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的成亲礼正剑拔弩张,在龙椅之上分外和睦的两人暗波涌流中,压抑的阴霾,如没有温度的轻烟四散漂浮,哪怕观礼最边缘的朝臣,都能感受得到被深深扼制住喉咙的窒息。

    “急报!苪国来犯!”

    响亮的军报,扯破了谁也没打算退步的死局。

    在场人,均都流露出了不可置信。

    当然,也包括了钟北尧。

    看透他一瞬间的诧异困惑,袭音讽刺:“怎么,跟那狗贼没商量好?”

    下意识的,钟北尧看向一个方向,而当袭音察觉想要捕捉的时候,这个方向的目光又及时收了回来。

    弄不清苪国此时来犯的真正的目的,眼前又是争执不下眼看就要胜的内乱。

    进退两难中。

    袭音早有决断的当即起身,一拳砸在龙椅上,威势滔天,让整个大殿中的朝臣、使臣、将士为之一震。水眸杀气漫天,气魄如山崩,用犀利阴冷的语气吼道:“孤月的将士们,被苪国痛压折辱了整整三年,还在幻想平静的日子,靠乖顺继续做他们的傀儡吗?”

    鸦寂无声!

    “你们是孤月的将士,亦是孤月的子民。三年前,孤受奸人所害蒙蔽,致使你们任人宰割,痛失亲眷。是孤没有保护好你们,孤有罪,孤会下罪己诏自省,也会一一想办法弥补,保证不遗漏、不推诿、不卸责。然,此刻并非追究过去的最佳时机。因为苪国狗贼又不怕死的卷土重来,异想天开再夺我孤月领土。身为保卫孤月,百战不殆的勇猛将士,若现在去内斗,去内乱,不去为自己争,为家争,为国争,那么你们往后的日子,只会更苦,更受制于人!”

    剑!

    开始有所松动!

    心!

    开始有所挣扎!

    将士们面面相觑,他们本就听令行事,压根儿也没弄明白眼下混乱的局势到底怎么回事。

    比起任何人,即使袭音消失了再久,也终归是名正言顺的帝王,她说的每一句话,在谁都更具有说服力。

    原计划被打破的钟北尧慢慢敛下眸,攥起拳。不得不另择它路:“苪国派兵多少?”

    “回钟军师,眼下探约二十余万,但推测苪国的兵力,应该还会持续增加。”

    钟北尧点点头,刚打算排兵布阵。

    袭音再次抢先一步:“热血男儿们,认真想想,你们究竟是为孤月国尽忠,还是为一个生有异心的人,又或一枚毫无温度的兵符尽忠?”

    都是曾并肩作战、蹈锋饮血的过命兄弟,三万暗卫与反叛将士自然也不想并兵刃相接。

    孤月女帝回来了,也发话了,深受其害的将士开始相继丢剑跪地效忠,但仍有不少原地犹豫的。

    袭音放声问:“尔等,究竟有何顾虑?说出来,孤赦无罪。”

    其中一高壮的将士不知为何泪流满面,冲到殿前,也不行礼,失声质问:“陛下确定自己能赢吗?”

    “此话若是放在三年前,孤不敢保证。但今日,孤敢放言,不只此战,声讨苪国之战也必回胜利!”

    高壮将士貌似问的不仅仅是眼前:“小卒想问陛下的是,确定能自己赢到最后吗?”

    袭音虽与钟北尧同站在上首处,看起来却比钟北尧更高高在上,更有震慑力。

    轻掀眼皮,阴觑了旁边的人一眼,嘴角淡扬:“尔可放心,若孤不幸于战场殒命,虽无子嗣,可按祖制,将皇位传给身负皇族血统的袭柠。”

    不经意间被传位,立志要出家的袭柠,被震到差点原地炸裂。

    大敌当前,她算拎得住轻重,没敢当场反驳。

    钟北尧气场变得危险又可怕。

    高壮将士似乎对袭音的回答并不满意,指着袭柠不服愤慨:“陛下是觉得公主浑身上下哪点比的上钟军师呢?”

    百姓需要的是眼前谁能给他们带来生活安稳、衣食无忧日子,而非是谁否能够顺理成章、血统纯正做皇帝。

    有老臣听不下去,接连骂这位高壮将士无知。

    袭音听出歧义:“说出顾虑,孤就地解决。”

    “你解决不了!” 高壮将士激动亢奋,反正一会儿血战不知生死,所以也没了什么顾忌:“今日无论输赢,我们这些小兵小卒都没法活!不如不战,还能留条命!”

    忧惧的谬论,拖沓的揪撤,让袭音似乎意识到什么,血液霎时在身体里头冲撞的骨腾肉飞,本来,有些事她想慢慢算账,当下怕是不可能了。

    瞪大的双眼慢慢扫过在场所有犹豫不决的将士,当场雷霆之怒,:“尔若敢说出忌惮之人,畏惧之事,孤就是死在战场,也会把此事当做传位遗诏,不解决,无法可登基,可行?”

    孤月女皇都把话都拍到这儿了,强大的魄力已无人敢质疑。

    身为最底层的高壮将士当然也想清楚,放手一搏是死,不放手一搏,将来还不知道有什么糟心事在等着自己。

    勇猛道:“禀陛下,在您失去消息的三年中,除了在与苪国一战中死去的弟兄们,还有许多都是无缘无故死的,甚至连他们的家人也不知所踪。您只知孤月国剩下五十多万弟兄,可您不知至少有二十万,是被自己人杀的。”

    “你既说了孤月将士是无缘无故死的,然后又说是被自己人杀的,究竟是何意?”

    “禀陛下,有句话在我们孤月军中一直流传,越忠国,越早亡!刚开始是说有人通敌才害了陛下,军法当即处置上千弟兄。紧接着,许是又嫌不够,开始寻找各种蹩脚的理由上万杀,直到最后,连理由也没了,跟宰畜生没什么区别。后来小卒们得知,杀得那些都是因将领宁死不肯屈服苪国,才牵连了部下。所以我们才四处逃散,逃不掉的便跟奴隶般,被随意取乐宰割。”

    说到这里,哽咽擦了把被噩梦夜夜困扰的泪:“苪国攻进来时,钟军师为护国下了大狱,而大臣们却都下落不明,连唯一能监国的公主也不知所踪,敌国来犯,临阵脱逃,一个能做主的也没有。事过境迁,能恬不知耻的站在立于大殿中,不过都是你们权力争强好胜的把戏。敢问陛下,小卒们冲锋在前,拿命相搏,可仗打与不打,于小卒们而言,战后能有什么改变吗?”

    情不自禁的,袭音想起苪国边界外两座跟看门狗般的尸山,脑子里不断叫嚣着一句话:自己杀自己人。

    钟北尧的胆子,竟狂妄到了如此地步?究竟是为什么生出如此残忍的异心?难不成真与看不惯自己有关?

    如果困于牢狱跟苪国太子般演的一场戏。那他明明可以于三年前直接抢座皇位,偏偏为何死等她归来?在忠与不忠的界限飘荡中,又出于什么理由杀了二十万的将士?

    “钟军师跑了!”

    高壮将士骇然的一呼!

    待袭音大惊失色缓过神,钟北尧已经在近侍的掩护中,顺利从大殿后门逃脱。

    只留下一道残影与一件极为刺目的大红喜袍,散落在地。

    袭音没有追,动作迟缓的捡起,恨不得将其捏碎,双目重新看向所有人时,已经变得赤红:“仇,孤定会给你们报,相关的交代一个不落。等攻下苪国后,孤月国安土息民,解甲休兵。”

    众臣瞠目结舌,连忙奉劝,莫要冲动:“陛下!”

    高壮将士跪地大呼:“谢陛下,陛下圣明!”

    哐!

    兵器纷纷落地!

    殿内震耳欲聋!

    “谢陛下,陛下圣明!”

    钟北尧,你的时日不多了。

    终于信了最为依赖之人背叛,心如地狱,目如恶鬼嗜血,袭音冷飕飕的问高壮将士:“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段余!”

    “好名字!”斩断那些祸国余孽!

    “段余听旨!”

    段余忙叩首。

    “传孤口谕,段余临难不屈不惧,无私无畏强权,先国后己,及时解他人之忧、之危,堪配镇国将军!”

    说完,袭音也不管在场异样,霸道的提起剑,先行走了出去,无人敢阻,身后追随的将士愈来愈多。

    袭音整装待发,首当其冲奔至禀报之人苪国攻打位置。

    却…….?

    二十万苪国军百思不得其解将剑收鞘,中间默契分至两边,腾出一条道。随后四散而来的龙渊军开始和谐靠拢。

    战虚明骑着马,不疾不徐的从最后走上前来。

    两人再次猖狂又自信,没穿甲胄的于战场之上相见,间隔的三年,仿佛间隔了三万年,物是人非,纠葛盘错。

    极短的一念间,袭音豁然知道战虚明到底做了什么,泼天的怒气本应单场发作。却因深受两人身后的千军万马气势,又因他自作主张的抢先计谋轻松解她困局而得逞,燃起的火,平白无故的压了回去。

    就是这么一刻,袭音定上战虚明专治不服的清亮眼眸居然认为,被人安排,偷个懒,也还行?

    见到全须全尾的袭音,战虚明焦虑的心终于放下,先开了口:“受伤没?”

    袭音虽然气性临时发挥不出来了,可磅礴威势仍在:“苪国铠甲怎么弄到的?”

    战虚明答的无比轻松:“抢!”

    “损失?”

    “亡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三人,重伤三万五千七百二十九人,轻伤、花费银两暂未细算!”

    “孤会负责!”

    战虚明伸出捆着还沁着血的手腕:“不巧,朕也是伤员之一,天锦帝切莫忘记方才的一言九鼎!”

    事已如此,困境已解,重掌兵权。剩下的日子,她可专心暂停内乱攻打苪国,袭音不想再扭捏纠结。

    当着两国将近百万将士的面,高涨的情绪稳定下来,流露出历经血雨腥风的成熟持重之色释然,抿唇望着龙渊军,故有余怒未消道:“看孤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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