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高三年纪的学生还在上课,苗老师目前仍然带高三,必然在学校。

    从张淼淼家离开后,李铃兰和林溯驱车直奔镇上高中。

    上次回来时,李铃兰去学校找过苗老师,苗老师说的话和王邱明大差不差,他既从未怀疑过王邱明,也没跟李铃兰提关于李知月日记本的事。因此,李铃兰这次去时多少带着点怨气。

    两人到学校时,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安静空旷,李铃兰根据印象中的路线,和林溯找到教师办公楼,上到二楼,找到苗老师的办公室。

    “咚咚——”

    李铃兰在敞开的门上随意敲了两下,没等里面有人回应,就走了进去,当苗老师转过身时,李铃兰已经站在他面前,出其不意吓了他一跳。

    “李知月,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铃兰脸上浮现出敷衍的假笑:“刚刚,苗老师,我的东西是不是在你这里?我现在想要回去。”

    “什么东西?”

    面对说话横冲直撞的李铃兰,苗老师懵懵的。

    李铃兰对他意见很大,压根没想着顾忌他的感受,往旁边的桌边一靠:“当年我身体状态不好,回家后就没再来学校,桌子上和桌兜里的东西没带回家,听说是你帮我收着的。”

    “奥,这啊。”苗老师反应过来,继而又面露尴尬,“是我收着的。”

    “东西现在哪儿?”

    “都是一些课本参考书什么的,本来一直放在我办公室里。你一直没来拿,我听说了些你的情况,就把东西放到办公楼仓库了。去年,有几个同学去仓库搬东西,看到了,觉得你那些笔记做得好,问我要。我想着你也不用了,就,就让他们拿走了。”

    李铃兰无语地皱了皱眉:“全拿走了?”

    苗老师不好意思地点头

    “你凭什么随意处置我的东西?”

    好像明明快要揭开的真相又被人给埋住了,李铃兰又气又恼,对这位老师的怨气愈发强烈,一时没收住情绪。

    不对,眼前的中年男人再怎么说都是老师,怎么会被她一个学生给压制住?而且,从语气来听,他心虚得不行,分明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铃兰神色一凛,猜出五成。

    上辈子只是听说过老师售卖好学生笔记的情况,没想到,重生一世,还真被她给遇到了。既然只是卖笔记和课本一类的,那日记本可能还在。

    “带我去仓库。”

    “好。”苗老师赶紧应声,弱弱地问,“知月,你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我的日记本。”

    说是仓库,实则只是一个放杂物的小房间,或许许久没有人进来,房间内灰尘堆积,乱七八糟的杂物几乎快要将房间塞满。

    “什么样的日记本?”

    苗老师问了句,李铃兰摇头,她也不知道。

    三个人只能边打扫边翻找,几乎将仓库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角落的灰尘堆里,李铃兰看到熟悉的标志,那个和李知月的素描本上一样的“知月”标志,是李知月在签名上的小设计。

    “找到了!太好了!”

    苗老师激动地叫出来,不知是热还是紧张,他后背早已生出一层虚寒,表现得比李铃兰还要兴奋,“办公室有纸巾,我帮你拿过去擦擦。”

    李铃兰往后退了退,躲开苗老师的手,没有把本子给他的打算。

    苗老师尴尬:“这里脏乱,出去看吧。”

    李铃兰点头,但她根本等不及去擦干净再看,刚拿到手就用袖子擦了擦本子上的灰尘,将皱巴巴的纸张抚平,往办公室的方向走的时候,已经翻开日记本开始看。

    这是李铃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了解李知月。

    别人都说她内向、敏感,不善与人交际,通过文字李铃兰却看到一个鲜活蓬勃的女孩。

    她并不是每天都写日记,有时候甚至一个月才写一篇。

    她在日记中记录日常、记录心情,她会因为看到一朵花开而高兴,会因为做对一道题而欣喜,会因为校园里的野猫又活过了一个冬天而感恩,更会因为舍友为考试烦恼时,偷偷把自己的错题本“落”在宿舍的桌子上……

    日记中不乏一些小素描,都是那么具有生命力。

    从日记中,不难看出李知月不愿意花费过多时间与旁人交际的原因,她绝不是交际困难,她只是太想通过学习改变命运,因此,她摒弃了许多许多能影响学习的人事物,快乐自在地沉浸在自己丰富的世界中。

    而这一切,到高三那年都变了。

    如果说日记本前面部分有多美好,后面就有比之千百倍令人心痛。

    “脑子里像钻进来成千上万只蚂蚁,扰得我睡不着觉,迷迷糊糊中我又听到王邱明用石子敲宿舍的窗户,不知道舍友们被吵醒没,对不起……”

    “头疼,他怎么总能找到我?我都快躲进厕所看书了,还想让我怎么办……”

    “他说他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啊,我只想好好学习,参加高考。我不用他帮我打水,不用他帮我买饭,我话都说得那么难听了,他还是不放弃,这是喜欢吗,我不懂……”

    中间有一大段时间的空白,之后李知月再开始记录时,明显在精神上已经受到很大刺激,语无伦次,字字宛如泣血般让人难过。

    “没有人相信我,老师同学,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都笑话我,所有人都笑话我。”

    “我可能真的病了吧?幻视、幻听,走到哪儿都有人指着我的身体议论,他们让我脱了衣服再给大家看看,我分不清他们是不是真的人,还是我想象的。”

    “老师说本来我可以保送的,现在连考试成绩都垫底了,还怎么可能保送?我真的生病了,我的人生也完蛋了!”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王邱明他根本不是喜欢我,他故意的,一切都是他设的局,现在他是全年级第一了,保送的肯定是他,都是他,他和他妈设计整我,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后面的纸张被撕得面目全非,再看不清楚任何内容。

    李铃兰无法再走动一步,巨大的无力感翻涌而至,几乎快要将她淹没,也许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意志使然,李铃兰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她无法自控,双手死死地攥着日记本,靠着办公楼走廊的墙壁缓缓滑下,蹲靠在地上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过去的碎片,一点一点,在此刻终于拼凑完成,她的姑姑李知月,短暂而悲惨的一生,就是从高三那年开始深陷沼泽,一步步被推进深渊,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知月,你还好吗?”

    苗老师想上前询问,被林溯挡住,他只能悻悻地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半天,说了声“我去取纸巾。”

    林溯就那样陪在她旁边,为她挡住远处经过的人的视线。

    待苗老师再回来时,李铃兰已经缓得差不多,她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跟苗老师回到办公室,冷冷地问道:“王邱明是被保送上的大学?”

    苗老师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这样,你都没发现问题所在?”

    “问题?”

    李铃兰冷笑了声:“好,那我就跟你说说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时候,李知月学习非常好,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全年级第一,从来没失过手,王邱明几乎都是年纪第二,因此没少被调侃“万年老二”。王邱明表现出和大家打成一片,实则早就把李铃兰当成敌人,拼了命得想超过她。

    高三的毕业班动员大会是一次转折,两人各自在台上演讲,演讲后老师和家长大多夸的是李知月,夸她稿子写得好口才也好,王邱明自此对李知月的敌意加剧。

    而真正让他决定对李知月动手的是,他偶然得知,学校在那年得到一个保送进本省名牌大学的名额。消息还未公布,但他知道,按照正常情况,这个名额必然是李知月的。因此,他便有了让李知月消失的想法,认为对付这种内向、敏感的女生,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就是从精神上打击她。

    自此,王邱明开始靠近李知月,是那种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靠近,厚脸皮死缠烂打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排斥,时候差不多后,放出消息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是情侣,再更夸张过分地黏着李知月。

    事实证明,他的方法奏效了。

    最后,再让他妈妈给李知月致命一击,便轻轻松松彻底将她击垮。

    最后的最后,李知月“疯了”,退学了,他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博得大家信任同情,也获得了保送的机会。

    “干掉第一名,我就成了第一名,老师,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吗?”

    听着李铃兰的讲述,苗老师惊愕地愣在原地,哪里还有心思回答问题。他前前后后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许多奇怪的地方,可是,当时他怎么就没想到?一时间,后悔、自责、懊恼席卷而来,他也不禁湿了眼眶。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李铃兰眸子里的寒气瘆得人毛骨悚然,王邱明是罪魁祸首,这位姓苗的老师也脱不了干系。

    李铃兰步步逼近苗老师,骇人的眼神刺向他,阴狠狠地说:“作为我的老师、班主任,你不明真相,不关心不相信自己的学生,直到我上次回来找你,你相信的都是王邱明——”

    李铃兰:“苗老师,你也是当年事件的施暴者 。”

    你也是害死李知月的凶手之一。

    苗老师被吓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又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李铃兰一脚蹬在椅子腿上,连人带椅子踢开撞到办公桌发出哐哐响声,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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