......我.....奴婢回来一忙,忘记回禀姐姐了。”

    “那阿苓岂不是也没得用了?”江黛青显然没有侍女们那么在意:“有什么就用什么呗。”

    晴月愁道:“奴婢们只有桂花和兰蕙的头油,只怕王妃觉得香气太过浓烈......”

    梅言见江黛青果然有些犹豫,便道:“我那里还有自制的茉莉香泽,若不嫌弃,先拿去用。”转头对晴月道:“回头也给风苓送一瓶去应急。”晴月答应了,梅言就和她一起回了浮香馆取头油。

    午膳后,嵇元叫江黛青和他去走一走,梅言劝阻道:“黛青头发尚未干透,外面虽然阳光好,但时节已冷,别着了风!”

    江黛青无可无不可,便看嵇元的意思。嵇元显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意远,要不要一起?”

    梅言茫然,看风荇既没反对也不意外,只好点点头,跟着嵇元和江黛青一起往集贤殿而来。

    风艾早已等候在集贤殿外,侧身让过嵇元,却对江黛青一礼,让她微感诧异。上首落座,风荇亲自掌盘而来,嵇元取过盘中金盅,递与江黛青:“喝了它。”

    江黛青大惑不解:“这无缘无故的,是要做什么?”然而还是接了过来就要下口。

    梅言下意识劝阻:“黛青......”看嵇元对他摇头示意,才勉强收声。

    江黛青还是没喝,皱起眉头,问嵇元:“这是什么酒?怎么一股血腥味儿?”她说:“我喝不下......”

    嵇元只得分说明白:“酒中,是八名风行卫的血。”

    江黛青倒吸一口冷气,惊疑不定地看向风荇:“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喝......喝这个?”

    “认主。”风荇似是毫无波澜。

    “认什么主!”江黛青的慌乱,众人都看在眼里:“你们的主子不是君善吗?”

    嵇元解释道:“风行卫是要歃血认主的。父皇虽然将他们给了我,我却一直和他们平辈论交,未曾约以主仆。”

    “这样不就挺好的!”江黛青讷讷而言。

    “是很好。”嵇元说:“原本大概会一直这样下去。如果不是皇兄突然打起风行卫的主意的话。”

    江黛青这才恍然:“那......”不待她说完,嵇元便道:“你不是要翼护风行卫吗?”他循循善诱:“放在我手下,皇兄是君、是兄,他若发话,我不一定能保全他们。你不同!皇兄忌惮你妖星的身份,张成云又怕我威胁皇位。有你我夫妻同心,内外保全,风行卫才能万无一失。”

    江黛青知道嵇元所说也有道理,但他这么做,还别具深意。望着他专注而深情的视线,江黛青不觉模糊了视线:“再......取杯酒来。”

    风艾似有所悟,取了一只金樽来,满盛着香酩。

    “风行卫呢?”江黛青问嵇元。他便看向风艾。

    风艾回道:“都在殿外,等着向王妃立誓。”

    “叫进来吧。”江黛青觉得有些尴尬。站起身来,向风荇伸出手:“凫藻。”

    风荇微怔,风艾却似早有预料。梅言看嵇元不加劝阻,也只好忐忑难安地静观。

    取出凫藻,风荇有些犹豫:“你......”

    “我江黛青,自然不会只看着你们付出,坐享其成。”她声音不大,风行卫又有哪个听不清楚?

    “要我接受你们的效忠,就接受我同等的尊重。”

    江黛青将手腕悬于金樽之上,微微吞咽,脸上不无惧色。怕得不是这浅浅一刀,而是那深深的伤疤。看她持凫藻的手微微颤抖,嵇元到她身后替她掌住。得他定一定神,江黛青才就着从前伤疤,与嵇元一同操动凫藻,在腕上划过。

    血,逐滴而落。

    江黛青攥紧拳头用力,勉强凑够了八滴。轻舒一口气,玩笑道:“我有些血虚,尽力了。别嫌少......”

    风行卫哪里会嫌弃?许多人都想象不到江黛青会这样做。风艾带着笑意,第一个举樽饮下,随即交接给风荇,只觉得带着江黛青血的酒,莫名的香醇。风荇也喝得毫不犹豫,风苓随后,风行卫一一饮下。

    梅言取块帕子,替江黛青简单扎在下臂。其实就是不消止血,她的血也止住了。

    江黛青看风行卫都看着自己,心情有些复杂,半晌才说:“你们,都不等我敬你们一杯的吗?”她叹道:“我可没有那么多血给你们喝......”

    风荇失笑,看向风艾:“是啊,急什么?”

    嵇元脸上也有了笑意。江黛青举起金盅,忍下不适一饮而尽,示与众卫。

    风行卫齐齐撩衣,半跪在地,右手握拳抵住胸口,异口同声誓曰:“风行卫‘某’愿效忠于江黛青,誓死追随,永不背弃!”

    江黛青茫然:“什么什么?”转向嵇元:“没听清......”连梅言都憋不住笑意了。

    嵇元道:“风行卫各有职司的,你不是知道吗?他们在报自己的职衔。”

    众卫起身,风荇道:“风艾是光,我是影。风苓是梦,风茅是魂。风苏是时,风芨是空。风芪是真,风苍是善。”他对江黛青说:“顺便提一句,风芍是幻卫。不过他已经不算在役了。”说着取出一枚骨哨,给江黛青系在了腰间。

    “这又是什么?”江黛青问道。

    “是‘音通’。”风荇说:“我们用这个传递消息。”

    江黛青好奇,取来吹了一下,不闻声息,却见众卫纷纷掩耳。梅言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

    风荇蹙眉喝阻道:“别吹了!”他说:“这个距离你说话我们也听得见!”

    “音通是用来远距离传讯的。”风荇解释道:“只要人在国中,无论身在何方,均可听到此哨哨音。”

    江黛青震惊道:“能传这么远?”

    风荇点点头。

    “什么材料做的?”

    “象骨。”

    “象牙制品?”江黛青摸摸音通,问道。

    “不是象牙,是象骨。”

    “象?”江黛青琢磨着:“次声波?”

    风荇不懂什么声波,只告诉江黛青:“我们受过训练,有固定的传音暗号,可以听懂音通所传的内容。你连听都听不到,自然也没办法学。”

    “那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求救。”风荇说:“我叫风芪给你做了这个。无论你人在哪里,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吹动此哨,风行卫都能找到你,赶来救护。除了风行卫,却没有别人能听到。”

    江黛青彻底明白了风荇的善意。将音通挂好,对他说:“多谢。我会爱惜它的。”

    风荇笑道:“爱不爱惜的,只希望你永远用不上它。”他道:“若能跟紧了我们,它原也没什么大用。不过是以防万一。”

    “是!”江黛青已经不是头一次被这样嘱咐了,应得无奈又随意:“我会跟紧了你们哒!”转念一想,又反驳道:“难道不应该是你们跟紧了我吗?”她不满起来:“你又绕我在话里!”

    众人都笑了起来。

    回到天然居,江黛青还要洗个澡。她伤了手腕不甚方便,晴月、解霜就和步经意一起帮她。四个姑娘,嘻嘻哈哈的,直洗到了晚膳时候。

    风荇、梅言、金涛、棠溪玥都已经在堂中等着了,还听里面叽叽喳喳的。棠溪玥起身,进去看她们。江黛青正穿衣,半裸着香肩,仰着头笑得不能自已。

    “姐姐怎么这么高兴?”

    江黛青笑道:“我怕痒啊!”她躲,晴月、解霜就得就。步经意托着她长发,也跟着左右晃荡。

    棠溪玥看到步经意的脸,惊道:“你鼻衄了!”

    步经意忙放下江黛青秀发,抹抹鼻下。见手上全是血,吓得站都站不稳了。江黛青等人笑得更厉害了。顾不得不整的衣衫,江黛青将步经意推出来,叫梅言:“意远!快看看经意!”

    风荇一把拦腰抱住江黛青,替她拉好衣襟:“这么久了,衣服还不会穿吗?”

    梅言落针,替步经意止住了血,摸着她的腕脉奇道:“她怎么会血气上涌的?”

    不要说江黛青笑得花枝乱颤,就是晴月也难得笑个不停,连解霜都忍不住偷偷掩口。

    还是步经意自己招道:“这......这不是帮王妃沐浴来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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