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西墨是给莲雀在第五梦镜内留了一处豪华府邸的,在一片人迹罕至的云海。

    莲雀离开燕灵后便是直接瞬移去了府邸,虽说是幻境,但可以享受的当然也不能短缺了。

    三日时间并不宽裕,本来她打算在城内与燕灵好好游玩一番再做安排,可这大邪很有点将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意味,实在让人有些恼火。当下便没有心思玩乐,她得先与队友们商讨一番,再去镜面海一探究竟。

    不得不说乙西墨还是有点审美在身上的,莲雀看着面前这雅致又舒适的住处不由得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伸出一手抚在大门结界上,一阵灵力波动后结界消散,她缓步迈进了大门。

    当真是亭台楼阁,十里画廊,连雀越向内走,越感到这个地方的古雅,楼林花木不断随着她的前进流转而出,威严而又雅致。

    她穿梭在长廊里越走越满意,其内氛围极是惬意,看来今日可以好好放松一番了。

    突然,长廊隐有桃或樱之类的花卷过,花雨沾衣,莲雀感到一股奇异的悸动,似是春华太暖,引人沉醉。

    前方有道人影渐行渐近,竟是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她缓步向前,逐渐近了,狭路相逢到可以看清眼前人

    ——这是个照面间便可摄人心魄的、极其俊美的男人。若一抹雪影中粼粼绽放的鬼火,又如一幅竹屋内浑然天成的丹青,茶白长袍上浮出朵朵鸦青暗纹叶,修韧的腰间更别有一把锋芒隐在鞘内的赤金长刀。他行走间似循着优雅中伴有金戈杀伐的韵律,间有若雪若松的熏香传来,苍色抹额穿过墨色长发,右眼角的泪痣如静月般映衬着一双冷漠悲悯的眸子。

    三步近身,连雀无可避免的和他对上目光,她看到他暗鸦剑眉下的眼眸,沉静如琥珀深潭般映出自己的倒影。

    他冷如山巅雪,却生了一双若有情意的桃花眼,世间万物似皆在他眼,却全不过心。

    状若无意识的凝睇也足以让人陷入酡色的南柯一梦。

    一眼既短且长。

    莲雀有些怔愣,极缓的眨了眨眼,脑子似乎也有点难以集中思考。

    乙西墨专给自己的府邸内怎么可能有人?能随意在梦镜中出现的,必定不是外来的魂体...

    她灵光一现,难道这、这便是那所谓的机缘?

    她突然便感到心仿佛被一只肥美的兔子用它健硕的后腿给猛踹了一脚,蹬得她一阵灵魂发麻手脚酥软,像是被灵绳捆住束手无策的鹌鹑一般。

    这邪、这邪可当真是邪门儿了!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和她心意的男人?仿佛五百年未开的窍此刻过了电般倏然全通,觉得三魂六魄都如同泡进了三界最烈的酒,醉飘飘的又跟着咕嘟往外冒着的泡泡荡到了晚霞遍布的天际,通身都带着荡漾的暖意。

    莲雀对着那人,两腮莫名泛起桃花色,只听到自己糯声吐出两个字:“情郎~”

    空气着实是静了好一瞬的。

    那人挺拔傲立着,长睫微垂投下一小片阴影,未沾染任何情绪的茶色瞳仁切到了莲雀身上一瞬,这一眼让莲雀只觉荡到天边的魂都被生生揪下来给摁到万年冰池里冻成了冰渣子。

    “你是何人?”她听到那人开口说道,声音既冷且沉,仿若极品的玉瓷当啷一下坠到了冰面上。

    莲雀眼睛不受控制的好盯着眼前人一阵,她活了一千百年,形形色色的男人云烟般掠过,真没见过比这更好皮相,而那通身的气度更是天底下独一份。

    莲雀眼睛都不想眨,当真是越看越沉醉。

    好歹她向来是个天地不惧的人物,虽初时被他的气魄所摄,现下也勉强稳住心神,便造作的祭出铃铛羽扇“刷”的一下挡住下半张脸以示羞涩,一双秋水含波的杏眸却直盯着人家寒潭似的眸子娇声说道:“我?我便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莲雀。你又是何人?”

    他似是沉默了片刻,定定的看了她一瞬,才移开目光缓缓开口说道:

    “鬼一”

    短短两字,却似乎带着咒文般的韵律,沉压压的让人想顶礼膜拜。

    不过莲雀却只听出了让她心湖好一阵荡漾的悦耳声音。

    鬼一?连名字都透着一股疏离厌世的味道,真是好特别,她好喜欢呢!

    莲雀一笑,瞳孔下两点火般的绯色小痣一闪而过,她猛的踮起脚尖拔身向前,双颊飞霞的桃色小脸便凑近至他面前,糯声道:“不,你不是鬼一,你是我的情郎啊。”

    因着莲雀的突然靠近两人瞬时隔得极近,近到呼吸可闻,近到莲雀甚至觉得自己再凑近一些就能啄到他线条优美的下颌了。

    那人却并不在意她的靠近,只垂下眸子扫了她一眼,即使撞见她燃着小火苗的杏眸也依然古井无波,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只突然闯入领地的不懂事的小雀。

    这次他仍是并不多言,薄唇吐出个“胡闹”,便步履沉稳的转身朝花廊前方离去。

    胡闹?莲雀眼眸一转,看来那梦镜巡逻队说的个人机缘不同当真如此呀,自己摊上的这个怕是个孽缘虐恋,不过她喜欢!真带劲儿!

    瞧他那对这府邸熟门熟路的模样,不是因着自己量身订造出来的情郎又还能是谁?这大邪千万个不好,却也有个极为出彩的“造人”能力。

    “你说不是便不是吧。”她笑嘻嘻的道,看来还是个顶顶傲娇的,连背影都如此令人心潮起伏,这幻境当真越来越有趣了,真香,真香啊!

    她心念一动,脚下便浮起一朵火云,悠哉的浮在上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向鬼一,她倒想看看他要去哪里,说到底连雀对这屋邸也并不熟悉,鬼一倒是未管后方跟了个小尾巴,自顾稳步朝前走着,穿过曲折荫蔽的长廊,便来到一方极是幽静的茶室。

    他踱步进去,先将腰间长刀置于一架上,然后便坐于了室内正中的一方长几后。

    几上还摆着一本翻开的古籍和一盏香茶,一旁更有袅袅升烟的香炉相伴,端是一副长居于此的模样。

    莲雀不请自来的跟着他进了屋,一面自来熟的哼着小调背手在屋内踱步参观着,一面眼神像乱飞的蜂蝶般的时不时的轻轻掠过端坐着的鬼一。

    不得不说整座府邸的风格古朴雅致,还是十分令人心怡的。

    她绕着绕着便被刀架上的那把刀给攫住了视线,那刀架上只放了先前鬼一别在腰间的那把刀,整刀从刀柄到刀尖浑然一体,呈一抹极致的金,如初生朝阳射出的第一抹光,刀鞘更印有诸多繁复铭文,隐隐流转出几抹摄人心魄的赤色。

    连雀不由有些惊疑,这刀是极品啊,怎么看着比她的天赋灵器铃铛雀羽扇更好些?

    她不由倾身向前想看的更仔细些。

    未等她靠的更近,面前便一阵劲风掠过,眼前长刀已“倏——”的一下被端坐着的鬼一稳稳握在了手里,他直接右手握刀一转,那抹灼烫的金便直接消失在手中。

    莲雀吓一大跳,瞪着杏核眼儿不可置信的看向鬼一:“这刀还不能给人看了?”

    鬼一依旧是淡淡的模样:“赤金刃以至纯灵气护体,寻常人近身便可受重创。”

    莲雀眼睛轻眨了眨——咦?这‘纸片人’竟能一本正经的说的头头是道,说的好像真有这么厉害的样子,看来剧本倒是编得不错,不过她可不是寻常人,要配合他演一出“哇好厉害我好崇拜”的戏码吗?

    “队长!队长!”就在莲雀认真的思考要怎么接戏时,腰间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呼唤,她长指挑起挂在腰际的传讯灵珠一看,果然是她的队友们要求和她对话。

    莲雀脚尖一蹬便轻盈的直接跳上了鬼一前方的长几稳稳坐好,小屁股还“一不小心”压到了那不知名的书页一角。

    她娇娇俏俏的回头,对向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蝴蝶振翅般轻眨了眨右眼,笑靥如花的道:“情郎,你家夫人现下要工作了,借用你的书桌一用哦!”

    说完,她便转过头去,双眼神采突然消失,整个人入定了一般,僵直着不动了。

    一切重归寂静,茶室里的小雀鸟也不再叽喳喧闹,而是安静的闭眼盘膝坐于桌上,进入了某种沉静的状态。

    身后一直无言坐着的男人身形高大,无意间完全将那只雀笼在了自己的阴影下,他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杯,微风拂过,嫩绿的茶叶打着旋儿在漩涡中欢腾,一种令人新奇的、翠绿的、耀目的勃勃生机在荡漾中溢散。

    罚三司的修炼静室内,几个修灵师盘膝坐在蒲团上,身边都放着一面精巧雕花的镜子,手捏兰花双眼轻阖,端是一副入定模样。

    蓦地,仿佛是约定好般,几人眼睛突然同时睁开!

    莲雀眨眨眼,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致,知道自己是回来了。

    “呼啊!队长!我们、我们可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件!”小队唯一的治疗师彩星毫无姿态可言的斜趴在地上,见到莲雀也“回神归体”,急切的扑向她说道。

    莲雀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脑袋,一手抄起几上的茶就猛灌上一口,总算稍解渴意——也不知为何,与鬼一说话的短短片刻,她便有些难以言喻的...躁动难安。

    本想咋咋呼呼开口汇报惊天秘闻的彩星突然感觉到脖子一紧,竟是不知何时被人提住了衣领子朝后一扯,她还没来得及叫嚷,便被按住脑袋按到后面去了。

    摁住她的正是队内的唯一的智商担当——木行灵族精英柳宥云,他沉稳的接过话头,有些严肃的对着莲雀开口说道:“队长,事情有些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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