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从紧张到意外,从迷茫到犹豫,终是放下了戒心,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角都身前。

    “大叔——”她接过角都帮她打开的年糕小豆汤,低头喝了一小口。罐身还带着男人的体温,捧在手里有点暖,饮料香甜绵密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渐渐消去了她心头浸染上的寒意。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是担心你们不肯留他一命。”

    “当时那种情境下,你们若执意要杀他,我根本拦不住。”

    “我知道首领大人要求不留活口,我无意违抗组织命令,但他应该与这次的任务对象无关,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混在了车队里。”

    “阳太是火之国的人,是一所普通学校的教师。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不识这里的文字,吃了一些亏,便找了他教我认字。后来我撞上蝎大叔他们,被他们抓走,好不容易逃走后也是借住他家养伤。”

    “他其实是怕我的,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我不快从而丢掉性命。但他的确很认真地教了我不少东西,尽心尽力地照顾受了重伤的我。”

    “他算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恩人,我不想见死不救。”

    少女一边喝着红豆汤,一边简单讲述了她与阳太的过往,最后小声问道:“大叔,你没动手吧?”

    见角都微微点头,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报恩归报恩,任务归任务,他要是与那官员有关联,你非得护着他,会让我们很为难啊。”飞段晃了过来,笑吟吟道。

    少女的小脸又垮了下来。

    “喂,跟我们说实话……”飞段凑近少女,问出了角都最在意的问题,“你费尽心思救他,该不是因为喜欢上那家伙吧?”

    “你在乱说什么啊?”少女瞪圆了眼,被这种荒诞的猜测震惊到,当即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看小姑娘的神态不似作伪,角都确认她是真没这个心思,心底的阴霾逐渐散去。

    “去问一下本人,为何会与那些人同行,然后再做处置。”角都对上少女投来的仍有一丝忐忑的视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沉淳厚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磁性,“不必担心。”

    三人再度回到了那条山道。

    初冬的夜晚,山上更显萧瑟寒凉。冷风游荡,枯树呜咽,空气里依旧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少女无视横七竖八的尸体,急急地窜到了山崖边,向下张望,见到了岩缝间斜生出的一棵树上蜷着的人影。

    “让我猜猜,你把他踢下去后,飞快地跑到这儿,用藤蔓缠住他的身体,将他暂时放置在那树上?兴许,那棵树也是你弄出来的……”飞段探头瞥了一眼,发现那人一动不动,啧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踹太狠,把人踹晕了?还是——他暴露在野外,吹了太久的冷风,已经失去知觉或死掉了。”

    鉴于阳太只是一个普通人,少女想到了失温症的可能,有点慌了,忙不迭就要往下跳,“我去抱他上来。”

    角都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让我来”。

    少女放下一根结实的藤条,角都轻轻松松将人背了上来。

    “没死,也没受什么伤,也许是受惊昏迷,先带回旅店。”

    角都简单检查过后,把人扛上了肩。

    “水……山泉……花……”

    不省人事的阳太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少女恍然想起了什么,扯了扯角都的衣袖,“大叔,等一下。”

    她本想去翻倒的车厢里查找,目光掠过阳太鼓起的外套口袋,把手伸了进去,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小小的花盆。

    花盆有了几道裂纹,里面一棵不知名的植物无精打采地歪倒在一边。

    少女催生了细而结实的茎蔓将花盆固定好,又以蕴藏着蓬勃生机的念气滋养着萎蔫的植物,直到它再度优雅地挺直茎秆,舒展开一对对翅膀状的叶片。

    “走吧,路上我还得找一点山泉水带回去。”

    少女将花盆捧在手心,随着角都和飞段往山下飞奔而去。

    少女想留阳太在自己房间休息,被角都他们以“小姑娘晚上不能随便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理由驳回。飞段提起阳太的后衣领把人丢在了他们房间的一张床上,说他会把人看好,让角都去盯着少女。

    “你不会趁我不注意,给他办仪式吧……”少女扒着门框,总有些不太放心。

    飞段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个家伙,当祭品还不够格呢。”

    他将少女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为什么不能和他待一起……我以前在他家养伤,同住一个月也没什么啊……而且,大叔不也是男人么……”少女小声嘀咕着,陡然感受到跟随自己进屋的角都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意识到他的不快,转而又嘴甜地说起漂亮话来,“当然,我是最喜欢和大叔你在一起的,大叔沉稳又可靠,是我最亲密的伙伴。”

    她转身环住角都的胳膊,仰起头笑得灿烂,“你和飞段哥哥是怕我再乱跑吧?我保证,以后会乖乖的。”

    “不会再自作主张?不会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捣乱?”角都垂眼看着温顺点头的少女,他才不会相信这个淘气狡猾的小姑娘会变成老实的乖宝宝,但没关系,他会紧紧盯着,哪怕她闯了祸惹了麻烦,他也会替她兜着帮她摆平。就像这次的任务她突然插手,他第一时间就分心留意到了,也立刻瞧出异常……

    “快去睡觉。”

    房间里仅有一张床,角都把半挂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拎了上去,自己走到桌旁坐下,着手撰写最近的任务报告。第一份报告才写了一半,他便察觉到小姑娘已呼吸均匀地进入了梦乡。

    最喜欢和他在一起?最亲密的伙伴?

    角都侧过头,凝视着少女静谧恬然的睡颜,深沉的绿眸里透出浅浅的笑意。他心知这些花言巧语不过是小姑娘拿来哄人的,不过听了以后还是让他心里熨帖,极为受用。

    阳太于次日中午时醒来。

    少女和角都下军仪棋激战正酣,飞段瞟了一眼迷迷糊糊坐起来的男人,告诉少女道:“他醒了。”

    被角都精妙的一招逼上绝路的少女正低头托腮苦思破解之法,一时没有听进去,角都又喊了她两声,她错愕地抬起头,发现了阳太瑟缩在床头一脸惊恐的模样。

    “我在这儿,别怕。”

    少女走到阳太面前,轻声安抚。

    刚恢复意识就见到屠杀商队的冷酷凶手,被吓得不轻的阳太怔怔地看了少女好一会儿认出她来,迟疑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怎么和那两个杀神在一起?等等,她身上的黑裙也印有那两人黑袍上的血云纹样……他们是一伙的?她就是把自己踢落山崖的女孩?她那么做,是在救他?

    阳太有很多问题,却一句也不敢问出来。

    少女给阳太倒了一杯水,看他喝了几口后苍白的面色稍有好转,开口问道:“你跟那帮人应该不认识吧?怎么不小心混到他们里面去了?是半路遇上结伴而行么?”

    她暗地里使劲给阳太递眼色,希望这位谦和诚朴的青年能明白她的提示。

    “我——”

    阳太嘴唇翕动了两下,尚未说出完整的话便被飞段的嗤笑所打断。

    “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就算你想保他,也得让我们先听到真话。”飞段懒洋洋地倚墙站着,竖立在身侧的血腥三月镰闪烁着森森寒芒,“不会问话就让我们来。对他这样的,无需动用我们惯用的手段。角都,我记得你会用逆行催眠——时逆之术吧?”

    角都低低“嗯”了一声,看向阳太,语气平淡无波,“直说吧,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不远处高大的蒙面忍者即使是姿态随意地坐着,也有着不怒自威的骇人气场,被那双锐利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怪异眼眸盯着,阳太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我原先不认识他们……之所以和他们同行,是由于之前我被山贼打劫,他们恰好路过并赶跑了山贼,这才结识,我见这支商队雇佣了厉害的护卫人员,觉得和他们一起走会安全一些,跟他们提了出来,商队的负责人答应了……”

    阳太稳定心神,把事情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我就说嘛,他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大叔,放了他好不好?”少女眨巴着眼睛,用三分商量七分撒娇的语气向角都恳求道。

    “可是,他亲眼见到了我们执行任务的过程,正常情况得灭口吧。”飞段轻笑着说出残忍的话。

    “我早早就把他踹下去了,他没有看见你们的能力……”

    “你的能力不是暴露了吗?”

    “他那时摔下去已经晕了,也没看见。”

    “你确定?”

    ……

    阳太默默地看着少女和梳着大背头的银发同伴争执,明明他们讨论的中心是自己的生死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惊惶恐惧。

    那位擅使可怕镰刀的年轻忍者,对着面前比他矮上一头的小姑娘,言语上并不谦让,却隐隐有一种宠溺纵容的意味。

    角都屈指在棋盘上敲了两下,示意两人安静下来,随后问阳太:“听说你在一所普通学校教书,眼下还没到放假的时候,为什么离开火之国来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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