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并不是你。”

    傅屿风低沉的声音骤然抛出这么一句话来,落在慕芷汀耳畔。

    这也瞬间,令她从那些久远的回忆里抽离,回到了现实之中。

    此刻,她仍被傅屿风困在狭小的洗手台上,对方那双逐渐变得赤红的眼睛牢牢锁住他,仿佛炙热在其中逐渐燃烧越演越烈。

    “不是我……”慕芷汀低下头去,重复着他嘴里的话。

    果然,亲耳听到傅屿风承认这件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令她觉得难受。

    明明已经五年不见,明明早已经分手了,明明她以为自己完全可以不在乎。

    可为什么过去发生的每一幕她都能如此清晰的记得?甚至缆车上她第一次尝试告白的心情,傅屿风指尖触碰但她脸颊的微凉温度。

    记忆仿佛是泄了闸的洪水,在眼前人一出现之时,便立刻失控。

    可此刻,她的心脏莫名抽疼了一下,甚至疼的令她有些呼吸困难,明明白白的提醒着她,这个人总能轻易撕下了她全部的伪装。

    慕芷汀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掌紧紧握住,指甲在她的掌心留下一阵刺痛,但她咬紧了唇,拼命提醒自己,不能哭,绝对不能在傅屿风面前哭出来。

    如果哭出来,这代表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这样想着,慕芷汀反而吞咽下一切情绪,仰起下巴来抬起头来,望向傅屿风。

    “所以呢?”

    慕芷汀直视着傅屿风,冲他语气轻蔑的反问了一句。

    傅屿风似乎还有未完的话要对她说出口,而且显然没有预料到,她在听了自己这句话以后,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应。

    他罕见的垂了一下深邃有神的眼睫,似乎在掩饰这那一闪而过的失望与受伤。

    本以为看到曾经在自己面前那样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校草傅屿风,竟然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她会觉得开心。

    可不知为什么,慕芷汀笑不出来,她的心脏仍然刺痛了一下。

    “但后来,我发现,那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

    “我根本没有爱上过她,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是你!慕芷汀!”

    出乎慕芷汀意料的,傅屿风兀然圈紧她纤瘦的腰身,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弯里,冷不丁对她抛出了这么两句话来。

    怎么可能?

    慕芷汀不敢置信的看向傅屿风。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现在根本就是在做梦,或是在某个平行世界里。

    傅屿风竟然亲口对她说出,她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这样的话来。

    开玩笑吧?

    大学四年,从操场的一见钟情,到自己的穷追不舍之下,在球队众人的起哄之下,傅屿风勉强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和他在一起。

    无数个因为他而自己辗转失眠的夜晚,无数次因为远在国外的高雅的一个远程电话,他就毫不犹豫的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我爱你”这三个字,在这四年,整整1460天,她从来没有从傅屿风嘴里听到他对自己说过一次。

    哪怕在梦里,她也在一边流泪,一边追着傅屿风的背影跑,让对方再等一等她,哪怕是回头看一眼自己。

    不敢希望,不敢奢求。

    即使是分别五年的现在,她也会挂着泪水从梦中惊醒。不能闻到不能触碰任何薄荷味道的东西。

    因为一旦有,当天晚上,她就一定会梦到傅屿风,仿佛在她的生命里,在她梦里也阴魂不散的地狱恶使一般。

    可傅屿风那双气势极强的深色眸子与她对视着,没有半分闪躲,这显然是完全发自于他肺腑的声音。

    慕芷汀的心跳的很快,一切的伪装在此刻全然崩塌,脑子里也似一团浆糊般乱的很,根本无法思考。

    “汀汀,你会相信我吗?”

    傅屿风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高大的身影,俯下贴近她,一双凌厉的黑眸则紧紧锁住她,向她步步紧逼,在那眸中藏着的炽热火焰,几乎要将她立刻吞噬并燃烧一般。

    而放在她纤瘦腰肢上的有力手掌,则将她搂的更近,越发浓重的薄荷味道,从他身上不断散发,这样的压迫感太强,令慕芷汀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于傅屿风径直质问她这样的行为,慕芷汀并不觉得陌生,因为他一向都是这样的人。

    自以为是,高傲狂妄,随心所欲,像是一阵自由到底,无拘无束也无法阻挡的风。

    而他仿佛就是这世界的王,而所有人都只是棋盘上的小兵小将,只能听候他的差遣,所有人都必须臣服于他。

    可凭什么?

    如果他第一个爱上的人真的是自己,那自己曾经为他所受过的一切伤都算什么?都是一场笑话吗?

    “相信?傅屿风,我凭什么相信你啊?相信你,然后再次被你一句话解释也没有的无情抛弃吗?”

    慕芷汀仰起头来,直视着傅屿风那双眸子向他反问道,无数的苦楚与酸涩充斥在她心房。

    此刻,她脑海中能忆起的都是傅屿风无数个离她而去的决绝背影。

    以及那年操场上,在听到他冷不丁的抛出“分手吧”轻飘飘的三个字以后,明明是站在夏日热风里,那吹在她的每一个毛孔上的每一阵风,都冷的令她发抖的寒冷彻骨的触感。

    “傅屿风,你从来都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你想来就来,你想走就走!”

    “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你戏耍玩弄的我了!”

    慕芷汀藏在心底这五年以来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出来。

    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她整个纤瘦的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再也无法控制住的泪水终于断了弦一般,一滴滴滚落她的眼眶。

    听到慕芷汀吼出来这些话,傅屿风整个身体仿佛通电似的发麻,只剩下一颗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着。

    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慕芷汀是真的变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全新的,完整的他从未了解过的慕芷汀。

    “砰!”

    一声脆响骤然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内响起,是慕芷汀挣脱了傅屿风的钳制,迅速拿起一旁放着的玻璃杯砸向了地面。

    一地的碎片,瞬间在地板上绽开,闪着冰冷而危险的光。

    “你要干什么?”

    傅屿风的问句还未来得及完,慕芷汀已经蹲下身去,迅速在那些碎片中,捡起了一块最为锋利的玻璃碎片,抵住了她自己修长雪白的脖颈。

    “傅屿风,我警告你!不要再强行闯入我的生活,也不要再拿林源翻译社和林彦之的性命来威胁我!”

    “否则你再这样做的话,我保证你再见到我时,会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慕芷汀脸上的泪痕仍未干,眼眶犹红的厉害,可她颤抖着长睫,似乎忘记了一切的恐惧,脸上只有冷漠的坚决。

    这样的表情,傅屿风从未在慕芷汀脸上见到过。而他更从未想到过,有一天慕芷汀有宁愿赴死也不愿意再相见的深刻厌恶,是对着他而来的。

    “你听清楚了吗?”

    慕芷汀接着向傅屿风重申般喊道,她看不清懂傅屿风脸上的表情,更看不清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想法。

    他权势滔天,拥有庞大的集团,在商场上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实力。

    她只能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来威胁傅屿风结束这一切。

    可对方并未回答她的话,高大的身影反而一步步走近她,离她越来越近。

    慕芷汀一步步往后退着,直到整个脊背都贴在了身后冰冷的瓷砖上,退无可退为止。

    难道傅屿风真的并不害怕她的威胁?

    如果是这样,那她一定要让他看看自己的胆量。慕芷汀如是想着,干脆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将手里拿着的玻璃,往自己脖颈上的皮肤重重划下去。

    可出乎她意料的,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浓重的血腥味却在她鼻间传开,慕芷汀迅速睁开了眼睛,看到傅屿风伸出的手紧紧握住了她手里的玻璃碎片。

    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锋利的碎片早已深深刺进了他的掌心之中。一滴滴殷红的血液正从他修长冷白的长指间不断滑落,掉落在地上,一如盛放的红色蔷薇。

    慕芷汀呆住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傅屿风会这样做。

    “你在干什么?傅屿风你疯了吗?”

    望着对方越发苍白的脸色,慕芷汀仰起头来,朝他大声吼道。

    她收回手,想将那块碎片从傅屿风手里抢走,可她的力量根本比不过傅屿风。那块碎片仍握在他掌心里纹丝不动,傅屿风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痛觉。

    “你不用伤害自己,我会自己离开!”

    傅屿风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对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他转过身去,一把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傅屿风!你这个该死的疯子!”

    门外面红耳赤的林彦之对兀然打开门站在他面前的傅屿风狠狠骂了一句,踮起脚尖扯住对方的衣领,在傅屿风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可随即他发现,傅屿风对他的挑衅完全没有反应。对面会议室里众人也发现了外面的情况不对,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围了上去。

    林彦之不打算和傅屿风纠缠,他立刻冲进了卫生间内,一把扶住了正瘫坐在地上的慕芷汀。

    卫生间里的景象令林彦之讶异不已,地板上是一地玻璃碎片,以及一滴滴猩红的血液,就连慕芷汀的白色连衣裙上也有不少血。

    “芷汀,你没事吧?那混蛋是不是伤害你了?我立刻报警!”

    林彦之一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给慕芷汀披上,一边则一遍遍向她关切的问道。

    可对方却什么话也没回答他,只呆呆的盯着地上那一地的碎片和血迹出神。

    “傅总!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别吓我!”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焦急叫喊声,响彻了整个楼层,坐在地上的慕芷汀骤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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