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战虚明按袭音的意思原样办了。

    可她发现,内心并无喜悦,反而从头顶到脚趾的经脉之中,有股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在身体间徘徊,让本受伤的胸口,加倍疼痛。

    温玉见袭音淡淡的眉头忽紧忽松,以为是起身牵扯到了伤口,忙小心翼翼让她躺回去:“我去把药给端来。”正出门时,忽而想起件事:“音姑娘,战兄临走前让我转达,那官船上运送的货物不必担心。真正的药草早已被澄意转移,走了陆运,水路运的全是普通野草。并没造成什么损失。”

    袭音眸光震动:“可我当时明明验过货。”话说出口转而明白,那些货都是在许澄意的安排下看的,估计那时,真草药怕是仅有表面一层。

    战虚明安排的还真是谨慎周密,连她都瞒着。

    温玉自然明白袭音会恼战虚明的不信任,帮忙解释:“战兄平日做事虽独断专行了些,可海盗水路航线事发突然,他一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二是为了彻底铲除海盗顾全大局才那样做。况且,他为救你也受了伤,将你与澄意安全送下后,没有停歇的执意自己划船赶回赤水城问责虞秋池,音姑娘,千万别误会怪罪于他。”

    战虚明受伤?

    她当时竟没有发现,某种情绪被轻易牵动。

    “温公子,你好像很不希望我与战虚明闹僵。”袭音觉得,但凡她对战虚明产生误会,温玉比任何人都着急。

    温玉祥和的神色看向她:“都是共患过难的挚友,自然不愿看到你们怏怏不悦,最终闹到你生我死的地步。”

    这个回答倒是圆满,其实,袭音更想问的:仅仅是挚友,没有掺杂过男女之情吗?

    刚要张口,某些杂念涌上识海,而这杂念之中,全是战虚明清澈干净的眼眸。前所未有过的负罪感,让她纠结挣扎好一会儿后,终是没有问出口。

    似有所感,同样通透的温玉呼吸稍沉,也终是没有点破。

    其实,袭音也不知为何,如此魔怔找个但凡能专一对他的男人嫁了,也以为她向温玉剖白,会紧张,会难耐,会迫切的盯紧他,要一个必须、肯定、彻底断了曾经对战虚明旧情的话。

    却不成想,在开口异常艰难的过程中,她并没有多想得到他的回应,也并没有如自己先前想的那般迫切。在咽回那句话时,反而轻松了不少,万幸中,没有迈出那最后一步。

    不尴不尬的气氛里。

    温玉仿佛在旁敲侧击她:“音姑娘,世间有趣之事并非只有男女情爱,归隐山林,相夫教子。比如当年你提出要帮隐灵村的村民摆脱贫苦、改变风水布局,扬言让他们过上比世外桃源更好的生活。教他们如何尽早自食其力果腹,如何等价与周边村子等价换物,又是几番不顾生死探寻、开辟一条又一条的连接民生的脉络。盖屋修房,迁坟填阱,规模培植、养殖、押镖运送。如今,在战兄相助坚持努力下,不仅仅是隐灵村的百姓暂且渡过了困难,几乎连整个苪国皇城周边的百姓都缓了口气,初衷已实现大半,难道你不应将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吗?”

    从来一心钻研提升医术的温玉,突然说出一番通观全局,奋发激昂的话让袭音错愕:“你……。”

    和顺的温玉好像察觉到自己失言了,稍稍收拾了下情绪,叮嘱道:“音姑娘,莫忘初心。”然后转身出门去拿药了。

    袭音:“……。”向来脾气比柳絮要绵软的人,究竟为何生气?

    不过,温玉所言战虚明,把自己与许澄意送来是什么意思?他带伤划船回赤水城又是什么意思?

    来时相送,战虚明口中的精锐呢?

    想起他当时在船上对她,把精锐的秘密和盘托出,连许澄意都能知道的事,为何避着温玉?

    当情敌吗?

    他的心思真是深到了十八层地狱去。

    夜深人静,心烦意乱的情愫又涌了上来,越想伤口越难以忍受,逐渐一阵疲惫涌上,沉沉睡了过去。

    赤水城。

    “为了那个贱妇,你要与我合离?”因情绪过于激动,嗓音带着颤抖。

    “虞秋池,你我没有婚书,只有契约,算不上合离。如今你失信在先,契约理当作废。至于名义上的事,若有需要,我现在就会与你一起在官员百姓面前解释清楚。”简直无情又凉薄。

    “战虚明,把我逼到出手,难道不是出于你的算计?”

    就在昨夜,虞秋池发现,不仅皇城之中的侍卫,有不少投靠了战虚明,甚至连自小伴及长大的贴身侍女平平,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计谋,让平平背叛她,心甘情愿成为了他的探子。

    也就是说,战虚明在赤水城的两年里,虽说照顾袭音整日足不出户,可任何事,都在他眼皮底下无所遁形。

    利用人心的手段当真是可怕。

    怪不得,海盗一事,她进行的如此顺利。

    面对质问,战虚明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寂然不动的看她泪目含珠。

    “你真狠!”

    虞秋池发自肺腑的忿忿。

    为了救袭音,战虚明能毫不犹豫的答应与她成亲,如今袭音醒了,也能下死手利用心悦的人,摆脱与她的关系。

    而回答她的,是终于不再虚与委蛇、天寒地冻的背影。

    虞秋池不甘的哭出声来,她当然想与战虚明鱼死网破,可两年里,赤水城的百姓大多靠着他生财有道获了更多的利,若此时与他反目,他迁怒百姓,擅自掐断生计的路,端其利弊,她有苦不能言,一股酝酿许久的浓重怨气,前仆后继的溢了出来。

    哭着哭着,虞秋池又瘆人的笑了起来。

    既然她视若珍宝,与战虚明自小相伴相知的过去,被当做秽物。但天大的秘密只要一日没被戳破,她就有机会将他永远留在这个游戏中。

    秀城。

    袭音被温玉精心调养月余,终于可以四处活动活动,正好遇到也同样刚下床不久的许澄意。

    两人坐在湖边。

    “姐夫与虞秋池合离了。”

    有点意外的袭音问道:“他舍的?”温玉所说战虚明回赤水城问责,原来是去合离,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合离吧!

    “本就是假的,有何舍不得。”

    许澄意见袭音一旦涉及战虚明跟虞秋池的事,她习惯性的保持沉默,直白问她:“姐姐就真不想知道原因?”

    缓缓摇头,袭音喂着鱼,态度倒是没先前那般排斥决然。

    许澄意正要劝她动摇,突然,凌空飞来一只箭。

    “小心!”大吃一惊的把袭音拽到身边。

    箭落于湖中。

    待两人仓促回头辨别箭来的方向时,空无一人。

    几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袭音,神情镇定冷肃:“可清楚对方是谁,来意为何?”

    许澄意看的清楚:“不知,但方才的箭的确是冲姐来的。”

    她在苪国的仇家不外乎流云谷被自己踹废的江绵绵、秀城对修路不满的温酎、赤水城有杀父之仇的虞秋池,还有幸存的海盗。

    江绵绵没那胆量。

    温酎虽有温玉拦着,但他确实有机会下手。

    赤水城的虞秋池,战虚明与之合离后,说不定会把杀父,夺夫两个仇一块儿记在她的账上。

    至于海盗,救出他们的老大,倒是很有可能跟虞秋池联手。

    今日不细算不知,她在苪国善缘没结下多少,仇人倒是日渐增多。

    碍于现在园子中实在不安全,许澄意将袭音送回了屋里,陪到她入睡,确定周围再无危险时,才离开。

    不知睡了多久,耳力许是经过海盗登船一事后,变得比之前灵敏许多。隐隐约约,她听见有人,谨小慎微的推门而入,脚步轻健的走到床边,然后将寒凉的剑举了起来。

    黑暗中,她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如巨石沉击,再剑落的那一刻,出于自我保护本能的,袭音迅速的躲开了。

    大好的机会一击不中,穿着夜行衣之人愤懑起来,紧接着剁肉泄愤的手法,挥来第二剑,第三剑。

    袭音抵抗的招式,仅凭记忆可谓支离破碎,只得拿起身边顺手的东西与之对抗,想办法脱身。

    被子、枕头、鞋、砚台、花瓶……。

    一边飞快的跑,一边大呼来人。

    不速之客似是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也不追,拿起剑瞄准了刚打开门,以为终于要逃脱的袭音身后甩去。

    也恰在同时,袭音察觉身后危险的回了头。

    剑魄当空,直冲眉心。

    杀气太过凌厉,让她瞪大了眼睛,一时忘记怎么躲。

    千钧一发之际,雪松的清香急急袭来,在剑抵达她眉心的半寸处,徒手抓了剑。

    “战虚明?”

    袭音无法置信的目光,先是停在战虚明抓剑带血的手上一秒,接着又看他眉头深锁,满脸怒容,因为过于担心,看向不速之客快要喷出火的眼睛。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战虚明反手就将手中的剑,甩向不速之客。

    他的内力,她是见过的,一把小小的匕首能将海盗老大钉死在船舱上。

    谁知,在袭音以为不速之客应当毙命之时,战虚明不知看到了什么,临时反悔,自腰间拿起扇子,把能刺穿不速之客腹间的剑,打歪了。

    同样不明所以的袭音跟不速之客,呼吸稍停几秒后。

    不速之客成功逃走。

    而战虚明没有追的打算。

    袭音看出来:“逃走那人,你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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