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甜抱着喵喵,向着郑角的脸靠近。喵喵伸出小前爪,在郑角眉心一点。

    江水甜眼中如有水波晃过,刹那之间,她来到了一片白茫茫中,目之所及,只有重新化为幼体的喵喵。只见喵喵毛色洁白,像是要融入这片茫茫中。

    江水甜的心被这片茫茫勾起了迷茫:“这是?”

    “郑角还没有开始做梦。我每次进入他脑海中时,见到的大都是这样的画面。”

    “说明睡眠质量好。”江水甜笑眯眯道。

    “这样一无所有的世界,正方便我们构筑梦境。”喵喵道。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周遭的风景呼啸变换,变成了白天的那家服装店铺。店内衣服琳琅满目,与江水甜梦中的陈设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衣服大多都是灰扑扑的色彩。

    江水甜了悟:“看来,你造出的梦境,只能根据你的所见而造,方才,我梦中见到的色彩,应当是我自己的眼睛给添上的。”

    喵喵道:“正是如此。一个梦境,实为造梦人与做梦人合力的作品。接下来,上色就交给你了。”

    江水甜摇摇头:“上色的人选,我倒另有一个。”

    “这里除了我俩,还能有谁?”喵喵好奇地睁着小猫眼睛问道。

    “一会儿就有了。”

    “一会儿?难道你说的是……郑角?”

    江水甜神秘一笑:“这多彩的世界,与其只让他旁观。不如,让他自己来建造。”

    江水甜进入星云系统中,狗腿地问好:“万能的系统,小的又来请你出山了。”

    系统不吃这一套:“真希望你攒功德的时候也这么积极……”

    听闻系统马上要开始鸡娃模式,江水甜连忙打哈哈拍马屁:“没想到,在别人的梦里,你也能即呼即应,真是厉害呢。”

    系统嗯哼一声:“我们做系统的,可谓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宿主在何处需要,何处便有我们的身影。这次你想要什么?”

    “一个调色盘,一只画笔。”

    “简单。需要从哪个绘画软件中调取?”

    “无需调取。”江水甜道,“不是那种虚拟调色盘,而是最为原始古老的实体调色盘。”

    随着江水甜指令一出,一个圆形调色盘蹦到了她眼前,盘身由砚石所做,盘内被分隔成了九层环形,每层环形又被切割成了九片花瓣小格,每个格中都是各色颜料。

    紧接着,又是一只笔身粗长,笔头饱满的毛笔蹦了出来。

    系统疑惑道:“可是,宿主,这样的调色盘,你是带不出去的啊。你能带出系统之外的,只有那一方灵力屏。”

    “无妨,反正我们现下是在梦中,万事万物都能由造梦人喵喵造出。”

    江水甜边说着,边在屏幕中调出相机,将调色盘与画笔都照了下来,将灵力屏带至喵喵眼前。

    她道:“喵喵,我需要你造出这两样东西。只要郑角手里有了这个,就能随心所欲,将他眼前的世界染上自己的颜色了。”

    喵喵端详着眼前的照片,眼中绿光一闪,便将一盘一笔呈现了出来。随后,它对着虚空嗷呜叫了一声,郑角应声入梦,出现在了江水甜面前。

    看见江水甜与喵喵,郑角没有半分疑问,随意地说道:“道长姐姐,你想再挑选两件衣服吗?”

    语气自然地就像是两人原本正在交谈,郑角接过了话茬一般。江水甜不禁感叹喵喵造梦之娴熟,让郑角半分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在梦中。

    江水甜拉着郑角走进店里:“你送了我衣服,我也得送你回礼才行。挑一件你喜欢的衣服吧。”

    “好啊。”郑角欣然应声,很快就挑了件小圆袍。

    “这件如何?颜色没有很奇怪吧?”郑角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颜色如何,得你自己来看。”江水甜笑道。

    “我?”郑角怔住。

    江水甜抬起手,向郑角展示一直藏在她手中的调色盘。

    郑角眼睛一亮:“这是什么?好美!”

    说着说着,他的瞳孔骤然放大,猛然意识到:“我能在它身上看见颜色!就些是你们平日所见之色吗?竟然这么美!”

    江水甜笑了:“此盘名为调色盘,上面汇集了九九八十一种颜料,你不仅能看见,还能用它给你眼前的世界上色。”

    她将另一只手上藏着的毛笔递给郑角:“试试吧。”

    郑角兴奋地接过盘,拈起笔,笔杆盘桓几圈,笔尖向着最里层的中心圆而去,蘸上了最为耀眼的鲜红色颜料。

    “我要怎么做?”郑角问江水甜。

    “用笔给衣服上色。”

    “啊?可是,老板能同意吗?”郑角犹疑地四处张望,这才发现,店里除了他与江水甜,空无一人。

    见郑角摸不清状况的样子,江水甜忍俊不禁:“放心,店里我已经打点好了,不管我们做什么,老板都不会拦阻的。身为掌门,行走江湖,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考虑到可能会影响沉浸度,她没有对郑角直言这是梦境。

    郑角放心道:“那我便不客气啦!”他拿起画笔,三两下就将他眼中黑色的袍子染成了红色。

    染完,他兴奋不已:“这种颜色叫什么名字?”

    江水甜道:“红色,再细分一下,是红色当中的鲜红色,或称大红色。我们身上流淌的血,就是这个颜色。”

    郑角心中泛起一种奇异的向往,原来,这些美妙的色彩,就存在于他自己身上。

    江水甜道:“这里的衣服都供你随便上色。再挑一笔吧。”

    郑角兴致勃勃地选定盘格,蘸上画笔。笔头的红色自动褪去,换上了新的颜色,染到了风衣上。

    他仔细端详着这块颜色,内心的兴奋逐渐被清新舒适取代,心生升腾起一种生机勃勃的跃动之感。

    江水甜贴心地附上说明:“此为与红色互补的绿色,细分之下,属于碧绿。”

    一直懒洋洋趴在一旁的喵喵,此时动了动脑袋。郑角敏锐地察觉到了喵喵的动作,放下画笔,把喵喵抱了起来:“喵喵喜欢这个颜色吗?”

    喵喵轻声叫了一声。

    江水甜道:“喵喵的眼睛,就是这个颜色。”

    “是吗!”郑角看向喵喵的眼睛,却仍只见一片漆黑,“布可以直接拿画笔刷,可喵喵的眼睛这么娇嫩,我没办法上色了。”

    江水甜道:“可以不用画笔碰到它,而是——隔空上色。”

    “还能隔空?”

    郑角拿起画笔,对准喵喵的眼睛。喵喵的眼睛一眨不眨,郑角用画笔虚空一点,眼见喵喵的眼瞳,真的染上了碧绿色。

    喵喵眼睛眨动之间,眼神的光彩,为这抹碧绿添加了一份幽秘。郑角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激动地抱起喵喵转圈:“原来喵喵这么好看!”

    喵喵将头偎依到郑角的肩膀上,蹭了几蹭。

    等这一人一猫耳鬓厮磨完了,江水甜才道:“调色盘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便说明,不止能提供单个颜色。”

    郑角顺着琢磨起来:“调色……难道,世上的颜色不止这些,这块盘子能调制出来更多吗?”

    江水甜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一匹白布,递给郑角:“画纸。”

    又指着调色盘:“这是黄色,这是蓝色,试试将它们混到一起。”

    郑角拿起笔来,先后蘸了黄蓝二色,在布上画出一抹色彩,果真调和成了新的颜色:“是绿色!”

    江水甜道:“红、黄、蓝为三原色。可以说,世间千万种颜色,都可由此三色制成。”

    郑角敛起笑容,十分认真地看着江水甜:“道长姐姐,我想将我眼中的每一处世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染上色彩。”

    江水甜笑着应道:“走,我们去外面!”

    郑角飞蹿出店门,先看向头顶的天空:“我听说,天空是蓝色的。”

    画笔点了点方才的蓝色,向上一挥。灰暗的天空,一瞬变蓝。

    郑角仰头叹道:“好温柔啊。原来,我们头顶上,根本不是我曾经以为的,覆盖了一层黑乎乎的盖子。”

    “天空不只有这一种颜色。”江水甜手中也握起了一只画笔,以黑白两色,为郑角调制出了乌云色,涂抹上天空,“当乌云密布时,便是这样。”

    “啊,我平时看到的天空又回来了。”

    江水甜又为天空换了一片幕布:“清早时分,朝霞漫天之时,天空则会被映成这样的金色。”

    她像对待一个刚学画画的孩子一般,一点点为郑角讲解天空的重重色彩。郑角则沉迷于天色的千变万化:“好美,难怪我听人说,早晨代表着美好与希望。”

    郑角又看向远处的山峦:“山呢?山是什么颜色?”

    江水甜在山上涂抹蓝绿色:“山中草木多,近看偏绿,远看则偏蓝。人们用苍翠、青黛,来称呼山色。”

    郑角抬头看看青翠的山峰,又仰头看看碧蓝的天空,赞叹不已:“万事万物都有着自己的颜色,并且每时每刻还会变换流转。简直就像是有仙人将调色盘倾倒在了人世间一般!”

    江水甜温声道:“那个仙人,为什么不可以是你呢?”

    “我?”郑角愣愣地看看江水甜,又看看调色盘。他明白过来,拿起调色盘,朝着四面八方一洒——

    刹那之间,他眼中的一切,都染上了颜色。

    原来,天空的蓝,远非只有一种,远近的天空,呈现出深浅不同的蓝。原来,山上的绿,层次分明,让人看了顿觉疏阔开展,非为一种颜料所能描绘。原来,他与江水甜身着的纱衣,在阳光下可以焕发出如此夺目的炽色光辉。

    原来,我错过的,是这样一个鲜活生动的世界。

    他恋恋不舍地四处环顾,目光一一逗留,最后,定格在了喵喵身上。有了色彩的世界中,只有喵喵的毛色,依然是那样的洁白纯粹。

    郑角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喵喵:“我有点庆幸,除了眼睛,我没有在你身上错过更多的色彩。”

    喵喵在郑角怀里拱来拱去,郑角看向江水甜:“道长姐姐,谢谢你。这样的风景,不知,我醒来还能看到吗?”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醒来?难道……”

    江水甜刚要回答,突然,眼前的郑角,带动着这一整个世界,全都消失不见了。四周又回归一片茫茫,如同她与喵喵刚进来时一般。

    “怎么回事?”她问向唯一与她一同留在此处的喵喵。

    喵喵道:“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就是他将要醒来之时。我及时将他的思绪打断,令他重新回归了沉睡。不然,经历这样一个美梦,乍然醒来,难免失落。”

    “原来如此。”江水甜若有所思。

    “等他醒了,估计就忘掉这个梦了。我们也走吧。”喵喵朝着江水甜额头一扑,也将她带离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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