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荷抬手抹去了小槿眼角的泪花,顺手摸了摸小丫头软乎乎的脸“别哭啊!都天可可怜见的,都成花猫了。多大的人了。”

    不比江南,京都的冬天干的厉害。小院里老树的叶子枯黄,没一点往日水分,脆到轻轻一捻便成碎渣,叫阵阵寒风卷上了天。随风而飞,却终究没能飘出院子的高墙,重又摔在地上,擦出簌簌之声。

    “是啊,都这个天了!边沙那边也不知道冷了没有。”夕荷不由的想起那人。

    半年了,只听闻他随桓王殿下去了边沙,军中虽艰苦了些,好在不像这深府大宅勾心斗角。又有桓王照看,凭他的才能,想必会很顺利。

    那人太过刚直,朝堂不适合他,去了边沙反而是件好事。

    只是当今圣上年迈,身体大不如前,皇子们将那身后的位子盯的那般紧。即便桓王远在北境,拍也逃不过这宫廷的权利旋涡。

    “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思走神!”小槿见夕荷不仅不急,反倒出起神,更委屈了。

    夕荷顿时手足无措“你瞧瞧你,怎么又哭上了。你家小姐我还没那么娇贵,一点小冷罢了。”

    “小姐净胡说!我都瞧见了,小姐手指上都起了小疹子,又红又痒的,分明是冻疮。”

    “又不是头一回,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往年在穆家小姐还有穆老先生疼着,护着。知道小姐的手早年冻伤过,早早就差人点上炭盆,备着冻伤的药膏。这到了沈府别说什么药了,就是炭火也无。月月的银钱也不知道叫下头的人贪去了多少,咱们现在连制衣的钱都拿不出。”

    小槿越说越伤心,眼泪断线珍珠似得掉。

    夕荷叹了口气,拉过小槿的手,轻轻搓揉,两个小姑娘的手这才有了些温度。

    “好了。小姐我向你保证,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

    小槿看着夕荷的手就心疼,将眼泪一抹。“我去给小姐灌个汤婆子来,暖暖手也是好的。”

    白日里还算好熬,到了晚上就实在是不太好过了。褥子太薄,寒气顺着床板透过来。夕荷舍不得小槿守夜,二人依偎而眠,还需将被子塞半截在身下才能堪堪入睡。

    夜半,忽觉周身暖融融的,起初夕荷没太在意,直到渐渐感觉到热,夕荷这才惊起。

    满目的火光,竟是走水了。

    立即推窗,纹丝不动。脑袋昏沉,耳朵嗡嗡作响,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当即,夕荷警铃大起,窦姨娘动手了。

    这火不知道烧了多久,小槿推不醒,可能昏过去了。门火势太大,她带着小槿一定过不去,怎么办?到此为止了吗?

    可是好不甘心,凭什么她一定得死,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小槿谁有过错,那些人要挣要抢与她们何干?

    夕荷又想到那个被拖出去当替罪羊的侍女,想到那天红透了的天。

    想让她夕荷和那小侍女一样等死,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今儿,叫我出去。来日算计我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夕荷头痛欲裂地挣扎着站起来,将汤婆子里的水倒在被子上,将身子一裹,奋力撞在窗子上,一下又一下。

    噼啪声响,窗子被硬生生撞开,夕荷立即将小槿也拖了出来。

    不夜这时才匆匆赶来,夕荷也顾不上头和身上都痛的厉害,一个耳光就甩在不夜脸上。

    不夜从第一日见到夕荷一直以为刚嫁进府来的这位穆小娘柔柔弱弱,和后院的那些姨娘没什么不同。今日再看,才知道错的离谱。

    这位小娘身量不过刚过他的肩头,此是只身着一件单衣,正冷冷的看着他。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她就站在那里,顶着寒风,发丝随风而扬,被照的发亮,眸子里的怒火比她身后的火光还要更甚。

    方才的一耳光抽的不夜脸上火辣辣的疼,不夜一时竟被夕荷气势吓住,当即跪下。

    “你是死人吗?刚刚死去那里了?”

    “回小娘,方才大少爷差人来叫,属下便回去了一趟。”

    “回去?你有几个主子?”夕荷一把拽住不夜领子,冷笑道:"大少爷莫是没同你说清楚,自打你踏进我的院子,你的主子就只有我吗?”

    夕荷松开不夜领口,一手指向沈望尘院子的方向:“你若是分不清就给我从哪来滚哪去!”

    “小的明白。”

    不夜又哪里敢回去,他和元吉本是大公子身边最得力的心腹,自己却在先前被公子亲自调给了穆小娘。

    他不明白,也不甘心,觉得公子是大才小用。他是哪里比不上元吉吗?

    这段时日,大公子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他便想着法的在公子跟前露脸,为的就是能早日回去。

    可他们做侍卫的最怕一心侍二主,他怎么就给忘了呢!即跟了穆小娘,日后就需尽心为小娘办事,再不敢有半分松散。

    眼下事情办成这个样子,大公子怕是再不会用他,若是再被新主厌弃,他可就彻底的完了。

    不夜能得以沈望尘重用是有原因的,挨了主子的训,马上就警醒起来。带人灭火,差人给主子送衣服、姜汤避寒,还不忘派人去请大夫,办事周到迅速。

    夕荷披着件氅衣站在廊下避风处,手里捧着姜汤。小槿还没醒,夕荷便将她留在偏房,着大夫小心照看着。

    不夜见夕荷并未有进屋避寒的准备,忙跑过来相劝:“外头风大,小娘还是快进屋去,免得着了风寒。”

    夕荷将手一抬,薄唇轻启:“是啊,今夜的风着实不小。后院各院离得那般近,这火星子指不定会飘到哪去。不夜,你说是与不是?”

    不夜抬头,正对上夕荷狡黠的目,心下了然。“属下这就去办。”

    “先不急,公子生母的院子离咱们这最近,又处在下风口,这次怕是也要遭殃。找几个得力的跟我去那院子看看。”

    夕荷虽没去过那院子,却也知道沈星野隔三差五地就往那跑,可见是十分看重。若是被她院子里起的火牵连了,就凭他那个阎王性子,才管不了这火是谁起的,日后都指定要跟自己发疯。

    好在夕荷心细,发现的早,火势还不大,那院子才幸免于难,屋里的东西算保下来了。

    “好一个窦姨娘!你以为单你会放火吗。今儿你就自己个儿也尝尝烟熏火燎是个什么滋味吧!”

    不远处,窦姨娘院子里不知是何处冒了烟,被风一吹,火势渐大。没多一会功夫,院中惊呼声四起。“来人啊!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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