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青嘻嘻而笑,撂下笔,对风荇招招手:“阿荇,你来!”风荇轻哼一声,没动弹。她撇撇嘴,转而对风艾说:“艾郎,你来!”风艾便起身,往江黛青身边走来。

    “阿苓不是和你们住一起吗?”江黛青仰视风艾,问道:“他怎么今儿没见人?”

    风艾把住江黛青椅子的扶手和桌沿,俯身对她说:“他?找乐子去了!”

    江黛青吃一惊:“找乐子是不要紧......别找出事儿来就好......”惹得风艾低低笑吟。

    梅言眼瞧着江黛青的手抚上了风艾脸颊,只觉心跳越来越快!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打断,就听她笑道:“我想到要什么礼物了!”

    “覆面!”江黛青的手捂住了风艾口鼻,看着他的眉眼,欣然道:“我也想要个覆面!”

    三人都是一愣。风行卫的覆面是铜制,冰冷沉重,且不可谓不惊悚。如今江黛青却兴高采烈地想要打造个覆面,甚是出乎三人意料。

    “阿荇!”江黛青唤道:“给我戴戴你的覆面好不好?我等不及啦!”

    还不待风荇回言,风艾就一把掌住江黛青的脸颊叫她看向自己,笑道:“你这巴掌脸,戴得我们谁的覆面?”

    “你还别说!”风荇道:“风苓的,许是可以!”

    江黛青听了喜上眉梢,扯扯风艾的袖子,他便轻叹一口气,将风苓的覆面找来与她试戴。

    风行卫的覆面是睚眦兽吻。睚眦是龙九子之二,据说其母乃是豺狼。所生睚眦面如龙,身如豺,为父所不喜而弃。身形虽非龙,志气却傲龙,有吞月揽日之气象。好杀喜斗,为克杀一切邪恶的化身。

    这般阳刚凶煞的面具,覆在江黛青的脸上,露出她一双含情杏眼,却呈现出一种别样的诡魅之感。看得风荇频频蹙眉。梅言和风艾更觉惊心动魄。

    风苓到底是男人,纵使他看起来娟秀,他的覆面也比江黛青的脸足足大了一圈,青铜又沉重,她只得仰着些头,才能勉强戴住。

    正当此际,风苓从外面回来了:“嗬!今儿可热闹!”才进门,看到江黛青纤手扶按在兽吻上,侧首望向自己,就变了脸色。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黛青跟前,风苓不善的神色叫她慌张起来。毕竟试戴他的覆面,尚未经过他的同意,不由露出些胆怯的意思。殊不知,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更加讨人怜爱。

    风苓冷着脸,神色莫测,连同江黛青把住覆面的手一并抓住,幽幽地对她道:“戴了我的覆面,可就是我的人了......”听得梅言登时站起身,脸现焦灼。

    江黛青不觉瞠目,眼瞅着风苓缓缓取下自己的覆面,赞道:“真美......我的‘鬼新娘’!”

    风艾低笑起来,风荇攒眉肘击他:“你还笑得出来?”大有愁态。

    江黛青呆愣愣的样子落在风苓眼中,叫他情难自禁,偷了她额头一个香吻,便再也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道:“卿卿怎地如此可爱?”

    反应过来自己被风苓戏弄了,江黛青摸着额头抱怨:“你又作弄我!”

    笑得够了,风苓才问道:“是了,怎么想起戴我的覆面来?”风荇也着实被吓到了,此时缓过来冷冷解释道:“她说想要个覆面!”

    风苓也见意外,然而他却笑道:“不错!覆面很适合卿卿。”还提出了更多花样:“卿卿是想露出眉眼,还是口鼻?或者......遮半面?”

    江黛青果然动摇了起来:“唔......我得想想......”

    风苓笑道:“慢慢想!想好了可以画出图样儿来。”他道:“你若自己画不好,叫我们谁帮你画都是可以的!”

    江黛青托腮,做出一副疑态:“我怎么感觉你又在内涵我画技不如你们?”众人哄笑起来。

    风荇陪江黛青回了存思堂,还取走了末五卷大献律回去抄写。看风苓拿着自己的覆面坐在那里出神儿,风艾笑问他:“做什么撺掇青儿换覆面的样式?”

    风苓扫一眼端正抄书的梅言,对风艾说:“我可受不了卿卿与我戴同样的覆面。”他笑道:“我怕我一个忍不住,就吻上去了。”梅言的手一抖,墨迹污了纸张。

    风艾取杯自斟一口茶饮,笑道:“说得好像你没吻过一样!”叫风苓吃笑不停。

    梅言茫然,琢磨了半晌,才诧异地打量起风苓来。

    嵇元回到存思堂的时候,江黛青还在抄书。风荇倒是陪坐在她身边看逸史。还不待嵇元感慨,江黛青起身喜道:“君善!你回来了?”

    嵇元意有所指:“我怎么觉得我该和风荇掉换掉换?”风荇也已经起身,闻言不觉懵然。

    “明儿起,你去给我理剩下的政务!”嵇元说得不甚客气,风荇才明白他是在闹脾气。江黛青看着风荇不言语,一味偷笑。他只好半推半就回道:“王爷有命,莫敢不从。只是......属下定是不及王爷政务娴熟,只怕会拖累王爷的进度......”

    嵇元瞟风荇一眼,问道:“你敢是在威胁我?”

    “不敢!”风荇躬身礼道。

    “哼!”嵇元吩咐道:“你与我同去!”转而问江黛青时,却温柔款款:“你要不要也一起?”

    江黛青就知道嵇元是在同风荇闹着玩,她看了只觉开心:“我就算了。你雄才伟略,只怕不日就能将稽查完架阁库的卷宗,大献律却还未抄完。我取了五卷与意远同抄,以后放我们车上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嵇元看向书案:“原来你是在抄律书。”想一想:“也罢,有风荇陪同,我也确实快忙完了。”揽着江黛青同坐,他问:“想先去哪里逛逛?”

    江黛青既不知道那些名胜的好处,又没有距离上的概念,忖不出来答案。风荇则早有盘算:“离开江南道,我们就该回淮南道去了。”他说:“先紧着南边的景致转一圈。北边的我们可以路上边走边看。”

    嵇元颔首,带着几分笑意趣风荇道:“既然小舅兄有了打算,那就交给你定夺了!”说得风荇脸上一红,也不敢在嵇元面前争辩“小大”。

    江黛青甚少见到风荇脸红,看得饶有兴致的。

    膳后江黛青就抄两页书打发功夫,抄着抄着还走起神儿来。嵇元虽是留下了风荇与之手谈,精神却是放在她那里的。被风荇捡了个空子,得意洋洋地道:“叫吃!”

    嵇元只微微看看局势,就冷冷落子,叫风荇变了脸色。也不理他,嵇元起身走到江黛青身后抱住,问她:“在想什么?”

    江黛青笑道:“想画个覆面玩儿。”

    这话不知从何而来,嵇元奇道:“怎么想起画这个?”

    江黛青不好意思说,只倚着嵇元讪笑。风荇便接口道:“是风芪,要给王妃打生辰礼。”

    “打个覆面?”嵇元更是惊讶。江黛青这才转头道:“是我想要覆面。”她含羞带怯,问他一声:“行吗?”

    这般模样,只怕要天上月亮,那个痴人也会答应。风荇刚在心里念叨,嵇元就直接宣之于口:“有什么不行?身家性命都予取予夺了......”

    “净瞎说......”江黛青不觉扭开了脸:“我要你身家性命做什么?”

    “你不想要我的命吗?”嵇元鼻尖蹭着江黛青修颈,低低问道:“好珠江狐!嗯?”沉沉的声线叫江黛青的腰都酸了起来:“你放松些。我......我想到覆面的样式了。”她知嵇元几日不和自己亲近就难耐,且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使唤他折腾了些藤黄,洋红和花青出来,和这墨勾勒了一张狐面。

    江黛青将她这张狐面画得尖嘴尖耳,线条流畅。甚至还在鼻尖两旁加了獠牙,让狐面看来更凶恶。然而狐面印堂又缀以花钿,眼周描黄,耳根堆叠了长寿、紫阳和勿忘我细碎的花型,整体看来妖冶诡异。

    “好看吗?”江黛青睇睨嵇元,笑问。嵇元点点头,看着色彩缤纷的碎花道:“这些花是绣球,长寿?还有......”

    “勿忘我。”江黛青补充道。

    “勿忘我?”嵇元眸色深深:“可是有什么讲究?”

    江黛青低声娇笑:“它们花型都小,好看,有什么讲究?”看嵇元似是信了,看着图样儿愣神儿,才附耳道:“君善,长寿、团圆,勿相忘!”

    嵇元将江黛青紧紧叩在身前:“谈何相忘?”指如温玉,托起她下颌:“佼容窈窕。”抱起她向床榻走去,一步一字:“劳心悄兮,劳心慅兮,劳心惨兮!”

    月出皎皎,风姿姣姣。银光流照,红鸾高耀。

    嵇元劳心惨兮,江黛青腰实惨兮,向他怨怅道:“你就不能细水长流?”被他回趣:“这‘水’细不了!”

    江黛青蹙紧眉头,把风荇递给她的冬枣咬得清脆作响,权当做咬嵇元解恨。如何不知?嵇元捧着棋谱,笑个不停:“你们的大献律抄得如何了?”

    江黛青还没言语,梅言先开了口,却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君善,手伸来,我摸摸你的脉息。”

    梅言看江黛青瞪着她那双杏眼,满含惊疑,无奈苦笑:“不过是问个平安。皇帝三天一请平安脉,如今君善离京都多久了?我把一把他的脉,有什么好担心的?”

    “哦!你诊!”听梅言如此说,江黛青忙道:“君善,还不快伸手!”

    嵇元虽是有些诧异,但看江黛青如此紧张自己,又愉悦起来。拉一拉袖口,将手放在案上。江黛青起身给梅言让座,他也不客气,坐在尚有她余温的席位,细细摸着嵇元的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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