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管!反正现在额不用跟你回汉中咧!这可是你自己说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佟湘玉的顶撞让佟伯达始料未及,当下只觉得脑子一凉,他急忙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得出来,自己这闺女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便也不打算再跟她说什么了。大约喘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佟伯达站起身,拉着白展堂走到一边,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

    “小伙子啊,你跟额说实话,这四你心甘情愿滴?还四你掌柜滴逼你答应滴?”

    趁着佟伯达说话的功夫,白展堂与佟湘玉传递了眼色。他自然明白掌柜的的意思,便斩钉截铁的说道,“您瞧您这话说的,这当然是我心甘情愿的了!成亲这事儿哪能随便答应啊!对吧掌柜的!”

    听了这话,佟伯达立刻抬头,直勾勾的瞪着白展堂,随后转过身去望着自己那不成器的闺女。

    而佟湘玉依然面不改色,那眼神好似在说,爹你看到么有,额么骗你吧!光用眼神传递还不算完,片刻后,佟湘玉走上前出声道,“额们俩已经商量好咧,今天晚上就成亲,您正好做个见证。”

    “不行!额不同意!”

    “不管您同意不同意!这个婚,额们今天都成定咧!”

    “你!......”

    眼见着佟老爷子抬手要打人了,白展堂立马上前一边阻拦着,一溜烟儿地将人拉到后院,强行按在磨盘边坐下,“伯父您气归气,可千万别动手啊。”

    “额实话跟你说,额那闺女心里四咋想滴额一清二楚,把她交给你额四一百个不放心!”佟伯达原本不想同白展堂搭话,眼下在他心中,这俊俏的后生就是和自家闺女串通一气来骗他的坏小子。但念在方才自己作势要打人时,这小子还算有点眼色,便板着脸开了口。

    “额问你,你俩四咋认识滴?”

    “......这,您可能不知道了,我俩啊,是在三年前一个灯会上认识的,后来我误打误撞漏夜闯进了客栈,她还以为我是偷东西的贼,还差点打了起来......”

    白展堂的话半真半假,他知道自己若是想瞒过眼前这位活了半辈子的龙门镖局总镖头,必得说些真话才行。白展堂讨了个巧,只有他知道,这些过往虽说都是真的,但其中的她却不是佟湘玉,而是另一个人。

    这佟老爷子又不认识芙儿,想来也不会起疑心的。

    佟伯达听着白展堂娓娓道来,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觉得这小伙子挺真诚的,瞧他诉说时的眼神也像是对自家闺女用情至深的样子,可是他说的这些事儿......自己怎么一件都不知道?湘玉自小是野了点,也爱到街市上胡逛,可她却从来没提过在外头遇见过哪个男子。难道是......怕挨骂吗?

    白展堂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佟伯达的脸色,只见他老人家眉眼间愈发温和起来,想是自己的说辞开始奏效了,便赶忙趁热打铁,又起身拱手行礼,“我知道她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实在不忍看着她一个人受苦,不久之前,我们刚从奸狡之人手中保住客栈,我原本也打算向她坦白心意,正好赶上您过了来,我们俩便寻思着索性捅破了窗户纸,这亲早也是成晚也是成,还望您能成全。”

    “唉,小伙子,既然你们都这么说咧,额也么办法咧,额那女子性子太烈,她大咧额也留不住她,往后籽要你俩能好好滴,便不枉额今日滴成全咧......”

    佟伯达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往大堂走去。他已经累了,也不想再过多干涉了。就在昨天他还是那样坚决,可慢慢的,他便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佟湘玉最好的。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他只是希望女儿能够过得舒服一点罢了,可眼下发生的事,已经是他无法控制的了。

    佟伯达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后悔,如今他只能把希望压在方才白展堂那番真挚的话上,盼着那小子能对佟湘玉好一些,让她少受些苦。他哪里知道,这位贼祖宗最擅长的除了轻功便是扯谎,方才那番话中的点点滴滴与佟湘玉也全无关系。

    ......

    看着佟伯达离去的没落背影,白展堂忽然心软起来。他不能理解佟伯达的心情,毕竟他这小半辈子里并未感受过什么是如山的父爱。也许佟老爷子的确是独断专行了些,可他的话语中,字里行间无不透着对佟湘玉的关心和爱。而自己和掌柜的却联合起来骗他,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但话说回来,若是不这样,掌柜的就要陷入两难的困境。想来,这父女俩简直是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啊。

    难道天下的父亲都是这样的吗?若是日后遇见了芙儿的爹......可咋整啊......

    想到此处,白展堂只觉得头顶上开始冒汗,他不敢想象若是遇见了郭巨侠,自己会是什么糗样。且不说他还是盗圣那会儿给六扇门惹了多大的麻烦,也不提他儿时便闯入郭府偷偷摸进芙儿闺房那事儿。单说方才那一段,郭巨侠若是听说自己曾对芙儿动手,估计自己这点穴的手指头就要废了......他很是明事理的换位思考了一番,若是日后自己有了闺女,但凡被哪家的臭小子碰一下,他都要把那家伙好好修理一番。

    末了,他抬眼望天长叹了一口气,诚如他方才所言,他不是没想过向郭芙蓉表明心意,每每话到嘴边了却总是说不出口。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如此难以逾越,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呢?郭芙蓉的心思至今他都不得而知,而他的顾虑实在太多,也不敢贸然开口。他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他二人连朋友都做不了。

    连话都不敢说清楚的胆小鬼,居然还敢妄想和她在一起,谈何容易啊......

    白展堂呆坐在磨盘边上,在心中无情的咒骂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他只觉得有满腔的话想要同郭芙蓉说。今日要帮掌柜的忙,完成这个假成亲的差事,原本不该生出这许多念头,可他实在太想将这些话一吐为快了。他忽然着急起来,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话若是现在不说,等到假成亲拜堂之后,便有些晚了。

    急躁的情绪莫名而来,他抬眼望向天边,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然西垂山腰。

    芙儿她去哪了?怎么一天都没看见她?

    白展堂忽的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向大堂走去。只见客栈大堂众人皆在,唯独不见郭芙蓉。他越发急躁起来,抓着李大嘴开口便问:“大嘴,你看见郭芙蓉没有?”

    李大嘴正忙活着晚上的酒菜,提着篮子要往后厨走,谁知半路便被白展堂一把抓住。也不知道这大哥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使这么大的劲?这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你先松手!”

    待白展堂松开手,他便没好气的接着道,“掌柜的今儿上午叫她去买龙凤花烛了,说是咱们镇上没有就去十八里铺看看,估摸着她现在在十八里铺呢吧?”

    原来她在十八里铺,难道是天意如此?“......知道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见白展堂丢了魂似的,李大嘴倒不依不饶起来,嘴上讨打着追问道,“新姑爷这是着急了?掌柜的可是吩咐了,没有龙凤花烛可成不了亲~嘿嘿嘿嘿......”

    一时间,白展堂眼里的光消散殆尽。他未曾出声,心中的急躁渐被绝望取而代之。耳边李大嘴的笑声听着刺耳,他瞥了那厨子一眼,眼神冰冷得如同井底沉寂数年的玄铁。也罢,这事儿早点结束,他也能省心些。不就是假成亲吗?假的就是假的,随便混过去骗得佟老爷子离开客栈就成,逢场作戏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嘛。

    时值初夏,白展堂那眼神愣是叫李大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急忙拎着菜篮子识趣的走开,心中不禁腹诽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不管是真是假,“新姑爷”都应该高兴才对,老白怎么这道理都不懂?还满屋子找小郭儿?这要是让佟老爷子听见了,高低得训他几句,老白到底在想啥呢这是?我都比他识相些,掌柜的咋不找我假成亲呢?两倍的月钱呐,就这么便宜他了......

    又过了片刻,佟湘玉从楼上急急忙忙跑下来,“老白!你干撒去咧?半天找不见人?秀才快带他去换衣服,趁着额爹现在还睡着,待会儿他醒咧咱就直接拜堂咧!快快快动起来!!”

    吕轻侯得令便拉着白展堂径直往后院去了,自打昨天和掌柜的定妥了计策,准备新郎官喜服的活便分给了他,前前后后的叫他忙活了一天,眼下可算是能交差了。

    ......

    此时的佟湘玉觉得自己大概是天底下最焦急的人了。半个时辰之前客栈便不再接待来客,伙计们也各自忙碌着。眼下大堂中一片寂静,然而她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绕着大木桌走了一圈一圈,口中念念有词,“小郭儿这四上哪儿买蜡烛去咧??再不回来就来不及咧!”

    门外天色渐深,她也不知自己究竟绕了多久,一回头,便瞧见郭芙蓉面带潮红,正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郭芙蓉进了门,将手中的红布包袱往桌上一放,胸脯一起一伏的,“掌柜的,我交差了,你瞧瞧这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寻这对龙凤花烛,可费了郭芙蓉好一番功夫。今儿一早她接了这差事,便接连跑了几个坊市,谁知这东西不仅七侠镇没有,就连十八里铺都找不到。她原本打算去一趟大同府的,天可怜见,最后叫她在去大同府的路上遇见了一队送亲的车马。她好说歹说才从人家嫁妆里求了这一对龙凤花烛,谁知她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喉,便被佟湘玉拽到了楼上一间客房里。

    “什么事儿这么急啊掌柜的?能不能让我先喝口茶,我快渴死了。”郭芙蓉皱巴着一张小脸儿,一进门便趴在圆桌上哀怨的瞧着佟湘玉。她实在是太累了,马不停蹄了这一天,脚底板都疼得不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小郭儿......姐有个丝儿想求你帮忙。”佟湘玉看着已然累成一滩的郭芙蓉,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可这也怪不得她,红娘实在是不好做啊。

    “怎么了掌柜的,你说嘛,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

    眼见这实心眼儿的傻姑娘对自己毫无防备,佟湘玉索性开门见山了,“既然如此......就辛苦你替姐成这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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