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拳风砸过来,直接掀翻半湾芦苇,惊得他两眼一黑。

    “不,你听我说……”

    然而宁峦山哪里容他开口,他正为帝师阁的案子焦头烂额,这时候敢抢金币这类关键证物的,还不得往死里打。

    盗宝的小贼脸色大变,也放开了拳头招呼,决定把人打服了再好好说话。

    宁峦山已许久没跟人肉搏过,以前抓犯人,能使唤华襄绝不亲自上手,但眼下何开怀已经走了,身无旁人,只能劳烦他自己。

    为了扮演丁酉春,他已许久没佩刀,荒郊野岭,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只能赤手空拳互搏。

    他的武功很差,翻来覆去只会擒贼那几招,跟街头斗殴水准持平,但奇怪的是,那人却被他缠住,脱不开身,几次想要抢攻,都差点吃上老拳,于是又开始唠叨:“哎哎哎,我还给你还不行吗,君子动口不动手……”

    “那你站着别动!”

    金币在空中已被甩飞两次,宁峦山伸手去抓,对方当没听见他的要求,忽然一记扫腿。

    宁峦山当即腾身,以掌作刀,打在他手骨上,那小贼吃痛撑不住,连连后退,蒙面的黑巾霎时掉落。

    对方一愕。

    宁峦山趁机扯下他包发的幞头。

    果然……

    卷曲的头发,深邃的眉眼,如宝石般瑰丽的眼睛,以及两颊缀着的小酒窝,尽管面容清纯可爱,但仍然掩盖不了他是个西域人的事实。

    关外来客啊!

    岂不是坐实了冲着金币来的!

    对方一面活动手腕,一面委屈的小声嘀咕:“你不是号称铁面吗,怎么成铁手了,情报有误!”

    金币落下,被他抓在手里。

    “东西还来!”

    宁峦山扶着树,把披散的头发撩开,甚至想就近找根柳条扎个马尾:“你好好看清楚,我不是丁酉春。”

    “那你干嘛冒充丁……”那西域小贼远远站着,盯着宁峦山的脸,他毕竟没见过真人,很是不确定,于是动手,想去抹他的脸。

    若是个歪货,那张脸应有伪装。

    宁峦山趁机动手,反手将他往地上摁。

    “你好狡猾!”

    西域少年咋呼着控诉,一会喊痛,一会骂他无耻。

    宁峦山充耳不闻,在他身上摸了摸,金币却已不在手中。

    对方怕痒,被他挠得格格直笑,求饶道:“我给你,我给你,你别乱摸,带钩上的珍珠你往右扳一下。”

    宁峦山一动不动。

    “没有暗器!我不骗你!骗你是狗奴才!”

    见他一脸真诚,且信誓旦旦保证,宁峦山姑且信他,把手伸过去,心想这人是个惯偷,还是个盗中高手,方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能把卷过去的金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藏得不见踪影。

    “你快点,石子儿都要把我脸磨破了!”

    宁峦山没理会他的吵嚷。

    只听咔哒一声。

    少年扬起头,嘴角忽然一咧,随后宁峦山毫不意外地呛咳起来,被他脑袋一顶,下巴差点脱臼。

    “我没骗你吧,真的没有暗器哟!”

    胡椒面大口吸入咽喉,对于几乎从不接触此类香料的人来说,尽管心理上的反应可以生生控制住,但生理的反应却无法克服。

    宁峦山当即蜷缩着背,像一只蒸熟的大虾。

    少年觉得脸蛋火辣辣地疼,越想越气,又小心眼地走回去,恨不得踩他两脚。

    可惜他失策了。

    宁峦山闭气,一把扭住他的腿,将他掼在芦苇中,他仰面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怎地,恐惧油然而生,慌张去拔藏在宽阔斗篷下的宝石弯刀,但他连刀链子都没碰到,就觉得耳垂一痛,整个人已无法动弹。

    叮——

    被掌风扫过的红宝石耳坠,应声而断,摔在脚边,宝石剖面甚至能映出少年仓皇、惊愕与难以置信的脸。

    “说,谁派你来的!”

    宁峦山卡着他的脖子,冷面冷心,一点也不像江陵城中那轻佻浪子。

    少年死命去掰他的手指,嘶嘶抽气:“是,是你……”

    宁峦山蹙眉。

    随后,少年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宁峦山!我,是我……”宁峦山的手稍稍松了一些,剧烈的吸气声中,他总算能说出完整的话:“咳咳,我是乌牙,乌牙啊!九年前在大漠,你忘了?后来,后来你还给我写信,托我帮你找,找那个什么,什么石油!”

    “乌牙……”

    宁峦山推了他一把,抹去唇角的血,摇晃着站起身。

    “喂,你这什么表情,一点都不惊喜!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虽然我们好些年没再联络,但你休想骗我,你以前就狡猾得跟狐狸一样,我可猜不透你的心!”乌牙摸了摸脖子,似乎很在意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居然还随手摸出了一面宝石镜子:“哎呀,脖子都青了,你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算了,要不是你使出这一招,我都没认出你,你和以前气质不大像啊,不过仔细看骨相还是看得出!”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有钱!”他将镜子后面鸽子蛋大的蓝宝石递到宁峦山眼皮子底下。

    “别都是偷来的吧。”宁峦山哂笑一声,别过脸去,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老半天才说:“我没失忆,□□禾风城,我记得。”

    “你记得就好!”

    “把金币还我。”

    “不给,”乌牙理直气壮地拒绝,但似乎又有些畏惧,于是找补了一句:“那点金子小爷我还看不上,你帮我个忙,我就还你,就当,就当我这些年帮你找石油的报酬!”

    听他再度提起石油,宁峦山眼底情绪涌动,哑着嗓子说:“你真的找到了?”

    乌牙藏不住心事,虽然为了坐地起价,绷着脸什么都没说,但眼睛里的笑意已经将他出卖,于是宁峦山又道:“你找丁酉春就是为了让他帮你办事?”

    “你怎么这么聪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乌牙叹了口气,郑重地点头:“小爷我千里迢迢深入中原腹地,就是因为听说他是你们这里最会破案的人,想请他帮我……办一件案子,你快把他交出来,十万火急!”

    “他已经死了,我交不出来。”

    “啊?死了?”乌牙颓丧地坐在地上,“难怪你招摇撞骗都骗到了帝师阁,原来是有恃无恐啊,我怎么这么惨,挨了一顿揍不说,居然还扑了个空!”

    宁峦山听他嚎得鸡皮疙瘩爬了一身,赶紧伸手拉他:“但你比较幸运,你遇到了比丁酉春更聪明的人。”

    “喂,你要不要这么无耻!”

    乌牙戚戚地扭头,默了会,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算了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只要你能破案,别说石头里的油,就是玉髓我也给你挖出来!”

    宁峦山叫停他的唠叨,一面领他往驿站去,一面道:“行了,你先说说,究竟是什么案子这么棘手,非丁酉春出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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