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在江绵绵犹豫挣扎之际,战虚明听不下去了,众目睽睽,拿他当戏码,简直丢脸至极。

    若袭音真的用心了解他,就应该知道,他岂是如此心志不坚之人?

    昏迷他都未对袭音逾举,难道酒后半晕半醒就能彻底转性吗?

    她在乎的,从来都是自己这张脸。

    战虚明这一声对袭音忍无可忍的呵斥,为举棋不定的江绵绵赢得了转机。

    她如被抛弃的敝履般转身又去跪战虚明,卑微又无助的轻晃如神明般高高在上男人衣角:“战公子,莫要再怪音姑娘……。”

    袭音对这种套路仿佛异常熟悉,下意识一扬弧度优美的颚,不耐烦的打断她:“若我没猜错,江谷主是打算先同意做妾,后打算梨花带雨,惊天动地的剖白一番吗?”

    的确是有这个想法,被戳破的江绵绵霎时没了词。

    战虚明现在已被袭音气的心血翻涌,新伤旧伤,药酒宿醉相加,头疼欲裂。

    可惜,袭音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绵柔却掷地有声的嗓音在他面前响起:“夫君,江谷主都同意了,你意下呢?”

    不过是一场误会,解释清楚就好,看袭音平时做事很灵光,为何一旦涉及男女□□,怎么就喜欢咄咄逼他?

    难不成自己对她而言,就是个必须挂在身上的物件,或不能有半点违逆的孩童吗?

    在所有谷民打气,江绵绵期待,与袭音的怒火与嫉妒中。

    本不屑于这种误会,准备结束大庭广众之下的丢人现眼,一走了之的战虚明,突然生出了勃逆之心,缓缓睁开凤目,先是怜香惜玉的扶起哭哭啼啼被吓坏的江绵绵,而后语气如雷霆万钧的告诉袭音:“即是夫人意愿,那为夫便应下了,后面纳妾提亲等繁琐之事,全要劳苦夫人亲自督办了。”

    夫人!

    提亲!

    这是袭音第一次听战虚明叫自己夫人,也是第一次见他对成亲之事答应的如此痛快。

    想不到,她梦寐以求的改口与洞房花烛夜,竟是因眼前这个贱女人。

    在有情人终成眷属,震耳欲聋的喝彩中,战虚明厌腻的没再看袭音一眼,转身轻功离去。

    而袭音手中的刀,下一秒就放架了江绵绵的脖子上。

    温玉万万没想到事态发展如此转折,更没想到战虚明能轻易同意。

    大惊失色下忙去拦袭音的刀:“若你杀了她,隐灵村与流云谷的合作就完了。那几百如生活在炼狱,只能吃草饥不果腹的百姓,此处上千只能吃糙米度日如年,被贫血各种疾病困扰度日如年的谷民。无论如何,你暂且忍辱负重,我一会儿去劝劝战公子。”

    这一番话很中听,好似完全是从袭音的角度来考虑。

    她的确是个顾大局的人,但要分为了什么。

    留在隐灵村被误会成欠债官兵,本就想将错就错,跟战虚明归园田居过上隐世的安稳日子罢了。

    如今这样一番折腾,战虚明临走前那个身近在咫尺,心却在万里的眼神,让她还有何必要再放大格局?

    锋利的刀毫不留情的往江绵绵脖子上推进一分。

    刹那,薄如蝉翅的皮肤,血如雨下。

    同样被常年欺压到懦弱的谷民,皆被袭音一人突起的恢弘气势给纷纷吓到,面面相觑良久竟无一人敢上前为江绵绵求情。

    而袭音就像个不知好歹的恶人般,继续往那仿佛要被吓死,任人摆布,目中却丝毫不留惧意的脖颈上继续再推进。

    那决定生死的脉就在她一念之下,似故意折磨江绵绵般,缓缓割肉。

    在所有谷民包括江绵绵都认为,袭音根本不敢在他人地界要谷主命时,只有旁边的温玉看出了袭音不管天高地厚的真正杀意。

    温玉从中三次尝试夺刀,想不到平日看起来玉软花柔的袭音,此时如被战神附体,单手两三下轻易把他挡在了一边,且另一只手中的刀拿的无比紧且稳。

    万般无奈以为江绵绵要命绝于此。

    袭音无缘无故想起昨夜战虚明的一句话:总不能但凡有女子跟我扯上瓜葛,都要被你送上黄泉路吧!

    刀,意料之外的挪了开来。

    江绵绵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多年被官兵欺压,早就习惯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威胁没有吓到她。畏惧的,偏偏是那比反抗者死更唯我独尊酐畅淋漓的气势。

    急促呼吸之间。

    江绵绵耳边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背叛这种事,本该怪罪的应是男人才对。我何必迁怒于你。”然后转头交代对温玉:“劳烦给她处理伤口。”

    江绵绵:“……。”

    温玉:“……。”

    突如其来的再次神转折,让温玉第一次觉得,袭音与战虚明这两人的脑回路,真乃绝配。

    恰在风起云涌刚刚平息之时。

    一个谷民的声音传来。

    “战公子吐血又晕倒啦!”

    江绵绵不顾脖颈鲜血流淌,挣扎爬起来就往战虚明消失的方向跑去。

    温玉身为会些医术之人,自然也要赶紧过去。没走几步,发现袭音还拿刀站在原地。

    “音姑娘,怎么不走?”

    他知道,袭音全身心的敏感脉络,全是为战虚明准备的。

    袭音神伤,她满脑子都是战虚明离开的那个眼神,低下了头摆手:“我想自己一人静静。”

    救人不可耽误时辰。

    温玉没再多劝,匆匆离开了。

    大戏收尾,谷民们有该干什么的干什么,闲来无事的开始涌向另一处热闹。

    而袭音却把战虚明喝过的米酒壶给拿了起来。

    战虚明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身体时好时坏的本就虚弱,又一再被袭音得理不饶人,自己有理说不清给气到心火旺盛,慢慢睁开眼时,他都害怕再看到那个让自己吐血的人。

    意外的,心想事成。

    战虚明星灿的眸子在屋里滚动一圈,也仅有温玉跟江绵绵而已。

    也对,她若是在。

    自己耳根不会那么清净。

    江绵绵体贴的把水递过来。

    战虚明撇了撇头没理会,问温玉:“我的伤如何?”

    温玉蹙眉担忧:“此处药草匮乏,于你恢复伤势不利。尤其背后被狼王抓咬的那处,已然发炎,若再不及时处理,只怕会溃烂至骨,滋时性命堪忧。”

    战虚明挣扎着起身:“那我们尽快回隐灵村。”

    温玉摁住他:“只有药草还不够。”然后问江绵绵:“此处可有野蜂?”

    野蜂毒加以草药处理,能消炎。

    以战虚明现在的情况,若再爬次三更雪山回去,万一遇上残留寻山觅食的狼群,他们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此举太凶险。

    江绵绵本想说此谷虽不如隐灵村那般冰冻三尺,但也常年薄雪,不见春色,甚少见野蜂。

    忽然想到一地方。

    “之前我谷里的郎中想寻些草药时,差点丧命于死灵泽,那处聚虫成雷,应有野蜂。”

    温玉眼中一亮:“往返大概需多久?”

    “预计要三日。”

    三日。

    有点太久,但身上的草药倒是能应付下。

    战虚明听出温玉的语意,平日虽对他有戒心,但想到他竟可自己去赴那凶煞之地,语气减了半分敌意道:“你注意安全。”

    江绵绵说:“温公子尽管放心去,我可以照顾好战公子。”

    温玉拿着药瓶没说话,匆匆出门打算将此机会交给袭音,也好缓和两人的关系。

    没想到正碰上不知听墙角,听多久的袭音。

    两人各怀心思对视。

    声音同时响起。

    “你别想!”

    “我去!”

    “音姑娘是打算以命去做成人之美的事吗?要我说,疼死他算了!”

    “刚才我认真想了想,在三更雪山上,他于狼王之口救过我。今日为他趟一次死灵泽取野蜂,算是还命吧!”

    静了半天,合着硬给自己找了个能讨近乎的理由。

    温玉没有忘记,战虚明三更雪上被自己调侃的那句半真半假的话:她先不辞劳苦的彻夜照顾我,后又不惜以身犯险的替我去履行对澄意的许诺。但凡是个男人,带点良心,就不可能忘恩负义吧!

    你俩这恩,是报不完了吗?

    争执下,最后为了稳妥起见,温玉是跟袭音一起去的,而给战虚明拖延的药,他交到了谷里的郎中,一个看起来敦厚可靠的壮年男子手里。

    临近傍晚,江绵绵将准备好的米饭递给战虚明。

    与之相顾无言的战虚明,到底还是注意到她脖颈的伤口,即便有布包扎,从渗血的创口来看,不用问,肯定是袭音下的手。

    至于她为何手下留情,要么就是胆小,要么就是把自己昨晚的话真正听了进去。

    没头没脑的问了句:“温公子是自己一人去的吗?”

    江绵绵柳眉稍动:“应该是吧!”说完,许是见战虚明没什么胃口,抬手就要亲自喂。

    战虚明一扭头避开:“你不用做这些无谓之举。”字字冰寒。

    “可战公子既纳我为妾,伺候夫君就是我的本分。” 话尾带着意犹未尽的缠绵之意。

    一声娇羞又无比熟悉的夫君二字,出于江绵绵之口,战虚明除了感觉格外别扭恶心,心头还涌出一股莫绪有的火,严肃警告她:“夫君也是你叫的?”

    明明白天还答应了纳自己为妾,在谷民共同瞩目下温柔将自己扶起,以为战虚明也对自己有点意思的江绵绵,不知方才还情绪平静的他,为何突然恼怒,被吓出哭腔的忙放下碗:“我自知不能与夫人平起平坐,不配称战公子为夫君,那请战公子示下往后该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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