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室内响起了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是德山的监护仪响起了警报。

    护士匆匆跑进来处理。

    病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村山轻轻捂住小希的嘴。

    德山这边没有出问题,他醒了,过快的心率也很快降了下去。

    他在床上睁开眼,意识清晰,甚至可以微微偏头看向小希的床位。

    护士没有撤掉心电监护仪,德山需要继续观察。

    她顺便来观察了小希,村山对护士说,小希意识不清晰,在说胡话。

    护士笑了,由于麻醉药物通常会对中枢神经造成刺激,具有麻醉脑神经的效果,如果患者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通常会出现胡乱说话的行为,这种情况属于比较常见的现象,随着麻醉药物排出体外后,症状会逐渐消失。

    “看样子快醒了,太好了。”护士也松了口气。刚发现女孩怎么喊都毫无反应的时候,她们也很紧张,麻醉师都快哭出来了。

    现在她有反应了,大家都能松口气。

    果然,一段时间后,小希完全清醒了。

    值班的医生和医务护理护士又涌进来给小希做诊断,她头疼嗓子疼而且有些恶心干呕,医生说不要紧,嗓子疼是插管常见的,一段时间后会好。头疼恶心也是常见的全麻后反应,一般随着身体对全麻药物的代谢,这些症状都可以缓解。

    但是今晚还是不要进食了,明早可以尝试喝一些米粥,也可以开始服用药物。

    阿司松了口气。

    生活管理护士再次来提醒他们该离开了,明早可以再来看望患者。

    大家没办法,再次检查了德山和小希的情况后离开。

    阿司安抚小希,“我在医院附近订了宾馆,明天一大早就会来的,希酱安心睡一觉,你一起床哥哥就来了。”

    小希笑着点点头。

    离开前,村山再次环视室内,他看了一眼唯一符合天下井口中的“混账大叔”形象的凶脸。

    随着家属的离开,病房里只剩下这群倒霉的坐个船都出事的家伙们。

    因为是特殊情况临时安排的病房,所以很多配套设施没跟上,床头的小电视什么的娱乐设施都没有,大家也没有手机,所以多数都在发呆。

    天下井和须嵜在聊天,情侣也在聊天。

    护士扶着小希去上厕所,回来后,就惊喜的看到德山正在护士的帮助下坐起来。

    德山与小希视线交错,冲着小希微微笑起来。

    小希终于放心了,两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都传来一种松弛下来的感觉。

    护士温柔的让小希躺下,询问还有什么需要的么?小希小声道谢,表示没有什么需要的了。

    于是护士们都凑过去帮助德山,德山想站起来活动,也被很好的满足了,他被值班护士带去走廊上慢慢走动。

    护士将病房熄灯,温柔的叮嘱大家好好休息。

    大家都配合的停止聊天,病房里完全安静了。

    不知道多久后,德山不需要护士搀扶的走了回来,护士对德山的恢复程度非常震惊,她看着德山自己回到床上后,恍惚的离开了。

    病房里一片黑暗,所有人都睡了。

    德山悄悄躺回病床上,长长的深呼吸一口。

    他几乎一直都有意识。

    被那混账偷袭后,确实有短暂的昏迷,但是等天下井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

    不过那个时候可能是脑后的肿块已经形成,不知道压迫了哪里,他虽然有意识,但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就好像身体已经变成了尸体,然后禁锢了自己的灵魂一样。

    非常可怕。

    然后他马上感到自己被紧紧的抱住了。

    一双柔软的手轻轻触碰了他脑后的肿块。

    不管怎么说,这带给了他极大的慰籍。

    不用像是被人抛弃的尸体一样躺在湿冷的地面上等死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身体像尸体一样,但是灵魂却无比的活跃。

    他能感知到女孩紧紧抱着他彼此取暖时温软的身体。

    他能感知到饼干与糖浆的甜蜜,……也能感知到血液的甜腥。

    当抽搐失禁时,内心的羞愧与愤恨简直要让他爆炸了。

    ……就算这样,那双手也没放开。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抱着自己。

    她在为自己清理身体的时候,在那种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情况下,甚至还会维护自己的尊严。

    ……无以言谢。

    当他认为自己要挺不过去的时候,耳边就会回响起她小声的悲泣与呼唤。

    要坚持……

    这群人……

    如果自己死了,留她一个,该是多么可怕。

    在船来的时候,其他人的喜悦几乎化为实质,人人都在欢呼。

    就算这样,自己也没有被放开。

    一直到凤仙的前辈们出现,自己从一个怀抱交接到另一个怀抱,然后就是安全的被固定在担架上送医。

    全程都没有被放开,从被偷袭到送医,自己全程都被好好的照顾、保护。

    全程都没有被放弃,全程都没有被放开过。

    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才能让人做到这一步呢?

    在这种绝望的境地下,将生存的能量全部留给已经没用的自己。

    ……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什么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明明见面次数并不多……

    希酱……喜欢自己么?

    ……感情已经如此深厚了么?!

    真是太不应该了!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回应这宝贵的情感!

    真是该死啊!

    第二天阿司果然如他承诺的,一大早就来了。

    他来的时候,大家正在吃早饭,小希吃的很艰难,她舌头不方便,时不时还会有干呕的症状。

    阿司很焦虑。

    家庭群里,已经在上班的大家也在询问希酱的情况,阿司简单回复了一下。

    早饭过后,护士来收走了餐具,给需要吃药的人送上药物。

    阿司看着妹妹吃下了药物,低声询问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么?

    小希摇摇头,“已经不要紧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吧?尼桑去忙吧,不用守着的。”

    阿司沉默了一下,“……没有什么事情比照顾妹妹更重要。”

    小希摇摇头:“真的不要紧的,护士们都照顾的很好,不用特意守着的。”

    “希酱不用在意这些,再躺一会儿吧?”阿司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小希乖巧的躺回去。

    没多久德山的父母在佐智雄的陪同下也来了。

    两边都很激动,德山是真正的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番的。

    医生说,如果没有人持续给他喂水喂食与降温,丧失行动能力的他,第一天就会死于热射病。

    但是事实上,德山的情况并不严重,放出瘀血后,他几乎与常人无异。

    天下井以为德山昏迷期间什么都不知道,说出了德山昏迷时小希对他的照顾,加藤也在一边补充。

    小情侣也在一边叽叽喳喳。

    听到这些不在现场的人根本不知道的内情时,德山的父母对着小希千恩万谢。被一位母亲流着泪拉着手道谢,小希非常局促,她笨拙的只会重复”请不要哭。””都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是要送我回家,德山哥不会遭遇这些。””没有德山哥给我穿上救生衣,我也活不下来。””德山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请您不要再哭泣了。”

    无措的将这几句话反复重复,很快小希的脸就红了。

    脸红的小希气色反而好看起来。

    阿司在一边帮小希扶着德山的妈妈。

    德山也过来搀扶自己妈妈。

    等德山的妈妈情绪稳定下来后,德山就劝爸妈回户亚留市就好。他这边已经完全没事了。

    德山的父母都是上班族,平常很忙。

    德山又是个男孩子,所以对儿子的成长确实放手很多,幸好儿子也很独立,好好的长大了,现在也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已经是大人了。

    他们已经将儿子当做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来看待了。

    最后,德山的父母尊重德山的意愿,返回户亚留市。

    ……一场海难,十个人,自己公司里占了三个名额……再加上希酱。

    佐智雄看看天下井、须嵜、德山,再看看小希,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概率才能碰上啊。

    他问候了几个人,确保没有问题后就准备返回公司上班。

    这几天参与搜救的不仅有官方的海上保安厅,他们几个私下也有租借渔船,而且在搜救时,二三番队的干部几乎全部流动在外,公司里都是靠一番队的三中和十二番长以及四番队在一刻不停的带队出任务撑着。

    队员还可以轮班休息,干部们却是一刻不停,高温的天气加上高强度的工作,就算是身体强壮的他们也挺不住了,听说昨天十二番长里已经有人中暑吐了。

    这几天他们几个必须要带队出勤以及处理后续事宜,让三中和十二番长以及四番队都能缓一口气,所以不能来医院陪护。

    佐智雄临走时特意来到小希身边轻声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小希摇摇头。

    “如果能赶在你们熄灯前完成工作的话,我会再来看你。”佐智雄摸摸小希的头发。

    “好。”小希笑着挥手跟佐智雄道别,她没有对佐智雄说“我已经不要紧了,所以不用特意跑来。”类似的话。

    阿司背靠着墙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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