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嫔的贴身宫女彩月同三皇子身边的暗卫是相好。”戚白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唏嘘起来,身为一个尽职的暗卫,断不可能有什么相好。

    昭元九年,荣贵嫔入宫选妃,从正七品贵人到从三品贵嫔熬了三年,盛宠之下一时间竟有隐隐盖过中宫皇后的气势,而在去岁因一桩事惹了瑞昌帝心生不快,一夕间失去帝宠。

    根据彩月的供词,三皇子赵昇曾在昭元十二年派人暗中监视荣贵嫔,故意设计其失宠。三皇子是中宫皇后所出,如此做派无可厚非,但为何是三皇子出手,而不是中宫皇后,想不通。

    至于那张染血的锦帕,确实是荣贵嫔所赐。凤清园家宴,荣贵嫔因设计谋害皇子而被处死后,彩月便被发落去浣衣局当差,结果在暗卫相好的帮助下,偷梁换柱去华崇宫伺候。

    而这半月以来,华崇宫因三皇子中邪一事久闭宫门,无令不得进出,再加上彩月原本是荣贵嫔的宫女,出了这桩事更为害怕。等想把手帕拿出来烧掉时,才惊觉手帕不见了。

    “怪不得一直等不来消息。”卫云远无奈中又有些想笑,果然钓鱼需要耐性,“荣贵嫔?去查她的身份,看看她背后站着谁。”

    花了三年升至贵嫔,在勾心斗角的后宫绝对有手段,就算一时失宠也不会特意去谋害皇子来自断生路。能用一个贵嫔来当棋子,这幕后之人不容小觑。

    只不过一个废掉的棋子,也有她的价值。卫云远想做的就是把这个价值化为所有。

    戚白颔首应下,“是。”

    至于还能利用的鱼饵,卫云远自然不会轻易丢弃,“盯住彩月,看看是否还有别的线索,放长线钓大鱼。”

    提到别的线索,戚白想起随着线报一同送过来的消息,连忙汇报,“早朝之后,皇上和皇后在御书房发生争吵,好像提到三皇子之后,皇后被禁足三日。”

    这些年也曾陆续收到宫里传出来的线报,没想到相敬如宾多年的帝后也有吵架翻脸的一天。

    压根不知戚白所想,卫云远几个时辰才目睹太子和三皇子被拉下水的那一幕,而她也刚从始作俑者的府上归来,眼下对帝后争吵的线报不置可否。

    中宫皇后面上装得举案齐眉,虽不得瑞昌帝喜爱,但人家有高位厚禄的国舅,和告老还乡的林太傅在背后撑腰,自然敢与瑞昌帝争吵。

    再者三皇子赵昇可是中宫皇后唯一的亲儿子,如今被瑞昌帝派去赈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在她心上割刀,能不和瑞昌帝相争?

    “不过,皇后都顾不上颜面去找瑞昌帝吵架,可见赈灾一行是木已成舟。”卫云远转念一想,悠然的放松下来,靠坐在躺椅上,“哎,提防这么久终于能喘口气了。大白,临近年关,府里给兄弟们的赏钱发没?”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早朝瑞昌帝别有深意应肯右相的提议,估计是起了考察之心。算起时日,太子和三皇子针锋相对已久,党争之势越演愈烈,朝堂不稳动江山,瑞昌帝要出手了。

    太子已加冠多年,未立太子妃,品性软弱易怒,无勇亦无谋,实属有些徳不配位;三皇子有中宫皇后和外祖林太傅作根基,若不是担忧外戚坐大,这个太子之位定然落入他手。

    二皇子和四皇子养在普陀寺多年,远离朝堂纷争,很难有党羽相护。至于五皇子,年弱不受宠,不再考虑之内。

    这般看来,如若三皇子在赈灾一事赢过太子,怕是更要动摇瑞昌帝废太子之意。一旦三皇子成为太子,那么瑞昌帝首先要动的便是——除外戚。

    一个帝王不能容许功高震主,也不能容忍外戚专权。

    侯爷突然提起发放赏钱一事,让书房内严肃正经的氛围一扫而空,戚白不明所以地看向悠然自得闭眼沉思的主子,估摸着开口,“还未发放,属下等会去账房找管事划账?”

    结果他家侯爷轻飘飘“嗯”了一声,没说划出多少钱。戚白顿时僵住了脸上浮现的笑意,心中郁结:这是发还是不发啊?

    相比起卫云远的清闲,明傅瑾可谓是在明月商行忙得焦头烂额。

    “韩叔可否知道商队目前在何处?”明傅瑾倒满一杯热茶递过去,担忧地看向来回转悠的韩叔,“先别急,咱们刚才也大体算过了,赔款的银子准够。”他从侯府账房划了三千两出来,定然够用。

    韩叔现在哪有心思喝茶,接过来又放到一边,非常焦躁,“他们在鹿城郡,也不知偷运的那些宝贝可有出差错。万一都被抢走了,拿什么来赔给李府作贺礼,以后在姑苏一带走货怕是艰难了。”

    鹿城郡离帝京不过百余里,在走个三日便到京城,却偏偏出了事,他如何不着急。

    明傅瑾安抚道,“既然在鹿城郡,在雇镖局去接便是。”比起侯府的侍卫,或许镖局更懂得行商之路的危机。终归只是盟友关系,他不能把娘留下的家业完全交付出去。

    “再过几日便是祭灶,眼下怕是难有镖局愿意走这一趟啊。”韩叔不赞成地摇头,并不抱有希望。听说昨日东门才起流民动乱,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更远的郡县可想而知也乱成一片,谁想出去走商啊。

    镖局愿不愿意走,还得去商谈了才能知晓,明傅瑾心中有了计策,“有钱能使鬼推磨。韩叔可派人去找城内最好的镖局,价钱往高了开,银子管够。”手里握有四千两银子,说话都有底气。

    见他这副镇定样子,韩叔倒是起疑了,“眼下要请镖局,咱们运的那些宝贝少说也要一千两银子的押镖费。小姐哪来这么多银子?可是取了茶楼的银子?”南雀大街那家傅记茶楼生意兴旺,想来也是财运滚滚。

    还没取回茶楼地契的明傅瑾应得脸不红心不跳,非常从容,“是。韩叔放心,都是娘留下的家业,帮衬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确实要去明府拿回那张茶楼地契,若不是手臂受伤静养半月,他早该去了。

    “那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找镖局。” 韩叔放下心来,是茶楼划出来的账就好,日后还回去也方便,随即起身去找人。

    解决完镖局之事,明傅瑾又想起在侯府签订的字据,寻思着找个时机打探一下。再者,赔款之事还需传信给姑苏那位要运货的人,看看怎么赔款才合适。那些被抢走的药材,也得和药材铺协商,补偿银子。

    这一堆事杂在一处,若是没安排好定然会砸了明月商行的招牌,娘留下的家业,他不想就此一落千丈。

    “唉,果然还是不能闲着。”明傅瑾反手揉着项部枕骨下的风池穴,缓解脑中泛起来的胀痛,不禁感叹出声。在侯府养伤,倒是养出一身娇惯病来了。

    歇了片刻才等到韩叔回来,明傅瑾不经意提了一句,“韩叔,是谁要运这些宝贝啊?”

    韩叔狐疑地看过来,“小姐问这个做什么?”回想片刻后在接着说:“好像是姑苏府方员外家,听说和城中的李郎中同为远方表亲。”

    “那位方员外可是朝廷官员?”明傅瑾低声追问,尽量打探清楚了,免得某人耍赖说他不守信用。

    他本以为是官员,结果却听见韩叔笑道,“咱们商行哪有门路皆官府的行货,那方员外是姑苏有名的商贾,估计也曾与官场结交罢了。要不是他托咱们运贺礼,商行怕是难与官场打交道啊。”

    这便是否认了,明傅瑾转言道,“也不知那位方员外是做什么生意,日后万一碰见了,也好结个交情。”日后把家业做起来,等拿回明家的那部分,他还想广开商路,四方走一走结交志同道合之人。

    多年不曾出京走商路的韩叔也无法准确回答,只好宽慰道,“无妨。等来年开春了,我派人往姑苏走一走,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不急。”明傅瑾说:“遇到了就结个善缘。镖局那边还需韩叔多上心,最好这几日便商定下来,到时我送银子过来。”

    事情有眉目,韩叔自然也放心不少,“好。我明日亲自去找一找,都说货比三家,自然能找出可靠的。”这回定要瞧准了,别出错。

    明傅瑾感觉有些累,商行这边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心情顺畅地话起家常来,“韩叔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快到年关了,商行事情也少,日子清闲。”韩叔想起过完祭灶节,再走几日便是除夕,心情也不禁高兴起来,“小姐在侯府可还好?祭灶节想来也要开始置办年货,侯府规矩多,小姐一人可还应承得下?”

    经韩叔这么一说,明傅瑾才想起来已近年关,再过不久就是除夕,往年的除夕总是冷清,而今入了侯府,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别处过除夕,不禁思量道,“我在侯府挺好。韩叔,这祭灶可有何讲究之处?”

    韩叔估摸着明老板走后,那家子人估计也没教过小姐这些礼俗,于是仔细道,“祭灶节啊,一是祭贡灶神,祈福消灾;二是清扫家中污秽,张贴窗花剪纸等,除旧迎新,拔除不祥。每家习俗不一,小姐若是拿不准,可让管家去做就是。”

    他家小姐嫁入侯府是做正夫人,做主子的,这些杂事过问就好,哪能亲自动手。

    瞧着韩叔淡下来的笑容,也不知那句话说得不对了,明傅瑾只好转开话,无意道,“瞧着也快午时,竟忙碌到现在。”

    “哎哟,”韩叔一瞧时辰也不早,惊觉般拍了一下手,连忙道,“我起灶火做饭去,小姐稍等片刻。”忙忘了时辰,真是不该。

    明傅瑾望着韩叔一溜烟钻进后院,眼中流露一模淡然笑意,朝身边的人道,“碧竹,去帮忙。”

    一直安静无声的碧竹终于能插上手,高兴道,“是。”随后朝后院的灶房走去。

    后院不一会就燃起了炊烟,明傅瑾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跟过去,还未走近便听见韩叔大嗓门道,“丫头,这灶房脏得很,你出去,我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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