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亮了起来,不知道你们见过牛蛙的离心实验没有,先是搅乱它的脑神经和脊髓神经,让它失去反抗和挣扎的能力,与之对应的是麻醉。

    划破皮肤,剪开胸壁,暴露心脏,多余的血液被吸走,隔着手套,触碰的温度低于人体,恍惚之间又感到了一丝温热。

    结扎动脉,固定插管,分离心脏,冲洗血液,连接心夹,最后接入系统。

    心脏正常的节律活动必须在适宜的理化环境中进行,一旦适宜的环境被破坏,心脏的活动就会受到影响。

    离体心脏在模拟内环境条件的生理溶液的灌注下,在一定时间内,可以维持其节律性和收缩活动,保持活性,也就是心跳。

    如果改变灌流的成分和浓度,心跳的频率和幅度就会发生相应的改变。特别是不属于它的成分,但是在治愈系的异能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

    手术室的灯熄了。

    避光的室内,嗜血的植物开始了它的活动,纤细的根系试图扎入邻近的心脏,被一股讨厌的气息阻挡,外层还有类似蜘蛛网的织物,它犹疑了一下,又舍不得这最佳的位置,最终围绕着蜘蛛网,轻轻包裹了心脏。

    沿着血管扎根,顺着血流的方向生长,在血肉中游走,妄图侵占这具陷入昏迷中的身体。当它来到四肢的尽头,绿色的纹路蔓延到脖颈时,身体的主人要醒了。

    它被打断了最后的进程,根系包裹的心脏加快了跳动,一声接着一声,多么炽热的血液,多么充足的养料,它轻轻动了动根系,感觉要被烫伤了。

    他恍惚之间睁开了眼睛,扶着水缸的边缓缓坐起,淡蓝色的液体不断从身上滑落,又被身体吸收,加速愈合的进程。

    避光的房间里,他的视线却格外清晰,看着妖异的纹路从心脏开始延伸到四肢,连手指都没能避免,好像生命被抽去了一半,旧的一半连同着死去的一半一同逝去了,然后再被新的力量填满。

    好似察觉到他的视线,包裹着心脏的根系轻轻动了动,就带来了一股异样的心惊,这株植物还是活的。

    他闭上了双眼,这样的自己还能称为人吗?来不及想太多,他又躺进了淡蓝色的液体里,至少计划的第一阶段完成了。

    亮着绿色招牌的店里,店主对着身旁的男人说“还有十分钟”。

    透过便利店的橱窗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世界,这里是长忆的异能【魔都】。

    被染成灰白色的天空,由欲望铸成的高楼。霓虹的灯光,鲜亮的招牌,浑浊中游走的怪物,只有绿色的光指引了方向。

    寻求,渴望,越聚越多,组成了迷雾,行走的人迷失了双眼,抽出了情感,沉浸在混沌之中,直到成为这座都市的养料。

    玄色的唐装紧紧包裹着男人的身体,只露出了领口以上的皮肤。黑色的发被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橘叶紧了紧手套,还是不太习惯这身装扮。

    “外面怎么样了?”

    长忆靠在柜台上,漫不经心地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们暗地里放出了消息,当然不是指明了吸血鬼,而是说有一种传染病正在流行。欧洲那边的人已经采取了行动,开始排查自己国内的人。

    那些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怀疑到了福地,不过更直接的证据则是指向了天人五衰,也就是现在被污蔑的武装侦探社。

    福地反而得到了更多的信任和支持,因为他是拯救过千万人的英雄,又封印过伯爵,自然更有信服力。

    “比起真相,人们更想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更何况证据也可以被捏造。”

    长忆说完,就打开了一瓶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橘叶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说什么,而是问起另一件事。

    “那您为什么相信武装侦探社是无辜的?”

    长忆重新把目光放到橘叶的脸上,还是年轻人啊,总是想要一个结果,或者是决定性的证据,不论真假,至少可以看出被问者的态度。

    但是对于人来说,没有真正客观的东西,有的是人的主观臆断。

    “我从不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组织,我信任的是你的眼光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除非你封住了耳朵,毁去了双眼,变成了一具受人摆布的木偶。

    这样的东西,不会出现在花笺里,更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只会接受信息,不会独立分析和判断的人,是废物,就算拥有强大的能力,那只能被称作工具。

    长忆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带着她独有的骄傲。

    这是对自己的绝对信任,橘叶笑着应了。橱窗外的雾更加浓了,长忆看了看店里的钟表,还有五分钟。

    橘叶的意识进入【魔都】,和长忆的异能配合,可以让华国所有人和吸血鬼的意识进入魔都,再让长忆送出活人的意识,只留下吸血鬼的意识由橘叶进行昏迷处理。

    现实里活人的意识会清醒,而转化的吸血鬼会陷入沉睡,抓捕就变得轻而易举。之前的实验已经成功了,人们只会认为自己做了个诡异的梦,而梦是最容易忘记的东西。

    陷入昏迷中的吸血鬼,他们会对国人称这是一种由血液传染的疾病。这也是大国之间商量好的说辞。

    如果发现有人昏迷不醒,会立即送往医院集中治疗,一切费用由国家承担。对外则是限制并排查进出人口,进行集中隔离,排查体温和血液。

    人们不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他们需要的是稳定的秩序和环境,相信国家的执行能力,以及配合国家的工作。

    还有三分钟,橘叶的表情依旧很淡定,不像刚经历了手术和催生异能的人。

    单单一个催生异能,当初就连长忆都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能从那种撕裂又重组的痛苦里挣扎出来。

    虽然现在的科技和异能都比当初充足,但是橘叶只用了两天,真是疯了。

    还有两分钟,她要把这个精心培养了六年的孩子送到【魔都】里,那个自己都不能控制的区域。因为【魔都】从来不是避难的地点,而是磨灭精神,抽出情感和理性的死地。

    还有一分钟,她沉默着灌了几口酒水,看着雾气翻滚起来,恍惚之间,听见了藏在暗处的怪物发出嘶吼,开始了。

    她看见橘叶的脸上布满了冷汗,还是有些勉强了,转化的吸血鬼有多少?几十?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只会多,不会少。

    时间太赶了,虽然【魔都】里,【尘】的昏迷可以不受时间限制,但是【尘】的制造依赖于情绪,特别是负面情绪。

    更何况治疗那些吸血鬼的要求的量可不少,而【魔都】里最不缺的就是负面情绪。但是在便利店外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迷失。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已经蜷缩在地板上的人扶起来的,看着橘叶撑着那根手杖打开了便利店的门,在关上门的瞬间,她问。

    “斯亚丹,你的笺语是?”

    “为心可死。更何况我还要回来见一个人。”

    虽然后面那句话更像是安慰,但长忆知道这是承诺,橘叶绝对会完成。

    门彻底关上了,他对着长忆行了作揖礼,然后走进了雾里。

    斯亚丹,诞生于迷雾中的花朵,希望魔都的雾不会蒙住你的双眼,向前看,绿色的光会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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