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府书房,向恒踏进书房就见自家女儿悠然自得的坐在书案后品着茶,说实在的,就她那要么蜜水,要么白水的喜好,有什么好品的。

    “为父是否走错地方了”,向恒下值回府,就听管家说女儿在书房,朝服都未换赶了过来,以为有什么大事,哪知入目的是如此怡然的女儿,倒也松了一口气,“你要是喜欢这,为父可以让你”

    向希瑶放下茶碗,要笑不笑的,“女儿对书房没兴趣,不过是对内阁学士向大人手上的差事有些兴趣”

    向恒眼里滑过讶异,随后想到了什么,一甩长袍,坐上圈椅,“说来听听”

    不愧是她爹,一个转身气势就变了,此刻的他不是那个慈爱的父亲,而是大胤的内阁大臣,手握大权,官威逼人,向希瑶丝毫不怵,神色慵懒,“向大人深沐皇恩,该竭心尽力为皇上解忧,想来这些日子该有成效”

    好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向恒饶有兴致的听着,想要看看女儿还能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向希瑶自然没让她爹失望,话锋一转,“不知向大人手中女子恩科一事可有决策了?”

    果然,向恒虽猜到一二,但确定后还是忍不住的担心,“你可知,此事会有何后果”这样的事情,沾染上就脱不了身了。

    “做都未做,就想后果,不是女儿的作风”当年的意气用事,如今的明文政令,都让向希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怕?不怕的,经历过那么多再怕的话也太无用了些,激荡吗?是有的,但也不能如此概括,理想,追求什么的,真的不太适合她,不如说是无聊日子里的点缀,还有对这自古以来所谓体统崩塌的期待,这样一想,就有了很大的动力。

    向恒不知女儿琢磨什么,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你可知你面对的是谁”

    “自然”向希瑶似笑非笑,“是礼制,是规矩,是天下男子的脸面”

    前面两点说的还不错,最后那天下男子的脸面也太像是调侃了,向恒还真的是无奈,“你啊,促狭”

    “怎么,爹,别告诉女儿,在你头回听到此事时,你就没有产生过这事太过荒唐的念头”向希瑶才不信,她爹虽开放,也乐的女眷有谋有略,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大男人的天性,认为女子该被保护,该在后宅,该生儿育女,该打理府内一切事务。

    怎么可能没有呢,向恒如其他大臣一般,都认为宁为安疯了,要不是察觉皇上有意,甚至在给自家女儿铺路,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换了态度,“你爹我都如此,那么其他人呢,你该知道,权势地位挡不住悠悠之口,民生是为根本,动摇根本,即便是皇上,到时都有可能护不住你”

    “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调和,方能圆满,男子头顶天,脚踩地,女子也一样在天地行走,如何就成了附庸,如何就成了弱势的一方”向希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放眼望去,松柏常青,生机勃勃,“只是要回一些本就属于女子的东西罢了,要是有朝一日,阴盖住了阳,那才是真正的天翻地覆”

    向恒神色凝重了起来,“瑶儿,不许胡说”

    “女儿只是与爹闲聊罢了”向希瑶笑了笑,就好似刚那些话不过是胡诌罢了,可向恒很清楚的知道,她没有信口雌黄,她的心底有过如此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的念头,“女子恩科一旦传开,势必引起反扑,所以未做好准备之前,为父劝你不要冲动”

    “爹你认为要做好什么准备”向希瑶反问道,“让世家大族倒戈?还是让满朝文武点头?”说着她就笑了,“这可比女儿登天都难”

    “又胡言乱语”向恒真的要被女儿说的心颤了,“这种话不许再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人心本就险恶,多一层考量才不会行差踏错,至于为父说的准备,自然不是指那些人,此举冲击的范围太广,首当其冲的不会是朝堂和世家,而是学子,寒窗苦读,所求为何,你我皆知,学子千万,你如何堵,又如何疏,你能让天下学子点头,那么朝堂也罢,世家也罢,不成气候”

    “不是有爹吗” 向希瑶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三朝元老白柳元白丞相,桃李满天下,乱世之中被污蔑下了狱,一纸文章流出,讨伐佞臣,鞭挞君王,用词精辟,言语犀利,引得天下学子纷纷效仿,集体上书,君王无法,杀佞臣,放贤良,可白丞相身心俱疲,隐退山林”

    这是前朝之事,更是史册所传,希瑶知道不足以奇,向恒只是疑惑,“与为父何干?”

    向希瑶眉头一挑,“明人不说暗话,爹,你的一手行书颇有白老风范”

    向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仅此你就认定为父认识白老?”

    “不止如此,女儿要是没猜错,娘身上的印章该是白老的手笔,相传白老有个喜好,雕刻,很是厉害,千金难买,都是用来赠与,他老的所有成品都有一个显著的特色,就是收尾的最后一刀成一轮弯月,女儿见过娘的印章,还问过,是否雕坏了,娘说不是,是雕刻师父的小心思”向希瑶也是这两天才想起,也翻找了不少史册,但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女儿一直以为爹因缘际会成了白老的学生,白老以此印章赠与,是贺爹成亲所用,可女儿记得娘说起印章的神色,她对刻章之人很是熟悉,所以,白老的徒弟是娘?”

    向恒笑了,他的女儿还真是天下无双,容色从来不是什么,有,自然是天赐,没有只要内心丰盈,一样可以多姿多彩,可聪明才智,谋略计策,是立身之本,有了它,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能不慌不乱,谋定而后动,“瑶儿观察的很仔细,可有没有想过,只是凑巧,也或许,不提有苦衷,自然也不想有牵扯”

    “要不是大事如何能劳烦爹,劳烦娘”有人脉不用才是傻子,很多时候,为了所谓的脸面,硬扛,走弯路,太蠢了,向希瑶从来不做这样的事,爹娘有的自然也他们的,小事自然不会去麻烦,但这可是功在千秋之事,能用的自然都要用上,将来的史册之上也要有他们之名,“女子恩科,不止为了当下,更是以后,当然这些都是空洞之言,毕竟无人知结果,但女儿想试,也必须要赢,所以爹娘是否与女儿一道”

    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人人都说他向恒能说会道,那是没见识过他女儿这张嘴,如此大义,如此激昂,御史台要是有她在,真的能气死一帮老臣,“希瑶啊,希瑶啊,你如此说,要是爹不点头,那么爹不就成了一个固步自封,不懂变通之人,你啊,让你爹我没有退路啊”

    “爹不是早就没退路了吗”本就是绑在一起的,哪有什么退路可言,向希瑶更在意的是白老,“所以,白老是爹的师父?”

    “不是,你爹没那么好运”白老一生正直,为国为民操碎了心,为官三十年,所收的徒弟没有二十也有五十,所想不过是能让腐朽的土地有新的生机,可人心难测啊,品性更是良莠不齐,结局自然不会是美好的,退隐之后,断了之前的师徒关系,更是放言不再收徒,向恒那个时候只是个青葱少年,也没那个机缘遇上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你该去问你娘,你娘的事情该由她自己决定要不要说”

    真是娘?娘居然是白老的徒弟?真的是闻所未闻,向希瑶还真的难掩诧异。

    向恒看的出来女儿在想什么,“好了,别乱猜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向希瑶朝门外看去,原来是娘来了,不过,看上去心情好似不怎么美丽,谁惹到娘了?

    还能有谁,秦芳若要是知道女儿的想法,保不齐要气死,“你们父女俩在说什么呢,我让人唤你们用饭你们没听到”,真是无语,回来就到书房,瑶儿居然也在,怎么的,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

    额,有人来唤过吗?向希瑶疑问的眼神朝她爹看去,她爹很是镇定的走到娘的身边,半抱着哄着,“是为夫不好,说着说着就忘记了,确实不该”

    秦芳若没好气的推了推他,女儿还在呢,做什么呢。

    向希瑶真的好想对着她爹举大拇指,娘摆明就是胡诌的,他也能接上真是够可以的,突然感觉自己好多余,真的,太多余了。

    秦芳若:“说吧,你们父女俩瞒我什么了”

    “不是,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向恒是真的要喊冤了,“为夫从未瞒过你”

    “好啊,那说吧”秦芳若坐了下来,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样子让向恒一瞬间就卖了女儿,“你问希瑶,是她来找为夫的,问了为夫一些话,有很多为夫都答不上来,你来的正好,让她说出来,你也一起听听”

    呵呵了,真的是呵呵了,向希瑶要不是还有点修养,白眼都能翻过去了,好,真是好,说着最疼她,最宝贝她,一遇上娘,宝贝就成了废铁了,很是好,不愧是她爹,真的是不负满朝文武送他怕夫人的称号,佩服啊,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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