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不大,外院主要为接待而设,除会客堂之外,更设有姜云的演兵场,演兵场里横挂着一副偌大的兽皮地图,地图上清晰的勾明了戎关东南西北各处的轮廓,另还有一方沙盘立在中央,垒出了这方圆百里的地形。

    夏无邪望去,见大禹群山这样伏于眼前三丈见方的沙盘之上,山脊沟壑连绵起伏,心里感觉山河恢宏的气势,壮观非常。

    内院则主要是起居之处,姜云的书房、卧房,客房以及府中下人们的活动场所都在其中,差不多是外院的两倍大小。

    书房之外的小花园里有一座八角亭,夏无邪与阿月坐于亭中,对面坐下的,正是梁启仁。

    他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夏无邪,过了一阵,才说起自己离开书房的经历。

    他是四个人中第一个出门的。

    一日之内,他都在思量带兵之事,晚膳过后放松下来,整个人内急的感觉便上来了。

    他出门,是为了解决内急之事。

    正因如此,他并未留意当时将军府有何不同,只想着赶紧解决自己的事。

    说话间,一阵轻风吹来,阿月感受到轻风微凉,舒心惬意。这才知将军府这看似笔直四方的道路并不简单,其间孕育出的微风清爽和善,能解人乏困,可说是这边关特有的风情。

    阿月转头看了看四周,正好见云霞一个人回到亭前,并没有将那位名叫水之清的夫人带来。

    阿月心想,姜云分明也是挺会享受到一个人,在这边疆之地,修了座通透宜居的院子,还金屋藏娇了美人。

    可要是大禹将领皆是这般做派,那还真是山河危矣。

    “将军金屋藏娇之事,你们怎么看?”阿月问。

    梁启仁正想脱口而出,却登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那个水之清,我早就觉得她不简单。现在她不愿意过来,正好说明她做贼心虚。”

    阿月挑了挑眉,问:“做贼心虚?你刚才怎么不说?”

    “她虽然有问题,不代表只有她一个人有问题,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伤得了将军?”

    夏无邪道:“你是说她有同伙?”

    “夏少侠,我不妨告诉你,狄秋云那小子,对这位夫人,也有点意思。”

    梁启仁说得认真,临走还不忘补了一句:“话说回来,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又怎么说得清白,说不定你们早被人收买,这事儿就是你们贼喊捉贼!”

    阿月正要反驳,夏无邪已经回道:“梁将军还请慎言,我等跟随祁王殿下而来,您这话要是污了祁王的名声可不大好。”

    阿月心想,连夏大哥都会“狐假虎威”了。

    可说真的,要是姜云倒了,他这些个兄弟,到底是想为他报仇多一些,还是争着上位多些?

    梁启仁不好再说,悻悻然转身离去。

    阿月挥挥手将云霞唤进了亭中。

    “水夫人呢?”阿月问。

    “夫人她……受惊过度,发烧头晕,下不了床……若是几位有什么想问的,不妨随我去夫人房间。”

    “不急。”夏无邪摇摇头:“去请狄副将来吧。”

    云霞应声退下。

    院内已不剩多少人,侍卫们各回各位,慕容家的人,阿月也已派他们出去查探这雍州城的情况,余下的,譬如岳峰与宁世明,则在前厅歇息,至于将军府中的人,就轮着去姜云房中探病。

    狄秋云很快就来了。

    “有什么想问的?”狄秋云在两人身前坐了下来。

    “水夫人受惊过度,无邪就先请副将过来了。”

    “知道了。”

    “副将是何时离开的书房?”

    “我在吴统领回来后出去的,算是第三个吧。”狄秋云道:“我这人闲不着,见四下无事,特意想去看看外面是否安全。你们不知道,这种边城,值两国交战之际,定潜伏了不少细作,这些人夜闯将军府,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以前也有过?”

    狄秋云点点头:“大约是三年前,有人潜入将军书房,就是为了偷我军的布局图,幸亏姜将军机警,才没让那人得手。”

    “那副将今夜可发现何处不妥?”

    “说很大的不妥倒也没有,就是……就是府中太安静了。你不知道,这府中除我们之外,共有侍女十二人,杂役十名,另外今夜还有十名士兵来回巡逻,可我出来那阵,一路上除了几个巡逻的士兵,倒也没遇见谁。”

    “狄副将夜巡了何处?”

    “就在这院内四处看了看,倒也说不上夜巡。”

    “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未到亥时。”

    “岳峰兄弟那边,是亥时初到的将军府。”

    “正是,我回去不久,外面就有动静。我出去一看,正好遇上楚钦,他去向将军禀告,我就过去迎门了。”

    狄秋云语速有些急,回答得又快,却似乎另有所思。他脸色比刚刚缓和了不少,但眼里居然透着紧张。

    “水夫人是怎么结识将军的?”夏无邪突然问。

    “就是一回在宁都清平坊……”狄秋云说着突然意识过来,问:“这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就是想看看,这件事是否可能与水夫人有关?”

    狄秋云一时语塞,又皱着眉头道:“那少侠不如直接去问她。”

    “也是,先请吴统领吧,我们一会再去打扰夫人。”

    狄秋云转身欲走,又说了一句:“我出门见到楚钦的时候,他倒是有点神色慌张。”

    “哦?”

    “你们可以问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狄秋云便离开了。

    阿月道:“他显得有些奇怪,刚才就一口咬定岳峰有问题,现在又有些心不在焉。”

    “他说他出门是为了查探细作,可是……书房本就是有许多军事机要的重地,他若是离开书房又没有前去外院,这府中还有哪里更值得查探?”

    “是……“阿月眼珠一转:“是姜云的所在之处?”

    夏无邪微微点了点头,若他料想不错,狄秋云出巡之际,应当路过了姜云的房间。

    正想着,吴长江也已到了亭中。

    他面色严肃,眼神中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两位,有什么指教?”他的语气也并不客气。

    夏无邪温和致意,问道:“吴统领跟随姜将军多长时间了?”

    吴长江道:“不久,也就是年前的事儿,你别看我比狄秋云他们年长了几岁,我本是西边军中的,那时得罪了主将,才被调到这戎关,承蒙将军看得起,才和秋云他们走得近了些。”

    突然,吴长江眼神打量:“夏少侠就是靠这样问一问话,就可以破案了?我刚才可一直和梁启仁在一起,我们要是有问题,早就串供了。”

    “既然如此,统领你离开书房是何原因呢?”

    吴长江架起二郎腿,道:“将军府上有个厨子名叫阿旺,这人是我同乡,我每次来将军府,都会给他些钱银好让他寄回家中,他家里不容易,老爹很早就死了,全靠那个瞎眼的老母把他拉扯大,现在媳妇一个人在老家,上伺候老的,下还照顾小的。”

    阿月接道:“所以你是为了给他送钱银才出门?看不出将军还是个大好人啊!”

    “哼,你们这些闯荡江湖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还不兴人家家里有些牵挂么?”

    夏无邪问:“统领可有发现何处可疑?”

    “没有。”吴长江回答的斩钉截铁。

    “既然与梁副将讨论过,那吴统领你的怀疑对象是?”

    “说实话,我还就怀疑梁启仁。”

    阿月忙问:“为什么?”

    “那小子狡诈得很,我曾见他与姜云大吵了一架,就在两日前,正是戎关起兵的时候。”

    说完,吴长江又叹了口气,道:“难得姜云看得起我,真是可惜了。”

    “将军还有救,会安然无恙的。”夏无邪道。

    “如此最好,还剩楚钦了吧?我去叫他过来。”

    吴长江说完,头也不回得走了。

    阿月心想,就这样各怀鬼胎的,怎么可能串供?

    方楚钦是最后一个过来的,他显得比较拘谨,还恭敬的朝夏无邪和阿月问了声好。

    “方统领。”夏无邪也回了个礼:“你有怀疑对象么?”

    方楚钦反问:“你们当真觉得,是这将军府内的人害了姜大哥?”

    阿月问:“姜大哥?你与将军很熟悉?”

    “我自小就跟着姜大哥,多亏了他,我才在今天的位置上。所以,从某种角度,我们几个是断不可能谋害将军的,姜大哥倒了,于我们有什么好处?”

    方楚钦问得诚恳,他额头上渗出细微汗珠,双眉蹙在一起,一副俊朗的面容愁云不散。

    夏无邪听言不置可否,问道:“那统领可有发现何可疑之处?”

    方楚钦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他又皱了皱眉,随即叹了口气道:“我……我是去厨房下药的。我知道姜大哥与水夫人相处甚欢,可这行军打仗之刻,哪能这样不务正业……我知道大哥是想去找水夫人,就特意去厨房想给他的茶水里下点蒙汗药,准备送去他房里,与其让他过于放纵自己,不如喝了茶好好……歇一歇。”

    “你成功了么?”

    方楚钦摇摇头:“药是下了,可还没等送去给姜大哥,门外岳将军就叩门了。”

    夏无邪心想,方楚钦应该所言非虚,他虽早就有下药准备,但内心一直纠结,所以直到姜云离开书房几乎半个时辰之后,才去做这件事。可他内心却还是犹豫,直到岳峰的叩门声把他唤醒。

    所以狄秋云在院中见到他时,才觉得他神色慌张。

    “统领怀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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