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

    李铃兰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她回身看过去,是周美玉,似乎是从哪里急匆匆赶来的,周美玉脸上有股风尘仆仆的奔波感。

    周美玉在李铃兰面前站定,眼中还残有哭过的痕迹:“可以跟你聊聊吗?”

    上周小吃街临别,周美玉想和她聊聊,今天离开活动楼休息室前,周美玉那一记耳光响亮,让李铃兰对这个女生印象不差,富家小姐不谙世事,看男人看走眼了而已。

    李铃兰应允,大概猜到周美玉想干什么。

    “你等下,我进去跟员工叮嘱几句。”

    再从教室出来时,李铃兰手中拎上了皮包,“走吧。”

    跟着周美玉从楼梯间往上再走一层,穿过半个走廊,在丁字路口拐进另一个走廊,最后在走廊尽头的一处门前停下,周美玉掏出钥匙开门。

    室内空间不大,相当于普通教室的一半,靠墙两侧各放置四张长书桌,中间区域空空荡荡,应该是既当会议室又当排练室的地方。

    周美玉熟门熟路拉出两张椅子,示意李铃兰坐下,又从角落的纸箱中拿出矿泉水放到她身旁的桌子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谢谢你能跟我来。”

    刚说出一句,周美玉眼眶泛起红色,她顿了顿,拍着胸口努力将那股情绪压下去,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倔强地说,“可以给我看下那几封情书吗?”

    “?”

    李铃兰拧起眉心。

    周美玉知道,李铃兰对她的不死心很无语,但她不在乎,自顾自地说:“他后来又找我了,说在休息室那番话,很多都是为了应付你,顺着你的心思编的。”

    李铃兰:“你还相信他?”

    周美玉猛摇头:“我现在不会完全相信他,但他是我的初恋,我们在一起三年,我肯定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而且我不认识你,也不可能立刻相信你,所以,我只信证据。”

    李铃兰认可她的观点,从包里拿出信件放到桌子上。

    这次她拿出的是原件。

    周美玉平静地看完其中两封,剩下的不打算看了,把信纸叠好放进信封,码整齐还给李铃兰:“是他的字迹,谢谢你,帮我认清了这个渣男的真面目,过去三年就当喂狗了。”

    “还不迟。”

    李铃兰将信件装回包里,起身打算走,无意间瞟见桌上一张白色纸板,上面写着“H大建筑学院学生会组织部”,她脑中一振,好像有个东西跳来跳去,她想抓住。

    周美玉、建筑学院、高考成绩全专业第一、学生会、厂长千金、校园恋、初恋……

    李铃兰思考起关于周美玉的这些关键词,视线在室内逡巡,最后聚焦在周美玉脸上。

    周美玉尴尬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蓦地,李铃兰眼中的光闪了闪。啪,脑子里那个跳来跳去的东西,终于被她抓住了。

    “你学室内设计的?”

    周美玉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嗯,建筑学院设计专业。”

    李铃兰斟酌着用词,再次追问:“你父亲心脏不太好?”

    周美玉面露疑惑:“你怎么知道?”

    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李铃兰心绪渐渐舒展,语气也轻下来:“之前在家具城遇到王邱明和他妈的时候,他们提过——”

    “他妈的!”

    没等李铃兰说完,周美玉忿忿打断,还骂了句脏话,“母子俩果然打的吃绝户的主意!”

    如果说刚刚对李铃兰还只是偏陌生人的态度,这会儿周美玉宛如从她这里得到重要“情报”,一下子觉得跟对方站在同一阵营,不知不觉就讲了起来。

    “其实我爸一开始就不看好王邱明,觉得他心面不一、不可靠,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是我被爱情冲昏头脑,一直坚持,他疼我才勉强答应,这三年虽然有大吵有小吵,但感情还算稳定,我爸也就没再说什么。”

    “现在快毕业了,王邱明跟我说,他是单亲家庭,羡慕我家的家庭氛围,把我爸当成他亲生父亲,我们与其在外面找工作,不如回自家厂子帮我爸的忙,好让他轻松轻松。我想着也是,他是会计专业的,厂子里财务是自己人比较好,就跟我爸提了嘴。我爸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拒绝了,还说给我安排了相亲。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爸始终没接纳王邱明,我就很生气,还跟我爸大吵了一架。”

    “后来我爸拿我没辙,说可以不相亲,我想跟王邱明处就处着,但要求王邱明必须在外面闯荡三年,历练得差不多了,再考虑结婚和进我们家工厂。现在想想,幸亏听了我爸的建议,王邱明去工作不到三个月就被开除了。”

    周美玉说到激动处,下意识拉住李铃兰的手:“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要被那人渣毁了,可能还会连累我爸妈。”

    听完周美玉的故事,李铃兰已经十分确定,周美玉就是她上辈子遇到的那个“周姐”。

    上一世,李铃兰从踏进大学那一刻就拼死拼活挣钱,用近十年时间,终于在A市买下一套五十多平的一居室。她历来没安全感,付的是全款两百四十万,买完房子手里没剩多少钱,就找了家又小又新的装修公司。

    装修公司总共只有五个人,四个是创业的年轻人,另一个就是周美玉。

    当时的周美玉干瘪消瘦,发间是掩饰不住的白发,皱纹爬满眼角,灰蒙蒙的眼睛里没有生机,大概四十多快五十岁的样子,打眼看去却像六十岁。

    周美玉是他们团队的设计之一,其他人都周姐周姐的叫着,李铃兰也就跟着他们一样称呼,从不知道她的名字。

    本来价格就低又是全包,想着以后再攒到钱,肯定会把这套卖了换个大的,所以,李铃兰对这次装修的预期不高,就两个:她着急住,材料要安全;她不喜欢视线所及有零零碎碎的东西,储物空间要足够多。

    全包中途只需要确定下材料外观一类的,李铃兰工作又忙,签合同后,只偶尔看看群里的装修进展,就没再怎么过问过,直到验收那天,来到新房,她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物超所值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装修效果,她至今记得那套中岛台和餐桌一体的小巧思,之后,非常痛快地付了尾款,还大夸他们全屋定制设计得好。

    后来,是周美玉主动从群里加了李铃兰,约她一起吃饭。

    李铃兰才知道,自己无意间帮了她的忙。

    周美玉之前在A市一直做着家政的工作,阴差阳错找到这份设计师工作。起初,公司老板觉得她年纪大,怕她审美跟不上,不想录用。她跟老板承诺,可以免费帮公司干三个月。年轻人刚创业,有个免费劳动力也不错,就将就答应了。

    也是运气好,赶上李铃兰这种没苛责设计图的客户,随便瞅了一眼,觉得该有的都有,就把合同给签了,那张设计图是周美玉出的,一次通过。

    因此,周美玉成了装修公司的正式员工。

    平时尽心尽力地监工,别家设计师基本出完图就不管了,周美玉不是,她几乎天天来李铃兰的房子看,有别的工作时,就把电脑拿到作业现场做,有时候做得太晚了,她打地铺睡在里面,连工人都调侃“周姐别太拼”。

    验收当天,周美玉第一个到房子,当李铃兰跟老板夸全屋定制设计得好时,她忍不住偷偷抹泪,回到公司,老板当即就给她涨了工资。

    她很感谢李铃兰,觉得李铃兰是她的恩人,必须请她吃饭。

    周美玉说到道激动时又抹起眼泪,絮絮叨叨给李铃兰讲起自己的过往。

    原来,周美玉原先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学室内设计,本来前途无量,她说都被自己作没了。

    毕业没多久,周美玉不顾家人反对和大学的初恋结婚,还让父亲把丈夫安排到自家工厂,而她自己则当了十多年家庭主妇。

    父亲心梗去世,丈夫接管工厂,搞起了外/遇,还家暴她,打打闹闹纠缠了几年,周美玉痛下狠心离了婚。

    离婚后带着孩子和年迈的老母亲一起生活,谁知麻绳专挑细处断,孩子生了大病。周美玉去求前夫帮忙,前夫和他新妻子把她赶出来。她实在没办法,就带着年迈的老母亲和孩子来到A市看病,只坚持了两年,孩子还是走了。

    她本来想一死了之算了,可是,她死了母亲怎么办?

    周美玉打起精神,开始在A市打工,大城市包容性强,即使她年纪已经很大,但要找一些没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还是挺容易的。

    只是,她不甘心,九十年代的名牌大学生啊,还是以高考第一的成绩考进他们专业的,如今竟然混到这幅田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想重操旧业,找了好几个月的工作,终于遇到这个年轻的小团队。

    遇到李铃兰这么好的人。

    周美玉说得情真意切:“你们都是拉我出泥潭的恩人,以后要是有什么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其实,李铃兰很心虚,她一是没太看重这次装修,二是实在太忙,才导致从提交设计图开始,就让他们三个多月的装修工作前所未有的顺利,至于验房时的夸奖,那是周美玉自己赢得的。

    这份感恩她受不住,而且,她早被原生家庭拖得凉薄,不习惯跟别人过分亲近,这次之后和周美玉也就再没有任何联系。

    却不曾想,跨越时间长河,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

    李铃兰看着眼前如此明艳充满生机的周美玉,那个沧桑的身影仿佛正站在她身后,向她挥手,二十岁,五十岁,两厢重叠,好生残酷。

    她好像阴差阳错地改变了“周姐”的命运。

    胸腔仿佛被清风拂过,温软清凉,李铃兰挑起唇角,给周美玉递了张自己的名片。

    “我们公司在招设计师,你要不要考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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