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抱着粉色郁金香花束,靠在车的副驾驶位。老吴开着车,讨好地笑着:“老婆还有什么愿望吗。真的不想吃小蛋糕啊?才不到十一点,城西那家店绝对还开着。”

    老江冷哼一声:“不敢想。妾身收入微薄,吃饭看电影都要靠着老公你,是不能自理的小娇妻。还敢吃什么小蛋糕,那不是等着叫你把我扫地出门。”

    “小谓狗叫一声你怎么还记得。”

    老江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吴。你说,吴所谓,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

    “小谓……挺好的啊。能吃能睡的,好久不见又长个了。”

    “养猪的标准是吧,过年炖粉条。”老江瞥了她一眼,“其实我总觉得小谓是一个宽厚的孩子,像你一样。又很单纯,没什么心眼。那天他说我的时候,我才觉得他像我一样刻薄。他看我的眼神,好陌生。”

    “有点攻击性也不是坏事。小谓本质上是个善良的孩子。他那天是被逼急了,汪汪两声给自己充气势,他咬你你也咬他啊?也不怕咬一嘴毛。你平时跟万年王八驮石碑似的,岿然不动。发火的时候不也挥舞七匹狼,学套马的汉子嘛。”

    老江没能被她逗笑。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没能教好他。你就给我这么一个任务我也没完成。他已经成年了,本性难移,这辈子是不是毁在我手上了。原来我根本没给他正向的引导,我阴阳怪气他耳濡目染又怎么可能不去学,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对他做了什么。我到底有什么资格为人师表,我真……”

    “停停停。我说停。”老吴立刻打住他,“先别念经。你告诉告诉我,小谓哪里让你这么失望。”

    “他,刻薄,很会戳人痛处。他,不负责任,见钱眼开。他,总是想着走捷径,居然擦边来推销。他……”

    老江正在细数吴所谓的七宗罪,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吴所谓打来的电话。

    老吴瞥了一眼屏幕,也有些窝火:“说曹操曹操到。接。我听听他还要狗叫什么。”

    老江有一种背后冷飕飕的感觉,果然不能偷偷说人坏话。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吴所谓没有在后座盯着他,这才接起电话:“喂,干嘛?”

    “爸,你在哪。”

    “路上。”

    “会议,结束了?”

    “啊。”

    “今晚,回家吗?”

    “怎么家都不让我回啊?”

    吴所谓扯扯嘴角:“你爱回不回。就是,嗯……”

    沉默。

    对不起这三个字,平时很少真的用到,于是显得轻飘飘的。他可以随意对相关不相关的人毫不吝惜地抛洒,无论有无必要。可是,面对真正对不起的人,这三个字就像有千钧重,坠在嘴巴上,根本抬不起嘴皮子。

    “吭哧什么?拉屎呢?”老吴失去了耐心,“有屁快放!”

    吴所谓的语气瞬间变得谄媚:“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我的好妈妈。你怎么也在啊。”

    “不然呢?你希望是谁在。说事。”

    “没什么……嘿嘿嘿……我能有什么事啊。”吴所谓立马把到嘴边的对不起三个字咽回去,“就是问问你们。嗯,有没有,响应号召,计划生育的打算。现在二三胎都放开了,我没意见。”

    老江尴尬地抬了一下眼镜,老吴冷笑:“你有意见?你有意见好使吗。谁征询你的意见了?要不是你爹……”

    老江轻咳一声:“别没屁搁楞嗓子,撂吧。”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嗯。男人不能暴露自己不行。”老吴笑着调侃他,“不行就不行呗。有病带你治。”

    “说实话,有了小谓之后我就不是很想再有一个。我觉得,像我这种人,一碗水根本端不平,肯定偏心。无论是偏心哪一个,对另一个孩子都很不公平。”

    “想得还挺多。能生出来再说吧。”老吴看着红灯,踩了刹车,有些泄气地轻轻拍了一把方向盘,“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不能生,还是背着我结扎了。都这岁数了,肯定是不能再要了。你跟我说句实话。我是真喜欢小孩。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咱俩前些年体检过多少回,去医院比上厕所都勤。我都快要能坐办公室开诊断了。其实我真不理解。你鬼门关走一圈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还想走一趟。替你客户熟悉流程啊?”

    “你滚。我生的孩子我不比你明白?反正我乐意。”

    “哼。你又乐意了。刚生完天天哭唧尿嚎,这疼那疼,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恨不得把我骟了以泄愤,说以后再也不生了。都狗叫的是吧?”

    “汪汪汪。”

    老江被她逗笑了:“你上一边去。”

    “你不觉得把一个小孩从小养到大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吗?我这工作性质,天天送人走,觉得能让人活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你知道为什么伟大吗。是因为累。把父母累得跟孙子一样,所以伟大。”老江无奈扶额,“不是我邀功,也不是责怪你。我得反复提醒你。你生完,出了月子,裤子一提,拍拍屁股就走人。你知道那小b崽子有多磨人吗。他妈的动不动就哭,喂奶不分白天黑夜,我就没睡过几个好觉,都快出现幻觉了,往床上一看能看见仨孩子,差点吓晕。他妈的喂辅食还得一样一样排敏,费劲巴力做出来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都给你掫地上。过一会小王八犊子在地上爬,他妈的抓个蟑螂往嘴塞。”

    老吴有些心虚,打断他:“一口一个他妈的他妈的,你骂谁呢?”

    老江有些烦躁:“别人说不行,我说还不行吗?这不是事实吗?要不然哪有他?”

    老吴不敢再说话,老江也沉默下来。

    车里一片寂静,甚至能听见老江的衣料和椅子摩擦的声音。

    还是老吴开口说话:“你快说你想吃小蛋糕,我今晚翻山越岭也给你买。说得我太愧疚了。”

    “我真不吃,太撑了。其实揣了十个月的崽子,更辛苦。我看谁也别说愧疚,谁也别说辛苦。还不是自己乐意生乐意养。”

    “哼哼。”老吴无奈地笑了,“这话倒是没错。”

    “司机师傅,踩一脚吧。到家了。”老江提醒道。

    “没打表,五块钱吧。”

    “没钱。找我老公要。”老江打开车门,抱着花下车。

    老吴把车停好,老江在家门口等着她,看着怀中的郁金香发呆。老吴把门打开,屋里点着小夜灯。老江拿了瓶子把花插好,而后去厨房看了看锅。锅已经刷过了,台子也擦过了,很干净,却故意留了一只粘着饭粒的脏碗,在水池子里挑衅他。老江只得打开水龙头,把碗刷好。

    吴所谓的房门紧闭着,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老吴走过去,敲了敲门:“大儿。睡了吗。”

    吴所谓正在研究别的猫咖拍出来的视频,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睡了。”

    “那睡吧。”老江说着,把老吴扯回来。他还不想和吴所谓把这件事摊开说。他要再观察观察,吴所谓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

    吴所谓听见老江的声音,往门旁边凑了凑,想开门出去,可是拧开了门锁,又不好意思出去,只好偷听他们说话。听着听着听不清,往门上面倚,不小心碰到门把手,一下子把自己推出门。

    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惊讶地看着他。吴所谓想了想,径直跑过去:“小飞棍来喽~”

    “滚。”

    “小飞棍走喽~”

    门被关上了。吴所谓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在被子里,他灵机一动,拿出手机看客厅的监控。

    监控里,爸爸妈妈吃着瓜子聊着天,原来是在说工作上的事。突然,自己破门而出:“小飞棍来喽~”

    该死。脚趾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胡一清突然发来消息:“我想剪一个猫咪干饭合集,如果效果不错,可能做猫咪叫声合集,猫咪睡姿合集,猫咪性格图鉴。”

    “行啊。”

    “那样更新可能会慢一点。搞笑段子的热度还不错,毕竟有你的大脸撑着,还是得继续拍。不过捕捉瞬间肯定不够,只能人造段子了。”

    “行。我想想。”

    吴所谓把小飞棍的视频调出来看了几遍。这个视频没有前因后果,当然是没法发出去了。不过,作为东北人,爸爸妈妈开口说话就很有趣,尤其是爸爸,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很有特色。

    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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