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晴,但我的心情却并不明朗。」

    「元旦过去,寒假也就在来临的路上了,这也就代表,我的支教生活快要结束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想到此次支教快要结束,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我终于可以放松了”,相反,我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忧虑。」

    当了快一个学期的支教老师,苏开运已经习惯了讲台,习惯了在班级十几双眼睛注视下讲课的感觉。可哪怕是这样,苏开运本质上,还是个不擅言语的人。

    故而比起面对面交流,用文字交流的方式还是令她更为自在。

    离别在即,苏开运却还是觉得,她对自己学生们的了解还是不够。

    所以,在一个多星期以前,苏开运给每位同学都发了一张小纸条,她让学生们在这张空白的纸条上,写下他们当下最想询问她的问题。

    苏开运起先想得很简单,通过查看学生们所询问的问题,她能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学生们的所思所想,而且,在回答学生们问题的时候,其实也是一种双向交流。

    只是,从小朋友们那里收集而来的一些问题,有些并不是很好回答。

    像是,“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怎么做才能变有钱?”“奶奶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这些问题简单却又现实。

    苏开运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也只能在空白区域写上一句很无力的话语:“抱歉,这个问题的答案老师不知道哦。”

    「去大西北旅游、在川西的几大山脉登高望远的时候,我经常会觉得:在大自然面前,我很渺小。」

    「可面对着那些在小纸条上用稚嫩笔迹写出的简单问题,我竟然又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我很渺小。」

    「可这两种渺小带给我的感觉,并不一样。」

    「前者,我在感叹自己渺小的同时,会赞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后者,它只是让我意识到:原来我的能力是如此有限——它让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韩愈《师说》有云:“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

    「可我始终觉得,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因为在世界面前,我真的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太多的迷茫了……」

    --

    「今日天气依旧是晴。」

    「凌晨,我跟黎三枝分享了我的迷茫,睡醒后,我看到她回复我说,“在社会问题面前,在疾病面前,人类觉得自己渺小是正常的,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也是正常的。”」

    「“正是因为个人的力量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所以才会有组织、团体的出现,才会有‘三支一扶’‘医援’等这些活动的出现,不是么。”」

    「她让我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无独有偶,有位到此支教已三年的老师,今天也跟我说了相似的话语。」

    「“社会是个在不断运行的巨大机器,再优秀的个人,在里面都只能充当一颗螺丝钉,但做好一颗螺丝钉应当做的事,就已经足够优秀,也足够令人骄傲了。”」

    「“你有迷茫,是正常的。”」

    「“有时候,我也会迷茫,会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但人生很长,我们终究会找到答案的,你不要太焦虑了。”」

    「我想,她们都说得很对。」

    --

    「今天,是我支教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节课,我将之前收上来的小纸条,都发还给了学生们。」

    最后一节课,苏开运没讲什么知识点,她只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疑问号,“?”。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在黑板上写的这个巨大的问号,就是我们这节课的主题。”苏开运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十几位学生们说。

    “首先,我们先了解一串数据……宇宙诞生于137亿年前,地球诞生于46亿年前,地球生命极可能在距今38亿年前左右出现,而人类的诞生,在距今60至80万年前……”

    “在宇宙面前,地球是渺小的;在地球面前,人类是渺小的。在我们人类未诞生的那么多亿年里,世界依旧是在运行的,所以,有很多秘密是我们人类至今未知的……”

    “……无论是未被证实的物理学理论,还是至今未被证明的数学猜想,其实,它们都在向我们说明一件事:我们的生活是存在未知的,是存在疑问的。或者说,不确定,才是我们生活的常态,就比如,哪怕看了天气预报,我们也没办法百分百确定明天的天气……”

    “但我今天重点要说的,并不是我们生活中的未知与不确定有多少,而是,我们应该要如何面对未知,如何面对不确定。”

    ……

    “有些问题,我们可能现在没法得出答案,但保持希望,继续努力,继续探索,说不定,有一天,答案就自己来敲门了。”

    --

    「其实,我最近这几天都睡得不是很踏实。」

    说来也巧,在苏开运快要开始支教生活的前几天,她也睡得不是很好。

    可她这时候的心情,跟那时候又有些不同。

    「昨天失眠,我把自己的“情绪日记”翻看了一遍。」

    就如照片可以记录事物的改变那样,文字也同样清晰地记录着苏开运对支教这件事情绪与态度的变化。

    她紧张、焦虑、害怕、恐惧过,她欢喜、庆幸、感激、喜悦过,同样,她厌烦、疲累、伤心过,可现在,她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她舍不得那方寸讲台,舍不得那些带给她无数烦恼和快乐的学生。

    明明纠结着该怎么讲课的记忆就在昨天,可一眨眼,她已经跟那群学生相处了快一个学期。

    原来,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流逝了很多很多。

    「时间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吧,它好像从不会宽容对待任何事物。」

    哪怕这是苏开运在此支教的最后一节课,可最后这一节课的时间,依旧在眨眼间过去。

    铃声敲响,同学们却没立即离开。

    他们随着班长喊的一声“起立”,齐齐站了起来。

    然后他们边朝苏开运鞠躬,边异口同声道:“谢谢老师。”

    苏开运鼻尖酸涩,眼眶微红。

    「过去没当老师之前,我其实挺抗拒“老师”这个职业与这个称呼的。但现在,当了老师之后,我越发能够体验到这个称呼所承载的重量。」

    「我想,我应该会很感激这段时间的支教生活。感谢这次机会,让我遇到了这群可爱的学生。」

    --

    一月末旬,苏开运告别康赞一家,告别那间她住了好几个月的房间,她离开了迎风民宿,离开了川西。

    熟悉的山景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苏开运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倏然又想起了自己最初来这里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她,因为高原反应略显狼狈,内心还怀着淤积不开的浓重心事。

    现在的她,虽不至于说完全没有烦恼,但她至少比当时轻松多了。

    回顾近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她好像经历了蛮多。

    她离开了夏岩市,去看了很多风景;

    她踏出了自己的舒适圈,去认识了更多的人,去当了支教老师;

    她重拾初心,重拾热爱,重新开始创作故事了。

    在此之余,她还意外收获了很多。

    她创作的剧本,得奖了;

    她跟林友繁的关系,破冰了;

    她跟杨新迎,关系在逐渐变得亲密。

    ……

    离开川西后,苏开运并没有直接回夏岩市,她去了一趟水清市。

    苏开醒所就读的水清大学虽然放寒假了,但直到春节前,苏开醒都需要在学长的工作室帮忙——虽然苏开运还从未亲眼见过这个工作室的模样,但听苏开醒在跟她闲聊时的语气不难推测出,他学长的工作室起步虽晚,但现在经营得挺有模有样的。

    苏开运此次去水清市,其实是带着任务过去的,其中最重要的,是她要去亲眼看看苏开醒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前段时间,苏开醒因为食物过敏去了一趟医院,最近这几天,跟他通话时,他说话时总带着浓浓的鼻音,偶尔还会咳嗽。

    食物过敏刚好,苏开醒又感冒了。

    害怕林友繁、苏镇远他们瞎担心,苏开醒跟他们打电话时,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不过这次,他明显还打算瞒着苏开运。

    要不是他在跟苏开运通话时意外说漏了嘴,苏开运指不定也被瞒在鼓里。

    【弟弟:其实你不用专门来看我的,我的感冒已经快好了,之前食物过敏也没很严重。】

    苏开醒发来的消息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食物过敏这事,可大可小,苏开运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飞过去看看。

    除此之外,苏开运此次去水清市还有另一个原因:剪野目前也在水清市,苏开运想跟她聚聚——无论是苏开运去大西北旅行的时候,还是后来剪野到迎风民宿来看她,苏开运都觉得自己受了对方太多照顾,所以她一直很想当面再谢谢对方,顺便把准备的礼物拿给她。

    水清大学目前是处于放假状态,但苏开醒之前跟学校申请过,所以还住在学校里,不过他没住在自己原来的宿舍里,而是跟学长住在同个房间。

    而得此机会,苏开运也总算是见到了苏开醒在私聊里一直提到的那位徐礼升学长。

    老实说,徐礼升长得挺斯文的,戴着眼镜,也很喜欢笑。

    但可能是惦记着之前他让苏开醒诓骗自己的事,苏开运对他始终有些偏见,觉得他很腹黑。

    其实,苏开运对徐礼升编的那个故事一直有疑问,她也一直很想跟对方求证一些事情:譬如徐礼升是在什么情境下才想要编出这个故事的?那个故事的内容是完全虚假的吗?故事中那个姓氏以y开头的朋友是否真的不存在呢?为什么他故事中的细节听起来那么真实呢?

    但就正如苏开运对徐礼升的第一印象那般,徐礼升并不是那种有问必答的人,苏开运两次提起这个话题,他两次都不着痕迹地将其岔开。

    徐礼升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什么。

    笨拙且敏感的苏开运隐约也察觉到了什么,识相地没再继续发问。

    水清大学外的某家家常菜餐馆,苏开运跟苏开醒一起吃晚饭。

    苏开醒的面色看起来不算太差,说话的时候鼻音也没语音通话时那么重了,这让苏开运稍感放心。

    其实苏开运曾让弟弟试着邀请徐礼升一起吃晚饭,但徐礼升说自己晚上已经有约,就不跟他们一起吃了。

    “所以我都说了,你不用专程飞过来看我,我都快好了……”可能时感受到了苏开运冷厉的视线,苏开醒语气一转,讪笑着道:“不过姐姐你不远千里来看我,我还是很感动的。”

    苏开运瞥了他一眼,随后才慢悠悠开口,“下次吃饭什么的,自己注意着点,忌口要记得。”

    可能是因为不占理,苏开醒乖巧点头。

    “感冒药要记得吃。”苏开运继续补充:“还有,未来几天可能有寒潮,你该添衣的时候就添衣,该穿秋裤就穿秋裤,别偷懒。”

    没嫌苏开运絮叨,苏开醒再次点头,“知道了。”

    无意间,苏开运透过玻璃窗,意外瞧见对街跟朋友边走边聊天的徐礼升。

    苏开醒顺着苏开运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对街熟悉的身影,他像是不想苏开运再将话题集中于他身上,立马转移话题道:“姐,我前段时间意外了解到一件事。”

    “你知道么,徐礼升学长跟现在那个很红的明星杨新迎,是发小。”

    --

    回到酒店,洗完澡,苏开运在手机上跟剪野聊了一会儿——在亲眼确定苏开醒的健康状况没有很大问题、且得知剪野近段日子没什么工作后,她俩一拍即合,决定未来几天一起在水清市逛逛。

    跟剪野确定完她们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安排后,苏开运的手机一时间并没有新消息进来。

    百无聊赖,苏开运登陆了自己的青椒站账号,【卡苏不苏】。

    在这近半年多的时间里,【卡苏不苏】的视频更新频率都不高,基本是两月一更,不过饶是如此,每个视频的播放量都还是挺可观的,平均播放量竟还有将近一百万。

    只是,说不清是吐槽综艺《演员请听好》播出所带来的影响还是什么,在视频评论区以及弹幕发表引战言论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

    像是想起什么,看完自己账号的基本信息后,苏开运在站内搜索了一下“路卡111”。

    界面很快跳出相关用户的主页详请。

    跟即将季更的博主【卡苏不苏】相比,【路卡111】的更新频率就更糟糕了,又或者说,在发布完那两条吐槽杨新迎的视频后,他就没再更新了。

    在他视频底下的评论,还零星有几个观众在坚持催更,并且还很诙谐地给博主取了一个外号,“断更区up”。

    苏开运甚至还能在那些观众留言评论里,看到自己的名字。

    【困困困困困:为什么我关注的视频吐槽up都不更新了呀?@卡苏不苏@路卡111,难道你们两个吐槽杨新迎的博主都相约一起退网了吗?】

    怎么说呢?

    苏开运并没有退网,只是,她前段时间真的太忙了,每两个月制作一个吐槽视频,已经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毕竟找影视剧,看视频、写文案、修改、录音、剪辑等都需要花时间。

    不过,【路卡111】是否退网了,苏开运并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开运的手机突然振了下。

    是杨新迎,他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Tsuki:我把灯带回我夏岩市的家了。】

    【Tsuki:[图片]】

    杨新迎在私聊里所附上的图片,是月球灯放在床头柜,并被点亮的模样。

    看到那张照片,苏开运莫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可能是因为那两只兔子雕刻得不太好看吧,又可能仅仅是因为,杨新迎表现得很喜欢这盏灯的状态让她难为情。

    可这种难为情,是让她开心的。

    【不苏:你回夏岩市了啊,我还没回呢。】

    【不苏:[地理位置]】

    【Tsuki:你在水清市啊,是回去看母校吗?】

    【不苏:不算是,我是来看弟弟的。】

    跟杨新迎闲聊了一会儿,苏开运就打算睡觉了。

    睡前,苏开运情不自禁,翻开了跟苏开醒很久之前的对话记录。

    ——我学长知道你的名字欸……

    ——他说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对了,我学长的名字是:徐礼升。

    ——徐学长说,他有朋友是你的高中同学,他是从朋友毕业照那里知道你名字的,然后他说他那位朋友的姓氏以y开头。

    ——他那位朋友暗恋你。

    以及今天傍晚苏开醒口述的那句:

    ——徐礼升学长跟现在那个很红的明星杨新迎,是发小。

    按灭手机,苏开运躺在床上,虽然想让自己不去多虑,但徐礼升前两天回避谈论那个话题的神态竟适时跳出她的脑海。

    为什么徐礼升提起那个话题时会是这个态度呢?

    遮遮掩掩,就像是里面有什么隐情。

    --

    高铁等候厅,苏开运推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边在手机刷着车票信息。

    她来水清市的任务都完成了,现在,她准备要回夏岩市了。

    苏开运来得有些早,她等的那列车还没开始检票。

    确认完车票信息,苏开运在附近的长椅上找了个空位坐下,调出手机的私聊界面,林友繁和黎三枝都给她发消息了,问她上车了没有,苏开运一一给她们回了消息。

    想了想,她发了一条消息给杨新迎。

    【不苏:[地理位置]】

    【不苏:我要回夏岩市了。】

    “苏开运?”

    捧着手机,苏开运模糊间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候车室内很嘈杂,苏开运怕自己听错了,疑惑抬眸,然后苏开运就看见了站在她斜前方,同样带着一个行李箱的曾韵纯。

    久不见面,也久没联系,苏开运起先还有些发怔,脑袋的反应也有些慢,大约用了好几秒吧,她才将曾韵纯此刻的形象,与自己记忆里的名字对上。

    将近一年没见,曾韵纯好像变了不少,感觉她气质方面变得更从容了?

    曾韵纯推着行李箱,在苏开运旁边的空座位坐下,热情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真巧,你这是要回夏岩市吗?”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苏开运社恐依旧,“嗯。”

    “我过段时间也要回夏岩市,不过现在,我要先去我朋友那里。”曾韵纯道。

    朋友?

    苏开运倏然间想起她上一次跟曾韵纯的对话。

    所以,她现在交到朋友了吗?

    “……其实,我后来一直很想再当面向你道歉。”曾韵纯略带犹疑,主动又提起了去年的事情,“我那时候真的很不成熟……”

    “那件事,你已经跟我道过歉了,”苏开运打断她,“现在就往前看吧。”

    曾韵纯愣了下,看向她,“谢谢。”

    车站广播适时响了,曾韵纯所在车次开始检票,很快,曾韵纯就跟苏开运告别离开了。

    苏开运望着曾韵纯的背影愈来愈远,出神想着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振了下。

    【Tsuki:欢迎回来。】

    【Tsuki: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个面吧。】

    【Tsuki:我请你吃饭。】

    杨新迎跟苏开运的这次饭局,约了好久。

    有些事,她也该跟杨新迎说清楚了,再拖下去,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杨新迎,可能都不太好。

    苏开运垂眸,很缓慢地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一个字。

    【不苏:好。】

    --

    苏开运跟杨新迎约定见面的时间,在除夕前几天。

    包厢杨新迎已经订好了。

    苏开运赴约当天,雨淅淅沥沥一直在下,又冷又潮的天气,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微雨蒙蒙,苏开运裹紧了自己的大衣。

    怕冷的缘故,苏开运穿得很厚实,帽子,口罩,围巾,大衣,手套什么都没落下,或许是她穿得太多了,行动起来略显笨拙。

    正常来说,除非迫不得已,没谁会喜欢在这种冷肃的天气出门。

    可奇异地,苏开运并不讨厌今天的雨,听着似有似无的雨滴落在伞面上,打在车载玻璃上,苏开运从赴约开始就稍显紊乱的心跳难得地平静下来。

    因为少年时悄声陪着杨新迎淋过的那么多场细雨,从此以后,雨天在她心里格外浪漫。

    提前半小时出门的缘故,哪怕苏开运搭乘的出租车在行驶过程中稍微有些堵车,苏开运到达包厢的时间也很早,比约定的提前了十几分钟。

    天气原因,私家饺子馆内的人并不是很多。

    服务员过来问了苏开运几句话,紧接着就把苏开运带往预订好的包厢。

    杨新迎订的这个饺子馆,苏开运以前来吃过一两次,她知道,这里私密性挺不错的,杨新迎在这吃饭,应该不会被偷拍到——不过在这方面,苏开运也说不准,毕竟杨新迎的流量摆在那呢,有些明星的私生会很疯狂。

    可能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焦虑情绪吧,苏开运控制不住地在脑内瞎想,不过除了瞎想,她还想了些其他的,像是她这顿饭要怎么吃,什么时候提及那个话题比较合适。

    可她还没琢磨出最佳答案呢,踏入包厢后,她就发现,杨新迎已经在包厢内等着她了。

    苏开运脚步一顿,脑内突然就什么都琢磨不了了。

    包厢内开着制暖的缘故,杨新迎在室内穿得并没那么多,简单的针织上衣,黑色长裤,旁边的衣帽架挂着一件黑色大衣,大概是杨新迎进来后挂上的吧。

    “来啦。”杨新迎说,他说话的尾音像是带着钩子似的,钩得苏开运差点走神。

    “你来得好早。”苏开运顿了下道,一边摘掉了自己的口罩、围巾以及手套。

    杨新迎今日的装造并不繁复,简单但帅气,可苏开运倏然却有些害怕跟他对上视线,可能是害怕自己一跟他对视,就要脸红吧。

    刚刚明明还很冷的。

    现在为什么她却感觉有些热,脸都快红了。

    包厢内的制暖有开得那么高吗?

    苏开运思忖了一会儿,将自己的大衣脱掉,也挂到了衣帽架上。

    “你不也是。”杨新迎笑道。

    是,可也不完全是。

    我提前到,是因为不想在有关你的活动上迟到。

    那你呢?

    苏开运在杨新迎对面的位置坐下,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

    苏开运并不是没有跟杨新迎单独吃饭的经验,不过比起上次一起吃饭,他们相处起来好像变得更和谐了,可能是他们变得更加熟稔的缘故吧。

    只是,这个饭局的气氛实在太好了,好到,苏开运都有些不忍心提起那个话题了。

    苏开运有些害怕。

    她害怕自己将那些话说出口后,他们两个就再也回不到这样的相处氛围了。

    可是……这次饭局不提,那她应该什么时候提呢?

    要是她每次跟杨新迎相处的氛围都很好,那她是不是就永远不提了?

    就这样迷迷瞪瞪地相处下去?

    时间在流逝。

    ……再不提,这个饭局就要结束了。

    思虑良久,在这个饭局接近尾声,服务员还未进收拾餐具的时候,苏开运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确保自己目前看上去的状态比较得体,然后她看向杨新迎道,“杨新迎,我……”

    她还是决定将这些话说出口了,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正式告白。

    苏开运是个社恐,虽然去大西北旅游以及川西支教后,她社交恐惧的症状有所缓解,可焦虑紧张的时候,她依旧有很大的概率说话磕绊,毕竟在他人的注视之下说话,压力真的好大。

    其实杨新迎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并不冷漠,相反,他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眉尾弯着柔和的弧度。

    但或许是因为苏开运此刻所想说的事情吧,她蓦然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那样深而重的目光,故而,她偏了下视线。

    克制着自己过分鼓噪的心跳,苏开运继续刚刚那句未尽的言语,只是,她好像被过分重的思绪与顾虑剥夺了发声的能力,无论怎么努力,她所说的那句话,仍旧停留在开头。

    “喜欢”二字,像是被施予了魔咒,是她目前所说不出来的禁忌。

    “苏开运,看着我。”杨新迎突然道。

    苏开运稍感讶异,怦然抬眸。

    来时,苏开运特别注意过,今夜的云层很厚,压得很低,抬头看,并看不到月亮。

    可在某个瞬间,苏开运却觉得,她在杨新迎的眼里望见了那弯被藏起来的月亮。

    那弯月亮可能是有些羞赧吧,稍微躲了下,接着又看回来。

    盈亮且莫名生动。

    然后,苏开运就听见杨新迎对她说:“苏开运,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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