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这满场冰花只能依附枝杈的托举而活。
祁问川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思展露出来，但他就在这一刻，怀着这样可笑的念头。
他庆幸芝芝看不出来，也庆幸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手心的疼痛勉强令顾幼芝控制住了情绪。
她只是犹疑了几秒，就回头抱住了祁问川。她将脑袋靠在祁问川的胸前，不让这人看见她的表情。
“你知道我喜欢？”
头顶落下细细的抚摸，顾幼芝听到了低沉温柔的轻笑，“我与芝芝天生一对，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顾幼芝没有纠正这种说法。
是啊，祁问川应该知道的，她和他毕竟从小相依。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一块冰山拔地而起，两人就盘腿坐在上面，俯瞰这难得的风景。
初雪一般的小雪花落下来，顾幼芝伸手接上，那雪粒刚一接触掌心，就已然化为了水，无数的雪粒飞舞，被风吹的左右纷飞，在一片冰色的梅林中，呈现出一种难以忽略的意境。
让她有一瞬间觉得，与祁问川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
“我想去下面。”顾幼芝说。
祁问川含笑搂住她的腰，两人就这样站在了梅林中间。
顾幼芝在其中穿行，身影若隐若现，她发丝飞舞，如同最天真无邪快乐的人。
他的芝芝，受过那么多苦，值得享受最好的一切。
祁问川捂住嘴，口中流出了血液。
……
因为情人蛊的影响，他身体中的灵气只能发挥三四成。催动大量灵气构建这样的场景，也有些勉强。
那些血还未落在地上，就被冰雪冻住，碾碎成了粉尘，消散在空中。
他走进顾幼芝，希望至少两人在一起之时，她都是开心的。
至少……离开之后，他能够凭着这点回忆，慰藉自身。
顾幼芝撒欢般的跑了一阵，含笑转头，看着祁问川的方向。
在或透明、或雪白的枝丫之间，顾幼芝站在其中毫不逊色，她头顶上落了一朵红梅，那凉意让她伸手去碰，捏着那朵花划过雪白的脸颊。
她看着祁问川，将那花放在了自己的口中。
先咬住那花的尾部，绯红清透的花遮挡住了她的唇中，花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艳丽，如同诱人沉沦的妖邪。
她尤未察觉，歪了歪头，微微张开嘴，那朵花就被她吞吃了去。
她喉口吞下去的动作清晰，雪白的脸上带着笑意，唇瓣被那花冻的发红，像是要破皮了。
祁问川已然走到了祁问川的身前。
“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地方。”顾幼芝眼中含光，“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祁问川眼中带着笑意，却不敢看她的脸。
顾幼芝只当他有些害羞，她拉住他的手，手指缓慢且坚定的挤到祁问川的五指之间。
这一刻，她看着面前这个人，只觉得就算丢了心，就算没有结果，她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以真心。
从前的从前，顾幼芝读到过一本书。
那是一本乡野志怪本，里面讲一些短小精悍的小故事，往往寓意深刻。
其中有一篇乃是：珍惜眼前人。
珍惜眼前人，如同这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日。
祁问川回握住顾幼芝的手，握的那样紧。
*
即使两人在梦中做尽了亲密的事，但在梦外，两人的亲密也只停留在吻上，从未更近一步。
两人似乎互表了心意，可他们都知晓没有结果。
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自然不能太深入。
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方。
情人蛊依旧照常发作，祁问川身在潭水中，顾幼芝蹲在潭水边。
看起来伸手可触，可两人之间只要稍微靠近，就是一方死亡的下场。
“川哥。”顾幼芝手指摸索着祁问川的额头，“泡在这一池子水中，是什么感觉？”
祁问川脸上残留着几分虚弱，他撩起眼眉，却是笑了，“很暖。”
温泉啊。
顾幼芝不由得羡慕。
“芝芝，你想泡？”祁问川抬起手臂，用力一撑身子。
水声哗啦啦的响起，顾幼芝下意识的眯眼，祁问川便已然出了水，坐在了边上。
那些差点溅到祁问川身上的水滴，全都被冻成了碎渣。
泡自然是没这个想法，她也不想那么早死。
但顾幼芝很喜欢逗弄祁问川。
她似笑非笑，一双眼睛满是狡黠，颇有些无奈的说，“我是想，可这里也太诡异，全方位的不愿让我舒坦。如果这是在人间，就跟重男轻女的深宅大院似的，我处处都受到限制。”
她说完有些难受的低头，似乎委屈的紧。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乱转。
祁问川忍不住也笑。
他身上的水全被灵气蒸干，却只说，“芝芝如果喜欢，我便为你造一个。”
一个温泉而已，其实对祁问川并不难。
顾幼芝愣了下，却还是摇头。
不愿让祁问川再次花费灵气。
“不用那么麻烦……”她拉着祁问川的手，“等……离开了这里，你再为我建一个，就在你的祁剑山上，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祁问川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从未想过，芝芝竟将他包含在她日后的生活中。尽管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他却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甜言蜜语的杀伤力，原来真的那么大。
顾幼芝看见了祁问川的表情，他用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看着她，那目光太复杂了，里面包含着太多东西，令她看一眼就狼狈的躲避了目光。
“怎得如此看我？”她开口，语气却生了哑。
整个人却在下一刻，被裹挟到了一个怀抱中，那怀抱真的很冷，带着祁问川冰寒灵气铸造出的寒冷躯壳，是即使在梦中都难以变暖的身躯。
两人躯壳相触，祁问川抱得那么紧，顾幼芝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喘息声落在耳畔，她反应过来之后，抬起了手。
她回抱了祁问川。
明明知晓两人没有以后，她却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明明知道自己是注定被抛下的人……
顾幼芝心中悲凉，或许在这一场局中，她已然变成了不舍的那一个。
她竟然期待两人会有以后。
可两人……马上就要分开了。
有泪水滴落在她的耳侧，顾幼芝闭上眼睛，只能当做没有察觉。
“川哥，我快被你嵌入身体里了。”顾幼芝说。
祁问川过了许久，才放开了顾幼芝，他的表情恢复了温和，眼眉却依旧低垂，“抱歉，我……很开心，太开心了。”
顾幼芝没说信不信，她只是捧起祁问川的脑袋，吻上他的嘴唇。
系统近日没有动静。
但应该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能够离开？”顾幼芝问。
系统：【还不到时候。】
顾幼芝可不相信，“我已与他在一起，愿意接受他，他还没有了却执念？”
【……我还需积累几日能量。】
系统让她再等五日。
第一日，顾幼芝拉着祁问川的手，和他谈起从前种种，两人聊起了五百年前的一些趣事。聊起了那时她和他做的一些蠢事。
第二日，顾幼芝说了五华宗，说起了备受排斥的自己，以及她那没有作为的废物根骨。
第三日，顾幼芝听祁问川说了他五百年的经历，听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乐的呵呵笑。
第四日，她躺在祁问川的腿上，想起很久之前，她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到底只是个奢望。
第五日，祁问川问了个问题。
他蹲在地上，半跪着给顾幼芝揉脚，从顾幼芝的视角看过去，能够看见他挺拔的身躯，以及垂眼时高挺的鼻梁。他特别专注，却又仿佛心不在焉。
顾幼芝想要说点什么话，却还是住了嘴。
罢了，反正今后桥归桥路归路，这世界谁没了谁活不了？
她抽回脚，“川哥，我已经好多了。”
祁问川于是放开了她的脚，抬眼看她。
顾幼芝坐的高，她比半蹲着的祁问川要高出一个头左右，她不太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看人角度，看不清下面那人的表情，就会忽略掉他的情绪。
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祁问川沉默的坐过来，和顾幼芝手臂碰手臂。
顾幼芝：“……”
她看了眼祁问川的另一边，还剩一大截可以坐的地方。
行吧。
“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这里这么好吃的鱼。”顾幼芝故作哀叹一声。
祁问川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犹豫，手中灵气射出，一串被冰锥串起来的鱼儿，就被递到了顾幼芝的面前。
顾幼芝愣了下，接过来塞到了储物袋中。
她原本是想活跃下气氛，现在更加尴尬了。
她觉得挺古怪的，祁问川今日的情绪很不好，就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如今他不可能发现系统的存在。
至于今后……他成为系统口中的主人后，很多东西自然也就知道了，但那时想必也不在意了。
“还有多长时间？”
【一刻钟后，带他一起跳入潭水，你就能够离开。】
顾幼芝：“你明明可以直接取我性命，却还给我选了个死法……”
【那时水对你没有伤害了！】系统咬牙切齿。
“……你别生气，我惜命嘛。”顾幼芝低声下气。
一刻钟啊。
太短了。
顾幼芝拉住了祁问川的手，侧身凑了过去。
“川哥，高兴点，我们就快出去了。”
她肆无忌惮的暴露自己的异常，其实从五日前开始，她完全忘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是吗？”祁问川看着顾幼芝的眼睛，“芝芝，你很期待离开这里啊。”
祁问川俯下身子，一只手捏住顾幼芝的肩膀，他一点也没有退步，声音带着几分落寞和早知如此的寂然，“离开这里之后，你还在乎我吗？”
还愿意见我吗？还是如同五百年前一般，离开的那么彻底。
那时候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要我了。
顾幼芝心中酸涩，又说不出口，脸色都红了。
“自然在乎。”顾幼芝也没有说假话，她的眼神坦荡荡。
真是个骗子。
祁问川笑了一声，“我信你。”
说着信，他握着顾幼芝肩膀的手却一点没松，那种紧就好像下一刻，顾幼芝就要从他手中溜走了一样。
两人陷入沉默。
顾幼芝拉下祁问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叹了口气，“你在害怕吗？川哥。”
她不想去寻找祁问川害怕的原因，只是很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
这其实是一种命令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祁问川的眼瞳微微动了下，他看着那双眼睛，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那晶莹的泪珠，挂在苍白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要碎了。
顾幼芝：“！！！”
大受震撼的顾幼芝眨巴了下眼睛，顿时就慌了，“你……别哭。”
她以为之前感受到耳侧的眼泪是错觉，毕竟那可是剑主，全身经脉寸断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剑主。
可现在祁问川就在她面前，那么光明正大的掉眼泪。
那眼泪就像是小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祁问川的眼尾全红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随着眼泪落下，而快速消逝。
祁问川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不在理会我，你跑的那么快，我怎么也追不上。”
“……只是梦。”
顾幼芝还想要安慰着说几句话，系统的声音却传来了。
【时间快到了，尽快做好准备。】
顾幼芝猛地退了祁问川一把，他们身后就是那潭水，祁问川身子不稳摔了进去，顾幼芝随后也跟着跳了进去。
落水的那一刻，她脑中依旧浮现出祁问川落泪的样子，心中如同被尖利的指甲刺入，她有些难以释怀。
水淹没了他们，这片空间也在分崩离析。
……
再次醒来时，顾幼芝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僵硬的身体中，她低头看去，看见了一双苍白的手臂，那双手臂……是石刻的。
这满场冰花只能依附枝杈的托举而活。
祁问川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思展露出来，但他就在这一刻，怀着这样可笑的念头。
他庆幸芝芝看不出来，也庆幸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手心的疼痛勉强令顾幼芝控制住了情绪。
她只是犹疑了几秒，就回头抱住了祁问川。她将脑袋靠在祁问川的胸前，不让这人看见她的表情。
“你知道我喜欢？”
头顶落下细细的抚摸，顾幼芝听到了低沉温柔的轻笑，“我与芝芝天生一对，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顾幼芝没有纠正这种说法。
是啊，祁问川应该知道的，她和他毕竟从小相依。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一块冰山拔地而起，两人就盘腿坐在上面，俯瞰这难得的风景。
初雪一般的小雪花落下来，顾幼芝伸手接上，那雪粒刚一接触掌心，就已然化为了水，无数的雪粒飞舞，被风吹的左右纷飞，在一片冰色的梅林中，呈现出一种难以忽略的意境。
让她有一瞬间觉得，与祁问川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
“我想去下面。”顾幼芝说。
祁问川含笑搂住她的腰，两人就这样站在了梅林中间。
顾幼芝在其中穿行，身影若隐若现，她发丝飞舞，如同最天真无邪快乐的人。
他的芝芝，受过那么多苦，值得享受最好的一切。
祁问川捂住嘴，口中流出了血液。
……
因为情人蛊的影响，他身体中的灵气只能发挥三四成。催动大量灵气构建这样的场景，也有些勉强。
那些血还未落在地上，就被冰雪冻住，碾碎成了粉尘，消散在空中。
他走进顾幼芝，希望至少两人在一起之时，她都是开心的。
至少……离开之后，他能够凭着这点回忆，慰藉自身。
顾幼芝撒欢般的跑了一阵，含笑转头，看着祁问川的方向。
在或透明、或雪白的枝丫之间，顾幼芝站在其中毫不逊色，她头顶上落了一朵红梅，那凉意让她伸手去碰，捏着那朵花划过雪白的脸颊。
她看着祁问川，将那花放在了自己的口中。
先咬住那花的尾部，绯红清透的花遮挡住了她的唇中，花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艳丽，如同诱人沉沦的妖邪。
她尤未察觉，歪了歪头，微微张开嘴，那朵花就被她吞吃了去。
她喉口吞下去的动作清晰，雪白的脸上带着笑意，唇瓣被那花冻的发红，像是要破皮了。
祁问川已然走到了祁问川的身前。
“我第一次看见这种地方。”顾幼芝眼中含光，“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祁问川眼中带着笑意，却不敢看她的脸。
顾幼芝只当他有些害羞，她拉住他的手，手指缓慢且坚定的挤到祁问川的五指之间。
这一刻，她看着面前这个人，只觉得就算丢了心，就算没有结果，她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以真心。
从前的从前，顾幼芝读到过一本书。
那是一本乡野志怪本，里面讲一些短小精悍的小故事，往往寓意深刻。
其中有一篇乃是：珍惜眼前人。
珍惜眼前人，如同这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日。
祁问川回握住顾幼芝的手，握的那样紧。
*
即使两人在梦中做尽了亲密的事，但在梦外，两人的亲密也只停留在吻上，从未更近一步。
两人似乎互表了心意，可他们都知晓没有结果。
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自然不能太深入。
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对方。
情人蛊依旧照常发作，祁问川身在潭水中，顾幼芝蹲在潭水边。
看起来伸手可触，可两人之间只要稍微靠近，就是一方死亡的下场。
“川哥。”顾幼芝手指摸索着祁问川的额头，“泡在这一池子水中，是什么感觉？”
祁问川脸上残留着几分虚弱，他撩起眼眉，却是笑了，“很暖。”
温泉啊。
顾幼芝不由得羡慕。
“芝芝，你想泡？”祁问川抬起手臂，用力一撑身子。
水声哗啦啦的响起，顾幼芝下意识的眯眼，祁问川便已然出了水，坐在了边上。
那些差点溅到祁问川身上的水滴，全都被冻成了碎渣。
泡自然是没这个想法，她也不想那么早死。
但顾幼芝很喜欢逗弄祁问川。
她似笑非笑，一双眼睛满是狡黠，颇有些无奈的说，“我是想，可这里也太诡异，全方位的不愿让我舒坦。如果这是在人间，就跟重男轻女的深宅大院似的，我处处都受到限制。”
她说完有些难受的低头，似乎委屈的紧。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乱转。
祁问川忍不住也笑。
他身上的水全被灵气蒸干，却只说，“芝芝如果喜欢，我便为你造一个。”
一个温泉而已，其实对祁问川并不难。
顾幼芝愣了下，却还是摇头。
不愿让祁问川再次花费灵气。
“不用那么麻烦……”她拉着祁问川的手，“等……离开了这里，你再为我建一个，就在你的祁剑山上，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祁问川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从未想过，芝芝竟将他包含在她日后的生活中。尽管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他却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甜言蜜语的杀伤力，原来真的那么大。
顾幼芝看见了祁问川的表情，他用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看着她，那目光太复杂了，里面包含着太多东西，令她看一眼就狼狈的躲避了目光。
“怎得如此看我？”她开口，语气却生了哑。
整个人却在下一刻，被裹挟到了一个怀抱中，那怀抱真的很冷，带着祁问川冰寒灵气铸造出的寒冷躯壳，是即使在梦中都难以变暖的身躯。
两人躯壳相触，祁问川抱得那么紧，顾幼芝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喘息声落在耳畔，她反应过来之后，抬起了手。
她回抱了祁问川。
明明知晓两人没有以后，她却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明明知道自己是注定被抛下的人……
顾幼芝心中悲凉，或许在这一场局中，她已然变成了不舍的那一个。
她竟然期待两人会有以后。
可两人……马上就要分开了。
有泪水滴落在她的耳侧，顾幼芝闭上眼睛，只能当做没有察觉。
“川哥，我快被你嵌入身体里了。”顾幼芝说。
祁问川过了许久，才放开了顾幼芝，他的表情恢复了温和，眼眉却依旧低垂，“抱歉，我……很开心，太开心了。”
顾幼芝没说信不信，她只是捧起祁问川的脑袋，吻上他的嘴唇。
系统近日没有动静。
但应该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能够离开？”顾幼芝问。
系统：【还不到时候。】
顾幼芝可不相信，“我已与他在一起，愿意接受他，他还没有了却执念？”
【……我还需积累几日能量。】
系统让她再等五日。
第一日，顾幼芝拉着祁问川的手，和他谈起从前种种，两人聊起了五百年前的一些趣事。聊起了那时她和他做的一些蠢事。
第二日，顾幼芝说了五华宗，说起了备受排斥的自己，以及她那没有作为的废物根骨。
第三日，顾幼芝听祁问川说了他五百年的经历，听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乐的呵呵笑。
第四日，她躺在祁问川的腿上，想起很久之前，她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到底只是个奢望。
第五日，祁问川问了个问题。
他蹲在地上，半跪着给顾幼芝揉脚，从顾幼芝的视角看过去，能够看见他挺拔的身躯，以及垂眼时高挺的鼻梁。他特别专注，却又仿佛心不在焉。
顾幼芝想要说点什么话，却还是住了嘴。
罢了，反正今后桥归桥路归路，这世界谁没了谁活不了？
她抽回脚，“川哥，我已经好多了。”
祁问川于是放开了她的脚，抬眼看她。
顾幼芝坐的高，她比半蹲着的祁问川要高出一个头左右，她不太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看人角度，看不清下面那人的表情，就会忽略掉他的情绪。
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祁问川沉默的坐过来，和顾幼芝手臂碰手臂。
顾幼芝：“……”
她看了眼祁问川的另一边，还剩一大截可以坐的地方。
行吧。
“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这里这么好吃的鱼。”顾幼芝故作哀叹一声。
祁问川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犹豫，手中灵气射出，一串被冰锥串起来的鱼儿，就被递到了顾幼芝的面前。
顾幼芝愣了下，接过来塞到了储物袋中。
她原本是想活跃下气氛，现在更加尴尬了。
她觉得挺古怪的，祁问川今日的情绪很不好，就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如今他不可能发现系统的存在。
至于今后……他成为系统口中的主人后，很多东西自然也就知道了，但那时想必也不在意了。
“还有多长时间？”
【一刻钟后，带他一起跳入潭水，你就能够离开。】
顾幼芝：“你明明可以直接取我性命，却还给我选了个死法……”
【那时水对你没有伤害了！】系统咬牙切齿。
“……你别生气，我惜命嘛。”顾幼芝低声下气。
一刻钟啊。
太短了。
顾幼芝拉住了祁问川的手，侧身凑了过去。
“川哥，高兴点，我们就快出去了。”
她肆无忌惮的暴露自己的异常，其实从五日前开始，她完全忘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是吗？”祁问川看着顾幼芝的眼睛，“芝芝，你很期待离开这里啊。”
祁问川俯下身子，一只手捏住顾幼芝的肩膀，他一点也没有退步，声音带着几分落寞和早知如此的寂然，“离开这里之后，你还在乎我吗？”
还愿意见我吗？还是如同五百年前一般，离开的那么彻底。
那时候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要我了。
顾幼芝心中酸涩，又说不出口，脸色都红了。
“自然在乎。”顾幼芝也没有说假话，她的眼神坦荡荡。
真是个骗子。
祁问川笑了一声，“我信你。”
说着信，他握着顾幼芝肩膀的手却一点没松，那种紧就好像下一刻，顾幼芝就要从他手中溜走了一样。
两人陷入沉默。
顾幼芝拉下祁问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叹了口气，“你在害怕吗？川哥。”
她不想去寻找祁问川害怕的原因，只是很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
这其实是一种命令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祁问川的眼瞳微微动了下，他看着那双眼睛，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那晶莹的泪珠，挂在苍白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要碎了。
顾幼芝：“！！！”
大受震撼的顾幼芝眨巴了下眼睛，顿时就慌了，“你……别哭。”
她以为之前感受到耳侧的眼泪是错觉，毕竟那可是剑主，全身经脉寸断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剑主。
可现在祁问川就在她面前，那么光明正大的掉眼泪。
那眼泪就像是小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祁问川的眼尾全红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随着眼泪落下，而快速消逝。
祁问川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不在理会我，你跑的那么快，我怎么也追不上。”
“……只是梦。”
顾幼芝还想要安慰着说几句话，系统的声音却传来了。
【时间快到了，尽快做好准备。】
顾幼芝猛地退了祁问川一把，他们身后就是那潭水，祁问川身子不稳摔了进去，顾幼芝随后也跟着跳了进去。
落水的那一刻，她脑中依旧浮现出祁问川落泪的样子，心中如同被尖利的指甲刺入，她有些难以释怀。
水淹没了他们，这片空间也在分崩离析。
……
再次醒来时，顾幼芝只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僵硬的身体中，她低头看去，看见了一双苍白的手臂，那双手臂……是石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