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开运这段时间过得十分充实。

    时间在她每一次伏案备课,每一次抬眸望天,每一次因小说情节思索纠结时溜过。

    时间的流逝,像一缕轻风,像一片自然掉落的黄叶,几乎很少有人会刻意关注着它的变化,但它就是那样悄然流逝着。

    十二月初,苏开运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邮件。

    邮件的发送人,是《全国青年剧本与创意大赛——反暴力题材征稿》活动的主办方。

    邮件内容,是恭贺苏开运,她此前所投稿的剧本《反转》,获选了。

    这封在苏开运意料之外的邮件,着实让苏开运愣怔了蛮长的一段时间。

    不可思议,出乎意料,从没想过。

    这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充斥在苏开运脑海里的所有想法。

    此前数次投稿失败的经验,让苏开运在创作时、投稿时都没仔细设想过自己可能会得奖的可能性。

    不过,当她对得奖不再抱有期待,就只是单纯地想完成一个故事,想不留遗憾地创作完一个故事时,她就被命运眷顾了。

    愣怔过后,一种虚浮的、像落不到实地的不真实感油然而生,而苏开运也后知后觉,这种不真实感,大概名为喜悦。

    她曾经无比希望获得的“肯定”——他人对她文字的肯定,对她故事的肯定,竟然在她开始学着戒掉周围的审视目光,开始学着不再将其他人的认同看得那么重要时,获得了。

    这大抵就是造化弄人。

    苏开运此次剧本所获得的奖项,并非该活动的最高奖项,但这对投稿前什么奖项都没奢望过的苏开运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收到那封获奖邮件的当天,苏开运几乎难以忍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在某个刹那,她强烈的分享欲让她想将自己的喜悦广而告之所有家人、好友。

    但也只是在某个刹那而已,苏开运的理智制止了她在社交软件发朋友圈的冲动,最终,苏开运只私下将这件事默默分享给了几个人。

    首先是黎三枝跟苏开醒——这两个人,是一直以来都知道她在创作故事、创作小说,且没有多少反对言语的人。

    至于要不要将自己所创作剧本得奖的这件事告诉林友繁,苏开运最开始也纠结、犹豫过,但纠结来纠结去,她最终选了个折中做法,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苏镇远——这算是间接地告诉林友繁了。

    虽然苏开运现在跟林友繁的关系变得和缓了,但苏开运依旧无法明晰,林友繁对她写作的这件事,究竟抱持着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也无法确定,自己将这件事告诉林友繁,是否会热脸贴冷屁股——这种分享喜悦不成反被讥讽的感觉并不好受。

    哪怕苏开运现在开始学着不再将他人的认可看得那么重要,但这种能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练成的。

    她当了那么久的吐槽up,还偶尔会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应对所有网友对她所创作视频的评价,更遑论对方是林友繁——一个苏开运曾跟她在同个屋檐下生活十几年,且在过往的这段时间中一直拼命想用自己所创作出来的故事与文字博得她认可的人。

    但可能是苏开运太过多虑、太过悲观了吧,事实跟她预想的相反。

    无论是苏镇远给她反馈过来的情况,还是她后来跟林友繁的日常通话,都不难从林友繁的语气和态度推测出,林友繁在知晓苏开运所创作的原创剧本得奖后,不仅听不出任何无奈、愤怒的情绪,甚至就连任何一句稍微有些阴阳怪气的言语都没有,她的心情听起来很不错。

    而且出乎苏开运的意料,她竟在跟林友繁的通话中,第一次得到了林友繁对她写作这件事的正面反馈,“听你爸说,你写的剧本得奖了啊,很棒啊。”

    其实还有一段话,是苏开运从不敢相信能从林友繁那里听到的,可林友繁就是说了,“……还有一些话,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说……索性就说了吧。”

    说到此处,林友繁声音稍顿,“……其实我至今还是不看好你走写作的这条路,但如果你真的喜欢写作这件事,那就坚持下去吧,无论我说些什么……”

    “……毕竟,你的人生是属于你的。”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林友繁的声音很沉,很低,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开运觉得自己从中还听出了几分温情。

    该怎么说呢,在过往的二十几年里,林友繁表现出来的形象,几乎都很强势,工作方面是这样,在家庭事务方面更是,她几乎从不妥协。

    而这次通话,可能是林友繁为数不多的,在苏开运面前软化自己态度的时刻。

    夜晚的风并不温柔地吹着,一时间,电话两端都没人说些什么。

    苏开运揣测不出林友繁此刻是什么心情,是什么状态,她只知道,此刻,她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般,努力许久,也只能勉强发出一个含糊的语气词:“嗯。”

    而且吧,她此刻的心脏简直就像被风灌入了一样,竟有些疼。

    可能这个比喻并不太准确,但苏开运就是莫名觉得,此刻的场景,很像是一个从小就没得过糖果的小孩子,在长大后的某天,意外收到了一份迟到十八年的糖果大礼包。

    可能是她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在她意外收获这份糖果大礼包时,第一感觉竟不是愉悦,而是酸涩和委屈。

    明明她不该感到委屈的,明明她也不该哭的,可没由来地,苏开运有些想哭。

    这种想哭的冲动难以抑制,因为苏开运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眼眶很快就变得又酸又涩,仿佛只要再多一秒,就能有眼泪夺眶而出。

    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苏开运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是,等苏开运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站在露台的腿已然有些泛酸。

    听着从耳边响起的猎猎风声,苏开运拢了拢自己的外套,抬眸望天。

    山区的夜空在大多数情况下总是显得很浪漫,云雾稀薄,繁星闪烁,皓月千里。

    眺望着这仅仅只是宇宙中极大数量中微不足道的一片星空,好像没有谁能不感慨,自己的渺小,置身于这样的景色之下,似乎也没谁还会在此刻紧紧抓着自己的那些烦愁不放——至少,那些过往就淤积在苏开运心中的、绝大部分的烦思忧虑,在此时此地都化成了像尘埃般渺小的存在,不再沉甸甸地压在苏开运心头了。

    苏开运难得地感到神清气爽,仿佛乘着晚风,她就能飞起来了。

    --

    苏开运自诩并非高调的人,但莫名地,看见那轮似弯刀的月亮,苏开运倏然就想起了杨新迎。

    怎么办,她近段时间好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分享欲了。

    事实上,这个念头并不是苏开运遽然冒出来的,在收到那封获奖邮件的那天,她其实就在琢磨了。

    不过当时,她只是有点想跟杨新迎分享自己所创作的剧本得奖的事情,她有点想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但是现在,在跟林友繁打完这通电话后,苏开运的这种“有点想”,就变成了“特别想”。

    究其缘由,可能是近几个月断断续续跟杨新迎的社交闲聊,让苏开运在潜意识里不再将杨新迎置于一个只可远观、而不能打扰的位置了吧;

    也可能是因为,苏开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与轻松过了……

    而且,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让她如此想跟杨新迎分享的原因——

    【写吧,继续拼命地写吧,去创造恢弘的世界。】

    或许杨新迎早已忘记了,但苏开运仍然记得,她从杨新迎那里得到的最初的支持,记得这句她现在颇有些羞于启齿、但曾经激励着她不断创作、且被黎三枝做成书签送给她的话。

    她想让杨新迎知道,她还没放弃写作,她还在继续用自己的文字创造世界。

    --

    每年一到这个接近年末的时间节点,娱乐圈内的各大活动就都很多,其中就包括各大电影节。

    而在国内刚刚过去的电影节上,杨新迎凭借在文艺电影《冬日来信》的表现,获得了最佳男演员提名,虽没能正式获奖,但这次提名已是对他演技的一个重要肯定。

    网络舆论对杨新迎获得最佳男演员提名这一件事,虽不能说完全没有嘲讽声,但认可他获得这次提名的网友也不在少数。

    甚至还有专门撰写电影相关咨询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篇名为“从全网群嘲的演技到影帝提名,杨新迎做了什么?”的推文。

    值得一提的是,小成本、新人导演执导的文艺电影《冬日来信》成为了今年国内电影市场的一匹黑马——不仅票房超过投资方预期,口碑、甚至是奖项提名都远超创作方此前所预料。

    除了收获最佳男演员提名,在演员方面,《冬日来信》电影的女主角提名并获得了今年电影节的最佳新人演员奖。

    在电影自身方面,该电影提名了今年的最佳原创剧本。

    在导演方面,执导该电影的女导演提名并斩获了今年的最佳新人导演奖,并引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热议。热度和转发量最高得一篇推文,题目是:“女性导演的细腻,在陈菁的电影里体现得无与伦比”。

    同时间段,另一篇点赞量、阅读量很高的推文,题目是:“电影究竟应该追求质量还是流量?”。

    该文的创作博主是个资深电影人,她洋洋洒洒写了近万字,在文内发表了她对近些年所上映电影的看法,指出现今大部分电影因过度追求流量,所传达的故事内核、故事价值观已与大部分观众的审美脱轨。

    “在某种层面上,其实我很希望国内的电影市场能出现更多像《冬日来信》这种启用新人演员、新人导演的电影,当然,我也并不是完全反对流量,只是反对“唯流量”……”

    该推文用词犀利,批判力度十足,一时间倒引起了电影圈许多专业人士的讨论,就连官方也对此发表了评论。

    --

    《冬日来信》该电影中,获得奖项提名的有三人,但仅有杨新迎一个人只被提名而没获奖,故而有好多杨新迎的黑粉便抓着这个点,拼命抨击杨新迎,说资方都把饼喂到杨新迎面前了,他都接不住,换个人就该得奖了;说他拖垮了《冬日来信》的票房,没有演绎出男主的魅力;说他的奖项提名是最水影帝提名……

    杨新迎常年处在娱乐圈内被黑被嘲的风口浪尖,想来对这些刺耳、甚至有些为黑而黑的抨击言论都习以为常了,可苏开运在不经意刷到那些有关杨新迎的负面且无脑评价时,她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蹙眉,还是感到难受——明明苏开运自己身为吐槽博主,本该对这种负面评论的出现习以为常,而且也应该能驾轻就熟地面对它们,可偏偏一遇到有关杨新迎的事,她好像总无法做到云淡风轻。

    苏开运在几天前,曾跟杨新迎通过电话——有些事情,在发生过第一次、第二次过后,很容易就会有第n次、第n+1次的出现,现在,苏开运已经能坦荡面对自己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杨新迎打过来的语音通话了。

    而且吧,苏开运其实还挺乐意看到杨新迎的聊天头像在自己手机屏幕中央亮起来的。

    杨新迎的聊天头像,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换过了,直到现在,他的社交头像还是苏开运所拍下来的月亮风景图。

    那通电话,他们其实没聊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只是闲聊。

    他们聊天气,聊彼此近况,聊苏开运路边遇见的两只面对面互相“汪汪”叫的小狗,聊杨新迎第一次获得最佳男演员提名的心情,聊他最终没获得奖项会否心情糟糕。

    “为什么我听你的语气,你好像比我更感到遗憾呢?”

    “平常心看待吧。”

    “这次能获得提名,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肯定了。”

    “……我会慢慢变厉害的。”

    “我会慢慢变厉害的”,是杨新迎呼应他们彼此第一次打电话时聊的内容,那时候,苏开运制作的有关杨新迎演技安利视频的相关词条登上了热搜。

    杨新迎当时在电话里还因为这件事给苏开运道了歉。

    ——很抱歉给你造成的困扰。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的演技还存在争议。

    ——如果我能够再厉害一点,到那时候,你再怎么夸我,都不会因此而登上热搜了。

    在现如今流量为王的时代,娱乐圈的更新换代总是很快。

    不进则退,似乎也挺适用于这个不断追赶流量与热度的行业。

    苏开运当然不会想当然地以为,杨新迎努力钻研演技是为了她——如果真这样想,她简直就是高看了自己,也白认识了杨新迎这么久。

    苏开运现在还依稀记得,杨新迎在有关他自己的人物专访里回答过主持人这样的一些问题:

    ——据悉,新迎你曾就读于师范大学,进娱乐圈发展算是阴差阳错,那非科班出身的你,踏入娱乐圈后,是否曾怀疑过自己,觉得自己进入娱乐圈发展的选择是错误的?

    当时杨新迎在镜头前的状态是怎么样的呢,他好像轻阖了下眼,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我怀疑过,但现在,我坐在这里,在回答你的问题。”

    言外之意,他怀疑过,但仍留在了娱乐圈发展。

    ——新迎你觉得,演员是个怎样的职业呢?

    越是简单的问题,越容易回答不好。

    杨新迎的回答也没那么复杂:在我看来,这是个需要考察很多能力的职业,但也很有趣的职业。

    ——好的,那请问,新迎你最希望网友在看完你演的戏后,评价什么呢?

    杨新迎像是思忖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杨新迎是个好演员。

    曾经,杨新迎在采访里说出的这句话,是他被群嘲的黑点。

    现如今,当初那些群嘲过的网络喷子可能都忘记自己嘲讽过什么了,但杨新迎,好像始终在往他的目标靠近。

    “嗯,你一定可以的。”苏开运低声说。

    身为圈外人,也不是什么资本家,苏开运深知,目前的她给不了杨新迎除支持外的其他帮助,但第二次在通话里听杨新迎提起这个话题,莫名就让苏开运倏然产生了一个念想:她想默默陪着杨新迎变得厉害。

    这样,哪怕未来他们无法在一起,或者彼此间的联系逐渐变少、关系变淡,至少,他们也曾拥有过相同的期待——即便这听起来太过矫情,太过自我感动,甚至也很微不足道。

    --

    【不苏:跟你分享个好消息,我获奖了。】

    【不苏:[图片]】

    苏开运在私聊里发送给杨新迎的图片,是主办方发送给她的邮件截图。

    杨新迎最近刚刚杀青了一部电影,近期便没有什么进组的安排了,除了有零碎的拍摄活动需要他参加,其余时间应该都算他的休息时间。

    不过就算这样,他回复消息的速度也不算很快。

    曾经有记者就“你休息时间喜欢做些什么”这个问题提问过杨新迎,杨新迎当时回答说,“睡懒觉,赖床”,苏开运之前对杨新迎的这个睡懒觉还没多大概念,而直到现在,她才多少摸出了些许规律:休息时间,杨新迎几乎很少在中午12点之前起床,消息也很少在早上回。

    杨新迎的消息是中午一点的时候发过来的。

    【Tsuki:抱歉,现在才睡醒看到手机。】

    苏开运在看到消息的时候,就给他回复了,【没事,你吃饭了吗?】

    她的消息刚刚发送成功,杨新迎就直接打语音通话过来了。

    苏开运点击接通。

    “喂。”

    手机那端,杨新迎率先说话了。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吧,杨新迎说话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竟比平常还更撩拨,苏开运像是不习惯那样,用手指稍稍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通话那端,确定了苏开运已经接通语音的杨新迎继续说:“原谅我现在才看到消息,可能这句话其他人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过我还是得再说一次——”

    “祝贺你,苏开运,你做得真棒。”

    其实,在苏开运将自己得奖的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家人朋友后,类似于“苏开运,你做得好,做得棒”、“苏开运,你可以啊,很厉害”、“姐,给你一个大大的赞”的夸赞,她的确是听过不少次了。

    可哪怕杨新迎说出的祝福语并不新鲜,乍然听见杨新迎说出这句话,苏开运的感受还是很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此刻夸她、赞她的人,是杨新迎。

    苏开运再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小小声道:“谢谢。”

    语音里,杨新迎继续在说着什么。

    苏开运心不在焉地摸着自己的耳朵,对语音里杨新迎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杨新迎说他想为苏开运准备一份礼物,以庆祝她此次获奖。

    苏开运起初还想委婉驳回,但杨新迎后来以一种轻松的口吻道:“说不定沾沾开运你这次得奖的好运,我下次也能得奖了。”

    其实,苏开运也知道,杨新迎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抵就是在开玩笑。

    但莫名地,她当下就像是不小心钻了牛角尖,脱口而出的话,真诚中还透着些许幼稚:“好吧,那这次就给你沾吧。”

    然后苏开运就听见杨新迎的笑声从手机那端传过来,他的笑声很轻,但说不清是为什么,苏开运总觉得今日杨新迎在语音通话里的声音,特别勾人,让她的耳朵有些招架不住。

    杨新迎含笑说:“好啊,那先谢谢你了。”

    说“别介意”不太对,说“不用谢”也有些怪。

    苏开运局促地摸着自己的耳朵,不知不觉,她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怎么办,她这次的耳热,好像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了。

    --

    怎么说呢?

    跟杨新迎那天的语音通话,到后期苏开运一直都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就连语音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她也有些理不清了,她只记得,通话结束的前一秒,她让杨新迎快点去吃饭,杨新迎笑着答应。

    至于那天他们彼此具体聊了什么内容,因为他们聊得都挺闲碎,苏开运其实也记不太清了。

    她现在唯一能记清的,是杨新迎说要给她准备礼物,祝贺她得奖。

    而提到礼物,苏开运有些犹疑。

    她……需不需要也准备一份礼物呢?

    其实,早在从手机推送知晓杨新迎获得影帝提名的当晚,苏开运就开始在思考这件事了。

    不过当时的她有很多顾虑,像是要不要等电影节颁奖礼结束再准备礼物?以及仅仅是获得影帝提名就给杨新迎准备礼物,会不会稍显不妥……

    顾虑太多,加上当时苏开运也有些忙,所以给杨新迎准备礼物这件事就被直接耽搁了。

    后来,杨新迎颁奖礼陪跑,苏开运就更害怕送礼物的时机不对了。

    现在想来,她当时可能还是太过多虑了。

    想送杨新迎礼物,想恭喜他第一次获得最佳男演员提名,哪里需要那么多借口?

    再不济,她就以“礼尚往来”的借口将礼物送给杨新迎吧。

    要给杨新迎准备什么礼物,苏开运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她想送一盏水晶月球灯给杨新迎。

    这种小玩意儿,苏开运最初是想网购的,毕竟对于从小到大天赋点都不在手工方面的苏开运来说,她手工制作出来的玩意儿可能还比不上网购收到的精致。

    况且,虽然迎风民宿这边接收快递不是很方便,但镇上其实也是有快递接收点的。

    不过,苏开运的想法在她周末去镇上看到一家名为“遇见”的DIY手工小店时改变了。

    故而,思考再三,苏开运还是打算亲自动手了——虽然这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

    不过所幸,DIY小店的店长给她提供了些许帮助,就是她们彼此交流的时候闹了不少笑料。

    利用休息时间去了几次“遇见”,苏开运最终捧回了一盏独具自己特色的水晶月球灯。

    捧回当天,苏开运忍不住给她自己制作的水晶月球灯拍了张照。

    乍看之下,应该是还挺不错的吧,就是兔子雕得没那么生动。苏开运边打量着水晶灯边想道。

    不过哪怕是现在看上去稍显“抽象、蠢萌”的两只兔子,其实也是苏开运雕刻了好几回的结果。她最早雕刻的玩意儿,如果不刻意强调它是兔子,可能都没人会把它同兔子联系起来。

    而直到将准备送给杨新迎的礼物准备好,苏开运才有心情好奇:所以,杨新迎会送自己什么呢?

    --

    时间是条固执的长河,总在奔腾不息地往前流走,谁都无法阻止。

    不知不觉,无论是手机推送,还是咨询、短视频app等所讨论的话题,都和新年、跨年晚会等相关。

    “跨年晚会节目汇总,你准备看哪个台?”

    “有哪些适合跨年夜发的文艺短句?”

    “今年的跨年夜,你准备好怎么过了吗?”

    ……

    相比热闹繁杂的网络世界,苏开运的现实世界,倒安静得多。

    黎三枝起初是想到川西这边来陪苏开运一起跨年的,毕竟她考研初试也结束了,但出于各种原因,她被家里人不由分说地拉去国外旅游了。

    苏开醒国庆假期的时候,曾来过一趟川西,至于这个跨年夜……因为今年寒假放得早,故而他们学校的考试周到来得也早,按他自己所说,他现在复习的时间都不太够了,怎么还有心情过跨年夜?所以这个跨年夜,对苏开醒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他要和舍友在图书馆复习。

    剪野的跨年夜,依旧是在路上过的——她好像总在奔赴风景的路上。

    林友繁与苏镇远曾一起打过视频电话给苏开运,他们打视频过来,倒不是来询问苏开运跨年夜打算怎么过的事情,他们想问的,是她过年的时候要回夏岩市吗?

    回吗?苏开运自然是要回的。

    先不说离家这么久,她心底深处还是很渴望跟家里人相聚的;就单说她跟黎三枝这么久没见,她其实也很想见见黎三枝。

    况且,她回夏岩市后,还想请杨新迎吃一顿饭——春节期间,杨新迎极大概率也会在夏岩市。

    这个跨年夜,应该算是苏开运独自一个人在外过的吧——之前她在水清大学读书的时候,几乎每个跨年夜都会有黎三枝的陪伴。

    但出乎意料,苏开运的这个跨年夜,过得却并不寂寞,也不落寞。

    元旦小假期,迎风民宿也迎来了一群来川西旅游及跨年的旅客,当天晚上,也不知是谁提议的,包括康佩娜、康赞及其他老婆在内,他们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素不相识的一群人,一起吃饭,这本来应该是个挺尴尬的场面,但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什么,这顿饭吃得意外……和谐,饶是社恐如苏开运,也没感觉到一丝尴尬。

    苏开运听他们笑着、谈着、分享着,哪怕康赞及其老婆的普通话说得别扭,但这并未影响饭桌上的气氛,甚至里面还有个既懂藏语还懂普通话的、此刻还能充当翻译的旅游博主。

    一顿饭吃完,一众旅客都想去镇上转转,镇上今晚有篝火晚会,也有集市,想来应该会很热闹。

    苏开运起初是有些兴致缺缺的,篝火活动什么的,她在川西呆的这几个月,已经体验过了,但架不住康佩娜再次的热情邀请,她最后还是跟着一众旅客去了镇上。

    不过哪怕是答应了康佩娜的邀请,苏开运在集市上转悠没多久,凑了会儿热闹就打算回去了。

    康佩娜在篝火晚会上遇到了自己的好友,没打算那么早回,其余旅客也正在兴致冲冲的时刻,所以回途路上,只有苏开运一个人。

    苏开运让司机在距民宿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将自己放下,剩下的这段路,她想自己走着回去。

    喧嚣的热闹渐渐被抛在后方,抬头望向夜空,星星还是很亮。

    但苏开运走着的这条路,其实也并不完全都很安静,偶尔会有小孩子拿着发光的玩具笑着、跳着跑过,在极远的夜空里,偶尔会有一片色彩斑斓的烟火闪烁,然后再慢慢变得黯淡。

    今夜月光盈盈,照在木桥上,照在潺潺的流水上。

    苏开运边走,脑袋里像往常那般思索着很多东西,像是《逐风》目前的写作进度、以及后续剧情如何推进;她的教学进度……

    但更多时候,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感受,感受深夜的寒冷,感受并不温柔的晚风,感受自己此刻的存在。

    也不知是否为错觉,苏开运在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苏开运。”

    可能是风的缘故,传达给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似乎都带着微微翘起的、上扬的尾音。

    苏开运很少会听见有人这样喊她的名字,就好像,仅仅只是将她的名字喊出口,就是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苏开运在内心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一下,而下一秒,她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她的错觉,的确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像是害怕她没听清一般,那人又喊了一遍苏开运的名字。

    这次,逆风而来的呼喊声里,那简单的、尾调上扬的三个字,清清楚楚地在苏开运的耳边放大,在多次语音通话过后变得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轻易就让苏开运的耳朵有了耳热的趋势。

    “怦怦”

    恍然间,苏开运分不清是远处绽放的烟火响了,还是自己的心跳乱了。

    带着不可置信,带着几乎难以掩藏的悸动,苏开运转身,回眸。

    在远方倏然亮起的一片璀璨烟火里,在溶溶月色照映下的这条弯弯绕绕的山路上,在她身后几米的位置,杨新迎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针织帽,就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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