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战虚明连夜骑马急奔云阳城。

    眼看城门将近,暗暗守了袭音四个月的精锐首领突然现身,挡在去路上。

    战虚明情急勒马,斥责:“何事不用飞奴需要亲自前来,你可担得起随便露面的后果?”

    精锐首领也是万不得已,焦急道:“战先生,近日给您的飞信传书,要么被拦截,要么回音有假,在下怀疑其中生出变故,只得出此下策,在此等候面见先生。”

    “你怎知被拦截和造假?”

    “原因有三。在下起初并未注意拦截之事,一是无意发现飞信中与您的私印,磨损处有微妙不同。二是飞信中让我等清点您与音姑娘的所有私产,三是音姑娘与您之间的信,恐也涉了拦截、造假。”

    私印,是战虚明为防止被复刻,故意在坑洼的地面上,随意磨损过,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不可能把乱痕做的一模一样。况且他特别交代过,每次信尾,右上角会以方向顺时针转动为第二印记,比如,本次右上角冲着北面,下次印章便会倾斜冲准东北,依次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

    私产,真正的清单,唯有战虚明自己知道,手下办事仅知其中一二。

    至于袭音许久未收到他的信,战虚明一下就明白了为何自己收的信,态度冰冷。也明白了那夜她为何来的气势汹汹,离别又扔了那么句负气的话。

    从中挑唆!

    “信中可泄露什么?”

    精锐首领摇头:“在下与战先生皆是密语,倒是有些担心对方若有能人异士,解开也只是时日问题。至于音姑娘的那边,就不清楚了。”

    战虚明与精锐首领就近退至隐秘的林中,冷肃道:“拦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音姑娘出事了。”

    昏暗月色下,战虚明一怔,眸光紧缩,胸口的心脏立刻整个提了起来。

    精锐首领继续道:“索性已经脱险,只不过……”有点难以启齿。

    “快言。”

    就这么动荡起伏的前后两句,差点让死水般的性子绷不住。

    “音姑娘名下私产,几乎全殁。” 精锐首领一字一句不敢看战虚明脸色的,从嘴里崩出来。

    “全殁?”

    “是,全殁!听闻背后貌似是太子授意。”接着,慎重将那日袭音与战虚明分别回云阳城后,事情原委,来龙去脉,以及揣度太子真正目的,全都事无巨细的告知了战虚明。

    明目张胆的暴露身份,倒是比他更安耐不住了。

    太子!

    太子。

    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自失忆起,战虚明百思不得其解,几乎夜夜难眠,日日困扰他的问题,一遍遍否认,又一遍遍肯定的问题,终于逐渐明朗起来。

    他与袭音二人的背后,果然有个操纵全局的人。

    位高权重,才能将整个苪国玩弄于股掌之上。

    怪不得在苪国任何地方施展他与袭音的谋划计策,几乎畅通无阻。

    而那些曾经出现过的荆棘,仅是试探,并非真的要致他们于死地。

    毕竟,这位苪国太子,面对外敌,冷眼旁观,不赶尽杀绝,反而予给于求,全力配合,定是无意发现他们身份,想要将错就错得到他们缔造的巨大利益,当然,至于还有什么目的,需要亲口问问他了。

    细究,温酎有恃无恐,随时翻脸的态度,怕也是因效忠太子。

    如今:

    行商陆运畅通无阻;

    水路航运筹建大半;

    为增加皇城当地特产销量,将百姓聚拢,实现集体规制耕种、畜养、手工;

    为更长时间储存特产,减少无辜耗损,实现再加工;

    为拓宽销路,除了太华城,求如城,其他三城皆有固定巨贾买主;

    为更精细化提高利润,开设季节与非季节市场,并于前不久云阳城、秀城,赤水城中买下上百铺面,打算创了名号后再告知袭音。

    先前,战虚明在袭音协助下,扩容了整个苪国的品目,后来在袭音沉睡时,他将所有品目紧密关联、相辅而行、化散为整。

    先前,看似世外桃源,处处珍宝,人皆往之的苪国,实则苦守无望,日日等死,肢崩离息,距亡国不远的贫困。现下,绝处逢生,日复一日眼见繁盛丰足起来。

    当然,金银最重要的来源,是他暗暗利用精锐,将本地特产,销向他国,一部分用来让苪国真金白银流动倍增,另部分,用来做防患未然的万一。

    三年的努力,一朝一夕的苦心经营,泼天财富轻松收入太子囊中,坐享其成。

    不难想象,失去利用价值,一下步,就该对他们二人下手了。

    真是好大的一场谋划,困了他与袭音整整三年。

    纵然,他早有心理防备,可万万没料到,背水一战,能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见战虚明沉寂许久,迟迟不语。

    精锐首领抬头见愈加消沉的月光,不得不提醒:“战先生,您今日怕是去不得云阳城了。”

    一招将两人身家的釜底抽薪,算是给战虚明提了个醒,若再不即可离开苪国,只怕就出不去了。

    原本盘算,指望袭音私产,可一面疏通关节,打算步步为营的探听消息,另一面,以静制动,稳妥起见中多耽搁时日,用来将养精锐战马。

    眼下看来,他的手头拮据,只能选择以快制敌了。

    “战先生。”精锐首领甚至有些急了。

    “袭音,我必须带她一起回龙渊!”

    战虚明不可能留她自己一人在苪国,独自面对未知的凶险,毕竟到目前为止,她什么也不知道。此行目的,原本是去要告诉她所有的谋划,做些准备。

    精锐首领吓得一把揪住战虚明的马,大胆逾举相劝:“战先生不去云阳城,不见音姑娘,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不见面,才是最大的保护!

    战虚明压着火:“你可知若这一步行差踏错,她将成为可以威胁我的软肋?”

    “软肋与全军覆没,战先生只能二选其一。” 精锐首领早就想到的跪在战虚明马蹄下,冒死一拦再拦。

    “滚!”即便将耐性修炼再深的人,也克制不住的发了火。

    “战先生,我们一定会拼死护好音姑娘。”眼看精锐首领一副若是战虚明行差踏错,他就带领所有精锐集体自戕以死明志的架势。

    战虚明于他们而言,皆有救命、知遇之恩。虽人数不多,但各个全是忠诚的死士。

    指尖中的马绳,被战虚明遏制不住由愤怒、烧心、憎恨、无奈带来的窒息,来回搓的预要断裂。

    无波无澜的俊美无双表面下,尽是骤风暴雨。

    他急于要回龙渊国寻一个答案。

    一个不是叛徒的答案。

    这个答案,深深预感,可能颠覆他的认知,以及,对袭音的认知。

    短短三年,能将苪国改天换地。

    他又怎会是个只知行军打仗的粗人。

    同样的,与自己能比肩并起而立的袭音,也必定并非池鱼笼鸟。

    否则,他们怎配让一国太子,欣赏重用又忌惮!

    纵观全局,实力悬殊太大的情形下,战虚明不能拿跟随自己的人性命冒险,同样的,太子挑唆他与袭音关系,最不希望的定是两人冰释前嫌。

    或许误会加深,袭音才能暂时安然。

    咬紧牙关,千钧重负,不再犹豫,果断的做下决定:“若她有事,你也不必喘气了。”

    精锐首领喜不自胜,对战虚明深深叩首:“在下带兄弟们,等战先生回龙渊国重振旗鼓,归来一起破军杀将。”

    战马嘶鸣,孤傲的身形,一路往苪国边界冲去。

    如影随形的精锐们,暗中帮战虚明挡过一轮又一轮的明枪暗箭,扫清障碍,终于,不知付出多少热血的代价,他,终于出了苪国。

    这个,让战虚明以为能安渡余生的地方。

    一路向西。

    不眠不休,穿过迷雾,迎向风雪,直奔龙渊国。

    数不清行了几天,渐渐的,空气有了温度,天色晴朗,山川溪流也奔腾起来,目光所触及的一切不再是沉压压的颜色,而是鲜亮灿烂。

    再往前,熟悉绵延的旷野黄沙,错落威武的峡谷远山,奔驰的牛羊野马,黄金般的湖面,丝丝缕缕的记忆,如春日漫天棉絮,挡不住的洋洋洒洒落在身上每一寸将要觉醒的地方。

    困扰三年快要逼疯的仓皇无主,此时此刻,第一次,有了着落,有了心安。

    龙渊国城门在前。

    冥冥中,国门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烈狂热的吸引着他前行。

    与此同时,他的头,也相互感应的疼痛起来,动地惊天,模糊的一切,在找到求如城城主安排的守城侍卫,见到战虚明手中令牌的那一刻,骇惧的等同于死了般定在了原地。

    一个偏远的宅子中。

    方才守城侍卫,泣不成声的冲战虚明跪了下去,叩拜到额头磕出了血。

    战虚明神色平静的受了一拜又一拜后,困惑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渴待。

    “报上你的名字,官职。”

    守城侍卫似是没想到迎面是这样一句话,但还是没有质疑的规规矩矩答了:“回圣上,镇国将军齐冲。”

    战虚明眼潭深处,不易被察觉的情绪动了动,拳头攥起,嗓音低哑:“再说一遍。”

    眼下是个忍声吞气小小守城侍卫的齐冲,收拾好波动的心,腰背挺直,恭恭敬敬的跪好,动情行礼扬声:“镇国将军齐冲,恭迎圣驾。”

    疏冷凉薄的唇齿,在这一刻,再也收不住情绪的轻颤。

    翻天覆地的记忆,是战虚明委屈避在宅子中,经历了各种痛苦的药石、针灸,以及踏过龙渊的每一寸土地,见过、救出、集结那些多年征战沙场,如今隐姓埋名,忍辱负重散沦为贫民、奴隶的将士,用尽半个多月才循序渐进全都想起。

    在谜底的答案终于揭晓,得知自己是谁,是何至高无上的身份那一刻起,战虚明在园子中,枯坐整整一夜。

    自问:艹,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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