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你们看隔壁班队列倒数第四个女生，长得好漂亮啊。”徐俊茂目光游离，看着别的班的野花挪不开眼，憋不住跑过来和颜玉分享。
颜玉的性子放在同龄跳脱男孩里还是有些突出，班上的男生总觉得他莫名的有种—爹感。
比他们成熟一些，理智一些，所以有什么事都找爹。
“那你去要联系方式呗，”肖淮刚被颜玉劝完，反过头开始劝别人，“手拿开，拿开。”
他只是通知一声，帮徐俊茂拿开了他放在颜玉肩膀上的手。
徐俊茂也没什么大反应，撇撇嘴自己独立站好，“我有点害臊。”
“犹豫就会败北。”颜玉也想看看那个女生，结果发现对方恰好正在看他。
女生注意到他看过来了，羞怯地挪开目光，躲到姐妹身后不露头。
这一系列动作，徐俊茂都收入眼底。
刚刚还懵懂的一颗春心，这会儿直接结了冰，冻得邦邦硬。
“我看我都直接白给……”
来的家长已经在观众席坐好了。
班级队列从高一开始入场。
肖淮本来想去参选运动会主持，但是想和颜玉并列走方队的心情占了上风。
“准备好了么？”他贴心的帮颜玉整理整理领带，像个贤惠的妻子。
“准备好了，船长。”
“我听不~见。”
“没时间耳背，该上场了，船长。”颜玉掐住肖淮的肩膀把他扭到一边杵好。
队伍缓慢行进到塑胶跑道上，分开队形站位。
“表现好给你奖励。”肖淮弯起一条腿，灵活的手指摆着□□的姿势指向颜玉。
“你在说什么屁话？”他已经能很好地无视肖淮的挤眉弄眼。
“看我看我看我。”大狗又开始尝试吸引目光。
“好，看你看你……”
“I want nobody nobody But You!”啪啪，啪啪~“I want nobody nobody But You~”啪啪，啪啪——他没浪费自己摆出来的姿势，跳起舞来。
不过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技术不精的人操控的木偶傀儡，漂亮但僵硬。
“再后面不会了。”
颜玉再怎么习惯了，也还是会发笑。
“奖励是什么？”他突然有点好奇这个呆瓜能有什么奖励。
实际上肖淮只是想犯贱发骚，还真没什么奖励。
“给你跳热辣舞蹈。”不管死活嘴都硬。
“这奖励确实不错啊，我可得认真走。”颜玉说出这话，肖淮就知道，他这热辣舞蹈是必跳不可了。
“正好让韩橘教你。”
“来，高二二班！准备入场了！”负责方队入场的老师在草坪里冲这边喊，拉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都走了多少年路了，这都不算什么难事，顶多在经过主席台的时候需要停下来做设计好的动作展示班级风采。
他们的风采就是疯。
四十多个人在主席台前脚步迅速的排好新队形：众星拱月地簇拥唐竹歌一个人。
“王老师！”唐竹歌叫着台上和他们班学生熟识的老师，在看到他投来目光之后，才用力把手里的花往上扔。
那位被点名的老师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下意识站起来倾身接住。
“王—老—师！”唐竹歌身后拱弧形站着的学生一齐喊道，“可以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吗？”
王老师可爱的女儿才五岁。
“免谈——”王老师振臂高呼，打响女儿保卫战。
“我们会继续努力的，王老师！”遭到拒绝的高中生不气馁，一脸兴奋的恢复原队形走了。
“艹！爽！！！”走过不远，丁哲憋不住吼出内心想法。
没人在乎台上其他校领导的表情，就纯开心。
“确实爽。”
“我最多再等睿睿十年。”
“变态，你别当真。”
四十多张嘴你一句我一句，传出不远又被音乐声盖住。
“奖励什么时候能发？”
“我能说我不满意么？”
“不能，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队伍并成两列往草坪里拐，颜玉很自然的和肖淮站在一起。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对吧对吧。”磨蹭人的功夫，他照着肖淮学的有模有样。
旁边的人自己起的头，只能默认。
观众席的各位家长远远看着在操场上的学生，和他们一起听冗长无趣的开幕式致辞。
这还是开学之后各位家长第一次见面。
夏泽把老公撂在家里自己来了。
她还没到四十岁，保养的很好，但是比起年轻时的美貌还是苍老了不少。
淡蓝色雪纺长裙因为姿势问题垂在膝盖下方，浅棕色的头发烫着卷披散在肩膀上，修饰着那张轮廓立体的脸。
颜玉像她多一些。
“颜玉妈妈么？”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
“啊，是我是我，你是？”
“我是肖淮他妈，肖淮和颜玉做过一年小学同学来着。”
“啊……”颜玉的童年，她和颜景都缺席了很久，所以这些事他们都不知道。
看到队伍解散，夏泽等颜玉走过来。
“妈，阿姨好。”颜玉一靠近就知道他妈在和肖淮妈妈说话。
“还记得我。”
“这才过了多久，不能忘的，阿姨。”
“那阵看你还那么小，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肖淮也挺高的。”
“他啊？他傻大个，白费。”
“妈，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肖淮另辟巧径，从背后绕，抓了邢向姗一个原型。
他就猜他妈不能说他什么好话。
“阿姨好。”
“你好。”夏泽回应眼前男孩动人的笑容。
“我说的实话。”
“妈……”
母子一反一驳吵起来了。
“你怎么认识肖淮妈妈的？”
“小学家长会。”颜玉平静地阐述事实，没太多别的情绪。
她没去过颜玉任何一场家长会，颜玉也从不主动提及过去。
“啊，这样啊。”
一块残破的时光碎片悠悠飘到夏泽面前，她想抓起来，与拥有的其他碎片拼在一起，试图折射出颜玉的曾经。
“前几天你摆手的男生是他么？”
“是。”
不知怎么的，颜玉突然想起在医院门口遇见的那个女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自愈，或许继续恶化吞噬灵魂。
“他就是我小学同桌。”颜玉毫不避讳的承认，清理掉缠在碎片上的枯草，让夏泽看清楚。
他曾经有过很难过的几年，因为对某个人有好感而被诟病、被针对、被认为是心理变态、被欺负。他并不软弱，会反抗、报复，初中生活闹得乌烟瘴气的，充满暴戾气息。
不过不坏，能让他提前结束留守儿童的时光。
这些事，夏泽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儿子遭遇的苦难来自于一段不成熟的感情。
她说不准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明知道与肖淮无关，但又无由的有点抵触。
“妈？”身边的声音让她回神。
“嗯？”
“我三级跳，要去检录了。”颜玉站在肖淮旁边，背后的号码布已经贴好了。
少年身影高大，若是在晴天，肯定能给夏泽挡出一片阴凉。
她墨绿色的眼睛深深看了肖淮一眼才又转回儿子身上，“去吧，加油。”
走出段距离，肖淮还觉得身后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你妈妈……是不怎么喜欢我么？”长辈的厌恶让他觉得有点心慌。
“没有，”颜玉看他走的都要踢正步了，及时安慰，“我说你从小就优秀，我妈没见过你，就想多看两眼。”
“真的假的？”虽然肖淮确实觉得自己从小就优秀，但他并不认为颜玉会这么宣传自己。
“假的。”
“……”
“我只说了你是我小学同桌，没把你不写作业被揍得到处跑往外说都已经是仁至义尽。”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颜玉不是特别热衷于运动，他坚持最久的体育项目其实是排球。
这次运动会，他只报了个三级跳和4×100米接力。
肖淮是巴不得在每个项目后面都写上自己的名字。
“你一会儿会看我比赛么？”他在颜玉排队的时候陪着。
“我和我妈还有你妈一起看。”
“那还是算了，你离我妈远点，她就会破坏我形象。”
到颜玉起跳了。
高中生的姿势也说不上多标准，只能算比较漂亮的跳出去，再铲一腿的泥。
一人三跳到也快，结束颜玉觉得自己鞋子里都是沙子，袜子都变成土黄色了。
“哝，擦擦腿。”肖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搞到几片湿巾给他。
“真贴心。”
“下午看我比赛吧，很帅的。”他锲而不舍地想让颜玉多看看他。
“我记得你上次说这个话创口贴贴了四天。”
“那不算，这次是真的很帅。”
“妩媚点，我喜欢这一卦。”
“包爷您满意。”
食堂因为运动会，中午不开。
在别的班级统计订盒餐的时候，秦玉絮已经领着学生回教室，学生桌子上都摆好盒饭了。
“这是家长自发订的哦，”她解释道，“不过我还格外订了些东西，猜猜是什么？”
“面包，秦姐上次说过的。”
“不是，我临时变卦。”她不打算和学生接着打谜，“是炸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姐姐，永远爱你！！”
秦玉絮早就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把耳朵捂住了。
一个组两份炸鸡，颜玉几乎没怎么动。
“不爱吃？”
“饭吃的多了，饱了。”很真实的理由。
肖淮的项目结束的都很快，颜玉不是唯一的观众，但他一定是肖淮唯一的关注。
最后一场是真男人1500米战场。
“加油啊，老肖！”
“肖狗，不拿名次也可以的，咱班已经第一了！”男生张扬的秀，透着几分欠揍。
肖淮穿着纯白T恤和及膝短裤，手腕上先前扔实心球带着的粉色护腕还没摘下来，他的目光没离开过颜玉，直到看见颜玉也冲他说加油。
发令枪响。
没有离弦的箭，大家都跑得很稳，集中在一个地方拉不了彼此多远。
一圈400米的操场，在快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差距就渐渐拉开了。
肖淮在第一个领跑位置，经过颜玉那边还能冲他比划手势。
那节粉色护腕一直在颜玉的眼睛里闪，连带着护腕主人都镀了层光。
明明还是阴天。
他好像是会发光的。
最后一圈，选手普遍已经体力不支，面上也显露出难熬的神色。
身后的人和肖淮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颜玉从观众席下来，横穿跑道走到草坪里。
在肖淮再一次经过的时候，陪他一起跑起来。
“怎么……来了……”
“这次要是第一，我就不用你跳热热辣舞蹈了。”
“那我肯定得拿第一……”他的喘息声很重，肺部在渴求新鲜空气。
颜玉稍微加速，跑在他前面一点点。
“来啊，追我。”
颜玉在小□□动会参加过长跑，当时肖淮是这么带着他跑的。
他记得自己那阵因为太难受还流眼泪了。
“我可没哭。”
肖淮也记得。
前面那人简单的一句话，比观众席的鼓声与呼声好使一万倍。
他捏着拳头往前赶，跌跌撞撞闯过老师拉起的终点线，受不住想往下蹲，半路被人扶住。
“走两步，别坐。”
肖淮费力睁眼看到颜玉的鞋尖。
“我是不是跑的不错？”
或许有回答，或许颜玉还没来得及回答，班里的兄弟们就已经凑上来呜呜嚷嚷的了。
“老肖！牛逼啊老肖！”
“我就知道老肖你最棒了！”
……
各种熟悉的声音中，夹杂着不熟悉的触感。
有人在揉他的头。
轻柔地，克制又温暖地。
和那只手的主人一样。
今天运动会在天暗下来之前结束，旁边沉寂一天的舞台亮了起来。
肖淮又换回那套酒红色西装，穿着主持。
舞台后面就是体育馆，有节目的学生都在里面搞衣服和妆造。
看节目的在楼上往下搬凳子。
开场舞的衣服是学校统一发的，颜玉刚拿到湛蓝色的水手服在厕所换，就听到外面不小的嗓门在喊他的名字。
“颜玉——”
“玉哥——”
颜玉听的脸要比眼睛绿了，他使劲深呼吸了几下，继续心无旁骛的换衣服。
“玉玉子！你在哪里啊？？”
“呼……”他吐了口浊气，憋不住了。
他撑开厕所门帘往外探头，“你爹在这！！！”
肖淮一点也没有惹人烦的觉悟，看到颜玉，立马满脸笑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站在门口没进去。
“你在厕所干什么啊？”
“你猜我在厕所干什么？”
肖淮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没多少知识的脑子直线想歪。
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娇羞劲儿,捂着嘴巴声音都不可置信起来。
“你该不会在学校干涩涩的事吧。”
“你进来一下。”
“啊？不合适吧。”
“进来，没事的。”
肖淮把手里的汉堡盒子放到一边的椅子上，笑的猥琐至极。
“那我可就进来了哦~”
他刚拉开帘子，就人从侧面罩了块布，勒住命运的脖颈。
颜玉用裤子扼住他脖子，往自己身前拉。
“你在乱嚎什么？？”
“错了，哥哥……”
合体西服包裹着因为常运动而挺翘的臀，颜玉使劲往上抽了一巴掌。
“闭嘴。”
肖淮老实闭嘴了，但笑得要抽搐。
卧槽，带劲儿，颜玉什么时候这么带劲儿了~
“你在那想什么呢？？？”颜玉撒开他，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找我干什么？”他把换下来的衣服塞到包里，还有一包等会乐队要穿的常服，一起拿在手里要拎出去。
“啊，对对对。”肖大爷终于想起来自己过来干什么，拉着颜玉出门。
汉堡盒子没人动过，他拿起来递给颜玉。
“晚上没吃饭吧，我中午悄悄留了些炸鸡，凉了但也还行。”
颜玉接过打开，满满当当的肉，甚至还有一个鸡腿。
“你怎么拿的？”
“就……就这么拿了，还没语文阅读难。”
这一小盒炸鸡把颜玉的气全消了。
他不嫌油，上手拿起一个往肖淮那伸。
“你吃了？没吃一起吃。”
肖淮也不管这是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行为。
“我其实不饿。”他这么说着，吃的喷香。
练了那么多次的开场舞，颜玉蹦得还是很不错的，主持人最后从他们后面上台再走到前面，颜玉刚好站在肖淮旁边抖花。
灯光给的很足，每个人带的妆都被吃了个大概。
但合眼的人依旧合眼。
台下学生每个节目都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
肖淮在报完乐队之前那个节目的幕之后才下来换衣服。
一段相声，过的很快。
学校部门的人帮忙把乐器什么的搬上台，留下401拖1的四位。
几乎是在颜玉上台的一瞬间，下面就有小女生的尖叫。
颜玉在台上连好电吉他，试音调音，给控制台摆手势。
电吉他响起，倾泻而出的音符拼凑出一曲海阔天空。
值得纪念的青春与狂欢的摇滚在这个不大的舞台上碰撞。
没有炫目的灯光，亮着的只有背后的大屏幕。
年代感十足的mv打亮台上少年的侧脸。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著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
清冽的声线唱着一句句学来的粤语，擦燃音乐的火花。
台下不复一开始那么激动，只是安静的随着节奏摇摆着手里的荧光棒。
密集的鼓点、狂野的电吉他、低沉的贝斯以及柔美的木吉他的声音配合很好的交织在一起，让人沉醉深陷。
【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欢呼尖叫声重新响起。
背后的屏幕依旧散发着幽亮的光，笼罩着的一切如同吉他音一般失真。
但肖淮依旧能在这片恍惚中看清颜玉的表情。
他在笑，很生动、很开心的笑。
笑得肖淮心尖乱颤。
颜玉感受到肖淮在看他，侧过头回视。
眸中的绿流动起来，冲击的肖淮忘记接下来的谱子。
木吉他没了声音，对结尾没有太大影响。
曲目终了，台上的灯光重新亮起来，照出颜玉额上的薄汗，水润的嘴唇还勾着笑。
肖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已经开灯了。
因为颜玉在他眼里，就是会发光的。
颜玉的性子放在同龄跳脱男孩里还是有些突出，班上的男生总觉得他莫名的有种—爹感。
比他们成熟一些，理智一些，所以有什么事都找爹。
“那你去要联系方式呗，”肖淮刚被颜玉劝完，反过头开始劝别人，“手拿开，拿开。”
他只是通知一声，帮徐俊茂拿开了他放在颜玉肩膀上的手。
徐俊茂也没什么大反应，撇撇嘴自己独立站好，“我有点害臊。”
“犹豫就会败北。”颜玉也想看看那个女生，结果发现对方恰好正在看他。
女生注意到他看过来了，羞怯地挪开目光，躲到姐妹身后不露头。
这一系列动作，徐俊茂都收入眼底。
刚刚还懵懂的一颗春心，这会儿直接结了冰，冻得邦邦硬。
“我看我都直接白给……”
来的家长已经在观众席坐好了。
班级队列从高一开始入场。
肖淮本来想去参选运动会主持，但是想和颜玉并列走方队的心情占了上风。
“准备好了么？”他贴心的帮颜玉整理整理领带，像个贤惠的妻子。
“准备好了，船长。”
“我听不~见。”
“没时间耳背，该上场了，船长。”颜玉掐住肖淮的肩膀把他扭到一边杵好。
队伍缓慢行进到塑胶跑道上，分开队形站位。
“表现好给你奖励。”肖淮弯起一条腿，灵活的手指摆着□□的姿势指向颜玉。
“你在说什么屁话？”他已经能很好地无视肖淮的挤眉弄眼。
“看我看我看我。”大狗又开始尝试吸引目光。
“好，看你看你……”
“I want nobody nobody But You!”啪啪，啪啪~“I want nobody nobody But You~”啪啪，啪啪——他没浪费自己摆出来的姿势，跳起舞来。
不过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技术不精的人操控的木偶傀儡，漂亮但僵硬。
“再后面不会了。”
颜玉再怎么习惯了，也还是会发笑。
“奖励是什么？”他突然有点好奇这个呆瓜能有什么奖励。
实际上肖淮只是想犯贱发骚，还真没什么奖励。
“给你跳热辣舞蹈。”不管死活嘴都硬。
“这奖励确实不错啊，我可得认真走。”颜玉说出这话，肖淮就知道，他这热辣舞蹈是必跳不可了。
“正好让韩橘教你。”
“来，高二二班！准备入场了！”负责方队入场的老师在草坪里冲这边喊，拉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都走了多少年路了，这都不算什么难事，顶多在经过主席台的时候需要停下来做设计好的动作展示班级风采。
他们的风采就是疯。
四十多个人在主席台前脚步迅速的排好新队形：众星拱月地簇拥唐竹歌一个人。
“王老师！”唐竹歌叫着台上和他们班学生熟识的老师，在看到他投来目光之后，才用力把手里的花往上扔。
那位被点名的老师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下意识站起来倾身接住。
“王—老—师！”唐竹歌身后拱弧形站着的学生一齐喊道，“可以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吗？”
王老师可爱的女儿才五岁。
“免谈——”王老师振臂高呼，打响女儿保卫战。
“我们会继续努力的，王老师！”遭到拒绝的高中生不气馁，一脸兴奋的恢复原队形走了。
“艹！爽！！！”走过不远，丁哲憋不住吼出内心想法。
没人在乎台上其他校领导的表情，就纯开心。
“确实爽。”
“我最多再等睿睿十年。”
“变态，你别当真。”
四十多张嘴你一句我一句，传出不远又被音乐声盖住。
“奖励什么时候能发？”
“我能说我不满意么？”
“不能，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队伍并成两列往草坪里拐，颜玉很自然的和肖淮站在一起。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对吧对吧。”磨蹭人的功夫，他照着肖淮学的有模有样。
旁边的人自己起的头，只能默认。
观众席的各位家长远远看着在操场上的学生，和他们一起听冗长无趣的开幕式致辞。
这还是开学之后各位家长第一次见面。
夏泽把老公撂在家里自己来了。
她还没到四十岁，保养的很好，但是比起年轻时的美貌还是苍老了不少。
淡蓝色雪纺长裙因为姿势问题垂在膝盖下方，浅棕色的头发烫着卷披散在肩膀上，修饰着那张轮廓立体的脸。
颜玉像她多一些。
“颜玉妈妈么？”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
“啊，是我是我，你是？”
“我是肖淮他妈，肖淮和颜玉做过一年小学同学来着。”
“啊……”颜玉的童年，她和颜景都缺席了很久，所以这些事他们都不知道。
看到队伍解散，夏泽等颜玉走过来。
“妈，阿姨好。”颜玉一靠近就知道他妈在和肖淮妈妈说话。
“还记得我。”
“这才过了多久，不能忘的，阿姨。”
“那阵看你还那么小，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肖淮也挺高的。”
“他啊？他傻大个，白费。”
“妈，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肖淮另辟巧径，从背后绕，抓了邢向姗一个原型。
他就猜他妈不能说他什么好话。
“阿姨好。”
“你好。”夏泽回应眼前男孩动人的笑容。
“我说的实话。”
“妈……”
母子一反一驳吵起来了。
“你怎么认识肖淮妈妈的？”
“小学家长会。”颜玉平静地阐述事实，没太多别的情绪。
她没去过颜玉任何一场家长会，颜玉也从不主动提及过去。
“啊，这样啊。”
一块残破的时光碎片悠悠飘到夏泽面前，她想抓起来，与拥有的其他碎片拼在一起，试图折射出颜玉的曾经。
“前几天你摆手的男生是他么？”
“是。”
不知怎么的，颜玉突然想起在医院门口遇见的那个女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自愈，或许继续恶化吞噬灵魂。
“他就是我小学同桌。”颜玉毫不避讳的承认，清理掉缠在碎片上的枯草，让夏泽看清楚。
他曾经有过很难过的几年，因为对某个人有好感而被诟病、被针对、被认为是心理变态、被欺负。他并不软弱，会反抗、报复，初中生活闹得乌烟瘴气的，充满暴戾气息。
不过不坏，能让他提前结束留守儿童的时光。
这些事，夏泽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儿子遭遇的苦难来自于一段不成熟的感情。
她说不准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明知道与肖淮无关，但又无由的有点抵触。
“妈？”身边的声音让她回神。
“嗯？”
“我三级跳，要去检录了。”颜玉站在肖淮旁边，背后的号码布已经贴好了。
少年身影高大，若是在晴天，肯定能给夏泽挡出一片阴凉。
她墨绿色的眼睛深深看了肖淮一眼才又转回儿子身上，“去吧，加油。”
走出段距离，肖淮还觉得身后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你妈妈……是不怎么喜欢我么？”长辈的厌恶让他觉得有点心慌。
“没有，”颜玉看他走的都要踢正步了，及时安慰，“我说你从小就优秀，我妈没见过你，就想多看两眼。”
“真的假的？”虽然肖淮确实觉得自己从小就优秀，但他并不认为颜玉会这么宣传自己。
“假的。”
“……”
“我只说了你是我小学同桌，没把你不写作业被揍得到处跑往外说都已经是仁至义尽。”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颜玉不是特别热衷于运动，他坚持最久的体育项目其实是排球。
这次运动会，他只报了个三级跳和4×100米接力。
肖淮是巴不得在每个项目后面都写上自己的名字。
“你一会儿会看我比赛么？”他在颜玉排队的时候陪着。
“我和我妈还有你妈一起看。”
“那还是算了，你离我妈远点，她就会破坏我形象。”
到颜玉起跳了。
高中生的姿势也说不上多标准，只能算比较漂亮的跳出去，再铲一腿的泥。
一人三跳到也快，结束颜玉觉得自己鞋子里都是沙子，袜子都变成土黄色了。
“哝，擦擦腿。”肖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搞到几片湿巾给他。
“真贴心。”
“下午看我比赛吧，很帅的。”他锲而不舍地想让颜玉多看看他。
“我记得你上次说这个话创口贴贴了四天。”
“那不算，这次是真的很帅。”
“妩媚点，我喜欢这一卦。”
“包爷您满意。”
食堂因为运动会，中午不开。
在别的班级统计订盒餐的时候，秦玉絮已经领着学生回教室，学生桌子上都摆好盒饭了。
“这是家长自发订的哦，”她解释道，“不过我还格外订了些东西，猜猜是什么？”
“面包，秦姐上次说过的。”
“不是，我临时变卦。”她不打算和学生接着打谜，“是炸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姐姐，永远爱你！！”
秦玉絮早就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把耳朵捂住了。
一个组两份炸鸡，颜玉几乎没怎么动。
“不爱吃？”
“饭吃的多了，饱了。”很真实的理由。
肖淮的项目结束的都很快，颜玉不是唯一的观众，但他一定是肖淮唯一的关注。
最后一场是真男人1500米战场。
“加油啊，老肖！”
“肖狗，不拿名次也可以的，咱班已经第一了！”男生张扬的秀，透着几分欠揍。
肖淮穿着纯白T恤和及膝短裤，手腕上先前扔实心球带着的粉色护腕还没摘下来，他的目光没离开过颜玉，直到看见颜玉也冲他说加油。
发令枪响。
没有离弦的箭，大家都跑得很稳，集中在一个地方拉不了彼此多远。
一圈400米的操场，在快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差距就渐渐拉开了。
肖淮在第一个领跑位置，经过颜玉那边还能冲他比划手势。
那节粉色护腕一直在颜玉的眼睛里闪，连带着护腕主人都镀了层光。
明明还是阴天。
他好像是会发光的。
最后一圈，选手普遍已经体力不支，面上也显露出难熬的神色。
身后的人和肖淮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颜玉从观众席下来，横穿跑道走到草坪里。
在肖淮再一次经过的时候，陪他一起跑起来。
“怎么……来了……”
“这次要是第一，我就不用你跳热热辣舞蹈了。”
“那我肯定得拿第一……”他的喘息声很重，肺部在渴求新鲜空气。
颜玉稍微加速，跑在他前面一点点。
“来啊，追我。”
颜玉在小□□动会参加过长跑，当时肖淮是这么带着他跑的。
他记得自己那阵因为太难受还流眼泪了。
“我可没哭。”
肖淮也记得。
前面那人简单的一句话，比观众席的鼓声与呼声好使一万倍。
他捏着拳头往前赶，跌跌撞撞闯过老师拉起的终点线，受不住想往下蹲，半路被人扶住。
“走两步，别坐。”
肖淮费力睁眼看到颜玉的鞋尖。
“我是不是跑的不错？”
或许有回答，或许颜玉还没来得及回答，班里的兄弟们就已经凑上来呜呜嚷嚷的了。
“老肖！牛逼啊老肖！”
“我就知道老肖你最棒了！”
……
各种熟悉的声音中，夹杂着不熟悉的触感。
有人在揉他的头。
轻柔地，克制又温暖地。
和那只手的主人一样。
今天运动会在天暗下来之前结束，旁边沉寂一天的舞台亮了起来。
肖淮又换回那套酒红色西装，穿着主持。
舞台后面就是体育馆，有节目的学生都在里面搞衣服和妆造。
看节目的在楼上往下搬凳子。
开场舞的衣服是学校统一发的，颜玉刚拿到湛蓝色的水手服在厕所换，就听到外面不小的嗓门在喊他的名字。
“颜玉——”
“玉哥——”
颜玉听的脸要比眼睛绿了，他使劲深呼吸了几下，继续心无旁骛的换衣服。
“玉玉子！你在哪里啊？？”
“呼……”他吐了口浊气，憋不住了。
他撑开厕所门帘往外探头，“你爹在这！！！”
肖淮一点也没有惹人烦的觉悟，看到颜玉，立马满脸笑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他站在门口没进去。
“你在厕所干什么啊？”
“你猜我在厕所干什么？”
肖淮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没多少知识的脑子直线想歪。
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娇羞劲儿,捂着嘴巴声音都不可置信起来。
“你该不会在学校干涩涩的事吧。”
“你进来一下。”
“啊？不合适吧。”
“进来，没事的。”
肖淮把手里的汉堡盒子放到一边的椅子上，笑的猥琐至极。
“那我可就进来了哦~”
他刚拉开帘子，就人从侧面罩了块布，勒住命运的脖颈。
颜玉用裤子扼住他脖子，往自己身前拉。
“你在乱嚎什么？？”
“错了，哥哥……”
合体西服包裹着因为常运动而挺翘的臀，颜玉使劲往上抽了一巴掌。
“闭嘴。”
肖淮老实闭嘴了，但笑得要抽搐。
卧槽，带劲儿，颜玉什么时候这么带劲儿了~
“你在那想什么呢？？？”颜玉撒开他，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找我干什么？”他把换下来的衣服塞到包里，还有一包等会乐队要穿的常服，一起拿在手里要拎出去。
“啊，对对对。”肖大爷终于想起来自己过来干什么，拉着颜玉出门。
汉堡盒子没人动过，他拿起来递给颜玉。
“晚上没吃饭吧，我中午悄悄留了些炸鸡，凉了但也还行。”
颜玉接过打开，满满当当的肉，甚至还有一个鸡腿。
“你怎么拿的？”
“就……就这么拿了，还没语文阅读难。”
这一小盒炸鸡把颜玉的气全消了。
他不嫌油，上手拿起一个往肖淮那伸。
“你吃了？没吃一起吃。”
肖淮也不管这是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行为。
“我其实不饿。”他这么说着，吃的喷香。
练了那么多次的开场舞，颜玉蹦得还是很不错的，主持人最后从他们后面上台再走到前面，颜玉刚好站在肖淮旁边抖花。
灯光给的很足，每个人带的妆都被吃了个大概。
但合眼的人依旧合眼。
台下学生每个节目都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
肖淮在报完乐队之前那个节目的幕之后才下来换衣服。
一段相声，过的很快。
学校部门的人帮忙把乐器什么的搬上台，留下401拖1的四位。
几乎是在颜玉上台的一瞬间，下面就有小女生的尖叫。
颜玉在台上连好电吉他，试音调音，给控制台摆手势。
电吉他响起，倾泻而出的音符拼凑出一曲海阔天空。
值得纪念的青春与狂欢的摇滚在这个不大的舞台上碰撞。
没有炫目的灯光，亮着的只有背后的大屏幕。
年代感十足的mv打亮台上少年的侧脸。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著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
清冽的声线唱着一句句学来的粤语，擦燃音乐的火花。
台下不复一开始那么激动，只是安静的随着节奏摇摆着手里的荧光棒。
密集的鼓点、狂野的电吉他、低沉的贝斯以及柔美的木吉他的声音配合很好的交织在一起，让人沉醉深陷。
【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欢呼尖叫声重新响起。
背后的屏幕依旧散发着幽亮的光，笼罩着的一切如同吉他音一般失真。
但肖淮依旧能在这片恍惚中看清颜玉的表情。
他在笑，很生动、很开心的笑。
笑得肖淮心尖乱颤。
颜玉感受到肖淮在看他，侧过头回视。
眸中的绿流动起来，冲击的肖淮忘记接下来的谱子。
木吉他没了声音，对结尾没有太大影响。
曲目终了，台上的灯光重新亮起来，照出颜玉额上的薄汗，水润的嘴唇还勾着笑。
肖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已经开灯了。
因为颜玉在他眼里，就是会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