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需跟天锦帝言明。”

    孤月国,年号天锦。

    袭音笑意渐敛。

    “三年前,孤月、龙渊在苪国边界首次交战,朕的贴身匕首当时遗落不明,至今才弄清楚原来是流落到了天锦帝手中。”

    “炎光帝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战虚明折回,将手中的匕首递给袭音:“这把匕首,天锦帝先前既那么喜欢,今日朕,权当还礼了。”

    袭音眉色变了变,纵有不悦,仍表面洒脱的接过来,顺手交给身侧的钟北尧保管:“那孤便收下炎光帝的好意。”

    战虚明再次情绪不明的扫过钟北尧后,袖中拇指与食指回悟了下方才递匕首时,与袭音的微小触碰。

    炎热酷似火炉的天气,她的手温却是冰凉如雪,不难断定是小产导致的体虚。

    两国朝中大臣都在,他自然不能多流露出什么,提醒过还盯着匕首呆愣的齐冲,转身离开了昭阳殿。

    一同远送战虚明背影,钟北尧语气很是酸:“为夫这兄弟倒也真仗义,帮孤月那么大的忙,连顿晚饭都不要求下。”

    袭音白了钟北尧一眼:“十日后成亲婚宴,若钟军师亲自下厨,孤相信钟军师的兄弟定会很喜欢。”

    钟北尧反握住袭音的手,目光如丝:“音儿怎舍得为夫受累。”

    “袭柠。”袭音忽然摸不着头的喊了声。

    刚刚一睹龙渊帝王风采惊魂未定,如痴如醉的袭柠一步三回头的过来。

    “大婚之事,孤就交由你来办。至于宴中菜品就让闲着没事干的钟军师亲自操//刀!”

    袭柠:“……。”

    钟北尧:“……。”勾人的笑容凝固,也不顾什么君臣之仪冲着往寝宫走的袭音喊:“音儿,为夫的手还伤着呢,连根儿羽毛都拿不动。”

    可惜,袭音压根儿不想听。

    袭音一离开,文官武将们轰然陷入两难,热议的话题不外乎孤月大婚之事。

    虽然后位多年悬空,无论身份、地位、人心、才能,钟北尧早已是没有争议默认的不二人选。然,现如今整个孤月皇城大街小巷老少孩童无一不知,龙渊国皇帝因倾慕孤月国女皇,为博芳心,宁肯在苪国背上临阵逃离的后世骂名,也要先助孤月国女皇脱离给敌寇侵占的困境。

    如此不计得失的真心相负,用不了多久,相信整个孤月国都会十分关注袭音怎样回应龙渊国。

    两国交恶百年,深受其苦的自然是百姓,无论通商传教,探亲联姻,甚至更多都受到极大的阻碍。特别是生活在边境上的两国百姓,经常因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就会大打出手。

    眼看百年仇怨将开云见天,特别是战虚明主动破冰一举,于孤月国民心上已赢得了很大支持。

    谁又喜欢常年不安、处于战乱、树立对敌呢?

    奈何,更深的事,只有袭音心腹们有苦难言。

    原以为,龙渊国是来孤月国趁火打劫,今日一见龙渊帝王清贵气度,持重言谈,短短几句话的对袭音的隐忍退让,击退苪国敌寇不需孤月费一卒的谋策。

    开始大改先前对龙渊帝王轻视卑鄙的看法。

    那么新问题又来了,文官武将们皆知自家陛下当初怀了谁的骨血,当初是怎样窜蹬自家陛下顾全大局将骨血小产。在剑拔弩张的节骨眼上,自家陛下不仅用移心他人明拒了战虚明,最后还将两国合作讨伐苪国视作儿戏,故此看来两国摒弃前嫌,恐再难行。

    在一片唉声叹气中,若是待龙渊帝王回到营帐反应过来,觉的自己龙颜尽失,怒不可遏,滋时反悔侵占强攻孤月国,越深越不敢想。

    文官武将们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要安抚住龙渊帝王,看看有没有折中的法子;一派认为打就打,待旧部召集起来,人数实力上定也是与龙渊不相上下,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争来争去,最后统一了看法,既然龙渊帝王要来参加十日后自家陛下的大婚,那就以此为借口先把龙渊帝王请到宫中小住,届时方便安抚、监视同时进行。

    说办就办。

    待人群一散。

    方才被当成透明之人的钟北尧哭笑不得。

    袭柠靠着大殿门框,表示热闹没看够啧啧道:“姐夫,地位危矣!”

    钟北尧掂着手中白色考究的匕首,终于在刀柄处发现一个极为不起眼又精心掩饰的机关,小心翼翼拔开后,发现了四个字。

    真是想不到,这竟是……。

    若非有心查探,真会被匕首表面的伪装骗了,否则若袭音知道这把匕首意味着什么,她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下。

    龙渊帝王果然好魄力。

    钟北尧将匕首收好,仿佛做了个决定:“看来,姐夫平日还是太矜持了。”

    龙渊国的营帐外。

    “圣上……,圣上……。”

    战虚明归营的路上一言不发,目光晦暗,脸色阴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随时能杀人暴风雨,在谁也不敢多嘴的臣子中,齐冲从不管这些破规矩,他知战虚明不会为难自己。所以一直追问怎就赌气轻易将匕首交了出去。

    待进了营帐内。

    战虚明努力保持的姿态消失殆尽,忍到极致的怒火,猛的回身骂了声:“滚!”

    齐冲置若罔闻:“圣上,那匕首若被孤月女皇乱赏赐给他人,或直接扔了出去,滋时被谁捡到,龙渊岂不乱了套?”

    战虚明掀开军帐,指着大逆不道,欺君妄上的齐冲:“来人,告诉这个狂妄之徒触怒龙颜,大不敬之罪,军法如何处置?”

    守帐侍卫战战兢兢的答:“回圣上,杖毙!”

    “那就杖毙!”

    “战虚明!你清醒点!”

    齐冲也是急了眼,豁出去的直呼战虚明名讳。

    不仅仅是周围的侍卫,连一众将军大臣都惊掉了下巴。求情的话瞬间都咽了回去。

    战虚明就是想安静会儿,可齐冲跟个苍蝇似的,在他耳边一直喋喋不休,让路上好不容易按压下去的火,嘭!毫无保留的炸出来。

    甚少被激怒的人,此时黑云罩顶,随手从侍卫腰间拔出剑,挥在了齐冲眼前:“朕,亲自送你去死!”

    齐冲向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极快也拔出自己的剑,浑身是胆的去挡:“那要看圣上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周围人已经被吓到三魂七魄离体。

    古来,从未听过臣子与天子拔剑相向。

    灭九族,挖祖坟,辱尸都不能解恨啊!

    唯恐被牵连的众人默契后退,给两人腾出一块能随时见血的地儿。

    龙渊百姓无人不知,龙渊帝王的剑术超神入化,唯独孤月女皇独练的刚猛之力才能与之对抗。

    果然,齐冲没与战虚明过几招,就开始吃力,节节败退。又加上战虚明现在怒火中烧,每一剑带着近乎发泄,致命的攻势。

    眼看镇国大将军要完,齐冲连滚带爬拼尽最后一搏终于将战虚明的剑给打飞了出去。

    接下来,两人开始抡起拳头互殴,什么礼法规矩,什么君臣有别,统统死到了一边去,打到狼狈不堪,打到鼻青脸肿,打到对方见了血,打到再也没了气力,狂草飞扬的架势才逐渐弱了下去。

    战虚明此生总共狼狈过两次,一次是与袭音打,一次便是今日了。

    毫无帝王形象可言。

    待臣子们实在看不去,将两人拉开来,分别治伤,一场闹剧才算收场。

    傍晚,刚刚收拾好的战虚明收到了去孤月宫城中小住的邀请。

    唰!营帐没有禀报,不请自入。

    “圣上。”

    “若非没有祖上全部为国捐躯,荣耀罩顶。齐冲,朕早就断了你们老齐家的根!”

    齐冲顶着浑身的伤紧了紧裤子,见战虚明已因他故意刺激发泄怒火消了大半,稍稍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语气也缓和不少,视而不见自家圣上暴露在空气中脸上的淤紫,避重就轻道:“圣上不可搬去孤月宫城!”

    “你还打算做朕的主?”

    “……孤月朝臣居心叵测,万一借此以圣上做质,对圣上不利……。”

    “所以你有更好的应对之策?”

    “……。”

    “按兵不动,以退为进,袭音吃你这一套?”

    “……。”

    袭音做事全凭心情,随心所欲的想法根本不能以常理夺之,从来都是他越担心越后怕什么,她偏偏就去做什么。所以,今日孤月使臣就算告诉他大婚在刀山箭雨中办,他也会去。

    他可是带着千军万马来追袭音。若非今日的打击太过突然,生怕失仪,他也不会轻易在孤月宫城里就那么算了。

    齐冲本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劝阻,劝不了就只能由着:“圣上,大皇子将要带回龙渊安葬,临行前需做场法事安魂吗?”

    袭音小产的是个男孩。

    提起这个,战虚明本也正想说:“你去把大皇子带来,顺便宣一下军医。”

    七巧玲珑的齐冲似乎没明白事情严重性,以为纯走个入殓过场,方便史册夭折记载:“末将这就让军医验身,将结果禀明圣上。”

    “朕,要的是眼前,你成日自做什么聪明?”甚少动怒的战虚明再次发了火,几乎是毫不克制的把齐冲轰了出去。

    少顷。

    军医摸着汗来了。

    华美的盒子重新被打开,战虚明已不忍再看,头疼欲裂的就坐在军医身旁闭目养神。

    齐冲怎么也没想到战虚明是叫军医来验毒!

    当细细的银针带着乌色从皇子身体中拔出时,齐冲,军医都惊了惊。

    缓缓睁开眼睛,跟预料差不多的战虚明也把来龙去脉缕了个大概:“袭音有身孕后被囚禁过,精锐曾暗中助她摆脱过蛇蝎草之毒,看来还是无意沾染到了。”

    原来当时在牢狱之中,袭音之所以能利用鼻尖将嘴边的毒蝎草精准翻在老太监嘴里,是因为有精锐弹石帮衬。

    “圣上,臣看这毒并不深,想必量少,恰好殃及到了胎儿,于大人无碍。定然是大皇子冥冥中以命护了母亲啊!”

    “末将听闻孤月女皇略通医理,难道她早知大皇子无法活着降临于世?”

    早就知道,所以才加以利用,一来断了与龙渊瓜葛,稳定孤月朝臣之心,二来不会受制于战虚明。

    军医点头:“孤月女皇应该是心中有数的。”

    帝王之道,何其狠!

    结论一出,至少知道袭音并非故意割舍了亲骨肉。军医退下后,齐冲等着战虚明发话。

    如果胎儿康健呢,她与他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相处光景。

    当初她那么迫切骑马从云阳城赶到秀城,也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格外喜悦吧!

    无辜的孩子,被误毒。

    她定也是痛心的吧!

    战虚明遥望澄澈的月色,思索了会儿,退下玄色龙纹战袍,换了件温色的水光蓝外衣穿好:“随朕进宫。”

    齐冲:“现在?”他预感太强烈,自家圣上在憋什么大招。

    一个时辰后。

    处理完公事的袭音正准备歇息,被急报搅扰。

    待她不耐烦,直接穿着中衣铿锵有力走到殿外,看到清风般的人时,不为所动道:“炎光帝深夜叨扰孤,所谓何事?”这牙痒痒的语气,完全就是,你若呲不出一件能说服我的屁,就他娘的去死。

    战虚明不疾不徐,高傲上挑的眉毛下弯,干净的眼眸令人生出一种格外想欺负的心痒。

    只听十分无辜声音落下:“音姐姐。”

    从火点瞬间降到冰点的袭音:“……。”

    战虚明趁着她呆住,蛊惑眸色凑近:“我有些睡不着。”

    明知不该问,袭音却还是忍不住木讷的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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