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犀利,向希瑶以为自己要么手断腿断,要么皮开肉绽,可怎么都不是这样被别人拎着衣领救下。

    没被摔死,却窒息而死,这让向希瑶站稳后,脸色非常不好看,摸着脖子,语气相当冲,“杀我不用这么麻烦”

    景墨尘听的出来她的怨怼,“小姑娘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

    缓过来的向希瑶正对他,这才发现这人好高,足有八尺,更让人侧目的是好一张俊美绝伦的,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鼻若悬梁,薄唇轻抿,霸气天成。

    他是谁?如此气势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一袭石青弹墨藤纹云袖袍,腰间同色系的腰带,却没有任何饰品,但手上的扳指,还有手腕微露出的血色菩提子手串,非富即贵。

    景墨尘也在看着这个小姑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小小年纪,已然看出之后的光彩夺目。

    说来也巧,景墨尘与无悔大师告辞后,不想惹人注意才走了后山,却没想到从天而降一个小花猫。

    本没想出手,但十一脱口而出的向姑娘,想起向恒对女儿的宠溺还有那句我定胜天,景墨尘飞身上前接住了人,可小姑娘好似不怎么领情。

    转眼间,向希瑶心思转了几圈,不打算与这人有过多的牵扯,“大人救了小女,也差点害死小女,扯平了”行了礼打算离开。

    可她忘记了,踩到石头的那下脚就崴了,这下一动,疼痛就涌了上来,向希瑶眉间一皱,随后又恢复了正常,走路也丝毫看不出什么来,但如何能瞒得过景墨尘。

    十岁的小姑娘过于倔强了,有那么一瞬,景墨尘都要怀疑向府是否虐待她了,但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她这个性子怎么来的,可总不能让她真的毁了她的脚踝,景墨尘一个跨步上前,横抱起人,向希瑶楞了一下,却也没有乱动,她清楚知道自己能逞强走下去,但伤加重也是真的,既然有人主动,她自然不会拒绝。

    景墨尘突然有些好奇,刚刚还一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此刻又丝毫不怕的待在自己的怀里,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多变的吗?“不怕我卖了你”

    向希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小女还没大人手上的扳指贵重,大人就不要开小女玩笑了”

    景墨尘听出来她的嫌弃,挺稀奇,“如何知道我是大人”

    “现在知道了”向希瑶很是认真的道,“大人”

    景墨尘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向氏希瑶。

    向希瑶很是鄙夷,别看这人笑的很大声,可眼里丝毫没有笑意,像是在逗弄阿猫阿狗一样,要不是人在他怀里,真想怼他两句。

    而看着主子抱着向姑娘,又听到主子笑声的安长福和在暗处的十一都惊呆了,主子笑了?还从未听过主子如此放肆的笑,而且还抱着小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主子终于体会到有子有女的好处了,想成亲了?

    安长福想的可美好了,都想到小主子出生了,真的是操碎了心。

    向希瑶只希望这人走快点,她娘该是知道她出事了,肯定担心了,“大人,送小女到平坦的路边就好,小女的家人很快就来了”

    景墨尘怎么可能听她的,“安长福,去告知向夫人”

    “是”安长福应声是下去了。

    向希瑶这才发现还有人侯着,安长福,怎么有些耳熟?在哪听过的呢,对了,爹曾说过,御前那位总管大人安公公,还有之前进宫,太后也提过,那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皇上?也是,如此风姿,如此气势,是皇上也不无可能。

    这要是别人,早就吓的跪下请罪,或者娇羞的不行,可向希瑶丝毫没有心里负担的把这大胤的主宰当作人形轿子,甚至怡然自得。

    景墨尘把她的神色变化都收归眼里,小姑娘胆色不错。

    抱着人到了后山一处僻静的别院,刚踏进院门,有小和尚出来迎,“施主”

    景墨尘边走边问,“无悔大师可在?”

    小和尚有些摸不清状况,“大师在”

    进了禅房,把小姑娘放到榻上,“她脚踝受了伤,还请大师看看”

    小和尚这才反应过来,“小僧去叫大师”

    向希瑶扫了一眼禅室,很简陋,桌子,凳子,一张长榻,墙上挂了几幅字画,透过窗能看到一颗两人高的槐树,挺诗意。这就是无悔大师的住处?所以这位是来找无悔大师的?

    这些所谓的大师再怎么清高,怎么避世都逃不过皇权,所以啊,什么只见有缘人这种话也就骗骗老百姓。

    景墨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向希瑶,明明认出了他是谁,却丝毫不怵,

    此刻屋内就他们,也能悠闲的环顾四周,甚至有闲情的翻起了榻几上的佛经,“看的懂?”

    “看不懂”向希瑶理直气壮,“那又如何,那些所谓的大师,参禅悟道了一辈子也未必懂”

    “施主说的对”无悔大师过来就听到了这句,很是认同,“佛理博大精深,一字一句,都有深意,而一生太短,短的能窥其一二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也或许这些佛经没有丝毫意义,毕竟写它的也是红尘中人,也有那三千羁绊”向希瑶真的对这些没有丝毫的敬畏。

    无悔大师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或许施主说的对”

    向希瑶这才把眼神放到大师身上,这就是无悔大师?看上去四五十,面容慈祥可亲,眼神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但越看越觉得熟悉。

    “施主,老衲来给你看伤”无悔不介意她的打量,察看了她的伤,“没伤到骨头,涂些伤药,三日后就能好”

    无悔从袖中拿出药膏放到了榻几上,他自然不会替向希瑶上药,就算只是小姑娘,男女之防不可少。

    向希瑶有礼的道了谢后,状是无意的问道,“大师,知道慧仁大师吗?”

    “自然,慧仁大师是百年前有名的禅师,曾是皇家寺院的住持”

    向希瑶紧盯着无悔的神色,却什么异常都没看出来,“传闻慧仁大师很会看病,有着妙手仁善之名,他最厉害的就是跌打损伤,特制的伤药总有荷花的清香”说着摇晃着刚刚无悔放到榻机上的药瓶,打开盖子闻到一阵花香,“没想到无悔大师居然也会此技”

    无悔大师一脸的坦然,“施主过誉了,老衲只是从书中所学”

    “是吗?那大师还真的挺厉害”向希瑶笑的很是单纯无害,“没想到我与大师有此缘分,居然看了同一本书册”

    上一世为了帝王的宠爱,练舞练的总是受伤,帝王赐下膏药,就是慧仁所制,她用了那么多年,如何闻不出手上这瓶就是之前的那些。

    无悔?好一个无悔?他是与自己一样的奇遇?老天这是把仇人送到自己面前来了?当年慧仁一句祸国殃民,可让她受了不少罪,可因他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最后也没能杀了他,直到自己死,慧仁都还活着,没想到,居然又见面了,可今日绝不是什么好时机。

    “能与姑娘有此缘,是老衲的荣幸”无悔这话让向希瑶差点笑出声来,对着自己喊打喊杀的慧仁,换了一个躯壳都能睁眼说瞎话了。

    无悔看了坐在一旁未说话的景墨尘,“施主,可否让老衲与向姑娘单独说两句”

    景墨尘权当没看懂两人之间的机锋,“小丫头?”

    向希瑶没有想到这位君王居然会问自己,“小女与大师之间无不可对人言”

    说实在的,她更想让皇帝发现他们的异常,然后抓了他们处死,能把这位得道高僧拉着一起死,也算没重活一场。

    向希瑶眼里的恨意,执着很是显眼,就连周身的气势都不掩不藏,无悔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向姑娘,不要困与牢笼,着眼当下,顺应天意”

    天意?或许真的是天意,才会让她能有机会送仇人一程。

    景墨尘眼眸暗了几分,起身上前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向希瑶也不知怎么的,紧握药瓶的手无力的松开,很是错愕的抬了头。一下就落到了一双如湖水一样平静又深沉的眼眸里,她也冷静了下来。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景墨尘带着揶揄的语气,把屋内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你这是打算手脚都不要了”

    原来刚刚向希瑶无意识的紧握住了药瓶,要不是景墨尘及时,她真的能握碎了,弄伤她自己。

    景墨尘松开了握着小姑娘手腕的手,意有所指,“伤人不伤几才是智者所为”

    他这是在教自己?他难道没察觉到不对?向希瑶有些疑惑,刚要问,外面就有了动静,是娘她们到了。

    “瑶儿”,“姑娘”秦芳若带着张嬷嬷和玲珑过来的,虽然有安公公的保证,但心里还是急得不得了,直到看到了人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娘,我没事”向希瑶笑的天真无邪,与之前那个想要玉石俱焚的她判若两人。

    景墨尘这下是真的好奇了,她到底是谁。

    秦芳若看到女儿没事,这才过来见礼,“皇上,恕臣妇无礼”,她见过皇上,也见过安长福,所以在安长福告知希瑶在无悔大师这,忙跟着过来。

    “向夫人不必多礼”景墨尘不想打扰母女团聚,而且这小姑娘的伤也该上药了,便走出了禅房,安长福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秦芳若也跟无悔大师见了礼,无悔说了向希瑶的伤后也走出了禅房。

    屋内只有向家女眷了,秦芳若这才脱了向希瑶的鞋袜,看到红肿的脚踝,又气又心疼,“谁让你在山边站着的,你是就怕不出事是吧”

    “娘,轻点,轻点”向希瑶疼的不得了,娘这是借机泄愤啊。

    秦芳若又不是真的不疼她,可要是不揉开怎么能好的快,而且自己的力道自己如何不知,“忍着点,快好了”

    玲珑哭的不行,“姑娘,奴婢再也不离开你了”就去拿个披风,姑娘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向希瑶现在可安慰不了她,她是真的疼,张嬷嬷把玲珑拉到一旁训斥“闭嘴,姑娘没事,哭什么”

    玲珑知道,可忍不住,只能尽量的不发出动静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打起嗝来,慌忙捂住嘴,一脸的慌乱。

    向希瑶一下就笑了出来,玲珑真的是个活宝,秦芳若眼角也弯了起来。

    上好药,自然要离开,总不能一直待在大师的院子里,张嬷嬷背起了向希瑶,秦芳若本打算与皇上和无悔大师告辞,被安长福拦住了,“皇上有旨,夫人带姑娘离去就好,不必多礼”

    秦芳若遵旨带着向希瑶离开。

    无悔大师和景墨尘站在槐树下,看着远去的向希瑶,“施主,不想知道?”

    刚刚那些瞒不过景墨尘,无悔也并未打算隐瞒,他不是慧仁大师,但有了慧仁的记忆,以佛缘来讲是轮回。

    他旁观了慧仁大师的悔,知道了他的孽,看懂了他的执。

    慧仁是高僧,对尹瑶希的批命也没有错,可他看的并非全貌,尹瑶希被换了命格,如此歪门邪术,居然还有人在用,要知道,无论是谁行此道,祸及三代。就因此,很少有人愿付此代价,所以直到尹瑶希身死,慧仁大师这才看出端倪来,自此,这也成了他的心魔,最后他以自己一生修为做引,以命入魂,窥探了天意,百年后的向希瑶承了尹瑶希的命格,他能做的,就是回正向希瑶的命数,所以尹瑶希就是向希瑶,向希瑶也就是尹瑶希。

    无悔想起这些,也很是唏嘘,慧仁大师也因此身死魂灭,但或许这就是他的缘法。

    景墨尘自然是好奇的,悠然自得的小姑娘,仪态万千的小姑娘,被恨意裹挟的小姑娘,要不是亲眼所见,都无法相信是同一个人。

    山道上传来嬉笑声,是那个小姑娘,被背着还能彩衣娱亲,如此矛盾,如此鲜活。

    景墨尘笑了,有什么好知道的,只要不是叛国通敌,一个小姑娘他还容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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