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说照朝大概是不知道的,就像她总能仿佛毫无所觉地说出“想要一直望着他”这样的发言。讲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碧绿的眼睛亮晶晶的,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就好像在鼓动着影山对那嘴唇吻下去;而被打断之后的她少见地被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缩在他的胸膛上,从他低头的角度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瞥见那对染上嫣红颜色的耳尖——

    就像现在,一模一样。影山明明想着只要用手臂拦住她就好,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她揽到了怀里。而毫无防备地在他的注视之下睡着的照朝,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像是小鸟的爪爪抓紧树枝似的,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服。

    练球的时候可以心无旁骛,因为什么话题聊起来的时候也许也可以,很明显不包括现在。洗过澡的照朝终于换掉了那身被汗水打湿到半透明的运动T恤,可换回来的水手服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北一的女生校服是藏蓝的水手服,裙子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只有夏服的上装主体、领子和袖口之外的部分换成了纯白色。现在正好过了换装季,照朝身上也是这件蓝白配色的上衣,刚才她顶着毛巾从浴室里冲出来,滴着水的长发打湿了上衣的布料,水手服的胸挡没有扣,整个人都乱七八糟的,现在可算是收拾好了一点,只不过——

    这也太薄了吧,影山迅速把目光移开,一边用深呼吸来平复剧烈的心跳,一边有些气急败坏地想。就算夏服的确是要薄一点吧,可是这个布料,他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过,竟然有这么薄的吗?

    哪怕扭过了脸不再去看,刚才不经意之间瞥到的画面好像也已经深深植入了脑海里。水手服的布料哪怕没被打湿,也仍然能透出一点内衣的轮廓,仍然是深色,只不过肩带的宽度似乎要比之前在体育馆的时候瞄到的、要细上不少……

    所以现在的……这个,应该是普通的;穿着体育服的时候的应该就是运动专用的……应该是这样吧?

    “水手服就是男人的浪漫”,影山曾经在部室里听到社团的学长们用玩笑的口吻提到过,现在的他终于理解了那种发言的意义所在。宽大的下摆和偏短的衣长,卷起的上衣没有盖住裙腰,露出一小块白得耀眼的皮肤,而他的手就在照朝的衣摆边缘,只要他想,就可以——

    ……就说不要再想下去了啊。影山保持着被照朝靠在胸膛上的样子,摸索着从旁边把自己的运动外套抓过来,用外套垫着、小心地不要碰到她裸露的皮肤,把熟睡的照朝重新在长凳上放好,想了想,又把手里的外套整个地盖了上去,还在她领口的位置掖了掖。

    雨势好像也没有小多少的样子,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呢……帮照朝盖好衣服,影山在她旁边坐下来,往大门的方向望了一眼。绵绵不断的雨幕仍然不知疲倦地倾泻而下,连天地都好像被融为一体,连绵的,仿佛没有尽头。

    不过照朝睡得那么熟……果然是太累了吧,所以让她再休息一会儿应该也是可以的吧。这样想着的影山又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往旁边飞快地打量了一下,然后挫败地发现好像更糟糕了。

    影山的身量比照朝高大——开学体检的时候相差十四厘米多一点点,现在快两个月过去,应该差距会更大了吧——所以衣服自然也比照朝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刚才盖的时候影山给她裹得很严实,看不到一点水手服的痕迹,而坐着的时候裙子本来就会被卷上去一点,又是被差了三四个尺码的外套盖在身上,从下摆边缘露出的、只有两条光裸的腿——

    这么一来从影山的角度看过去的她,就像是除了裹着他的外套之外,身上别的什么都没有一样。偏偏就在这种时候,明明已经被摆好姿势的照朝像是睡得太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晃了一下就往影山坐着的反方向倒去,只差一点就要撞上坚硬的墙壁。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的思考还要快,等到影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严严实实地垫在了她的额角,托住了照朝的头,好悬帮她避免了一头撞上瓷砖墙的流血事件。他的手臂从照朝背后环过去,像是想要把她揽回到自己怀里,或者像是对着什么人宣示着主权、宣告照朝是他影山飞雄的云云……

    这要是有个其他什么人还好了呢,偏偏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影山毫无办法地叹了口气,手上也轻轻使了一点力气稍微一带,让照朝靠回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靠就靠吧,软软的发丝拂过手臂的时候他这么想着,只要不看她,就好了吧……应该?

    ……才怪啊。照朝的身上传来牛奶香型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随着她身体的贴近更加浓郁地笼罩了他,和他身上弥散着的气味一模一样,也提醒着影山……自己刚才到底做过些什么。

    * * *

    ……因为女浴室锁了就让她到这边来洗澡什么的,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馊的馊主意——刚才在外面站着桩守着门、听着连绵不绝的水声的时候,影山已经这么想过一遍了,等到轮到自己进到浴室里来的时候,才发现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整个浴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甜蜜的奶油味道,影山知道那来自照朝的洗发水——或者沐浴露、或者护发素、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是她。全身的洗护用品都用一个系列避免味道打架,照朝的习惯影山了解,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本来就是一致的味道相辅相成、更加浓烈,刚才和急着冲出来换他进去的照朝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就已经嗅到过了。

    淡定,要淡定一些,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影山一边如此这般地告诫着自己,一边小心地绕过更衣室的地面上积着的一滩薄薄的水,站到了唯一一个被垫了报纸的储物格前,却在报纸上发现了一片小小的白色。

    等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影山把那片白色拈起来放到眼前,发现是一朵很小的、布做的五瓣花,大概只有他的小手指甲那么大,边缘用丝线做了锁边,中心的花蕊部分是一粒小小的珠子。

    好像有点眼熟……但完全无法理解是什么,精致程度看起来也不太像是应该进垃圾桶的东西……并且总觉得那种又小、又白、又精致的样子,似乎和照朝有那么一点点相配。影山想了想,怀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拉开了旁边的柜门,把因为在他的手掌心里显得格外小的白色小花放在旁边那格储物箱的隔板上,开始脱衣服。

    踏进淋浴间之后,那股未散去的、甜蜜的奶油味道更加浓郁了。唯一一个地面被打湿的隔间里弥漫着潮热的水气和奶油般的甜香气味,刚才的她就站在这里,这个隔间,影山几乎可以想象,温热的水流是怎样从那长发上流泻而下,流过女孩子光洁的脊背——

    他和照朝,很小的时候大概一起洗过澡吧……是妈妈说的,影山自己对这种事没有丝毫印象。但是他见过她上游泳课时穿着学校泳装的姿态,看到过浑身上下都乱七八糟的她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样子,也拥抱过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比他小了好几圈的纤细身体——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影山猛地把水龙头的旋钮调到了最冷的那一档。莲蓬头倾泻而下的冷水冻得他一激灵,却完全无法安抚犹如烈火一样燃烧着他的身体的热度。

    换一个吧,换一个别的隔间就好了——冷水多少还是给影山带回了一点正常的思考,仅存的理智这样告诫着他。可是那个味道那么甜,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地吸引着他,影山像是着了迷一样地翕动鼻尖,想要把这带着甜香的空气更多更多地吸入肺里。

    ……好热,好想要。喊出她名字的一瞬间影山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听到她回应的时候又觉得就这么答应的照朝大概也是疯子,而当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慢下来到终于停住,当她的影子被浴室的顶灯投射到地面上的时候,电光石火之间,像是扭动了开启记忆的钥匙——

    影山突然就想了起来,那朵白色的小花……究竟是什么了。

    * * *

    “小飞?”靠在抱枕上翻着月刊排球的影山突然听见照朝喊他,抬头一看被递来的是她的平板电脑,显示着的是购物网站的页面被点开的详情图,“你觉得哪个稍微好一点?”

    影山接过平板,用手指划了一下屏幕,盯着看了两秒又划回去,然后把平板递回给她,“白的吧。”

    “成吧,那就白花的好啦。”照朝在平板上点了几下,等到他把视线收回到了杂志上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话说,小飞怎么都不吐槽的啊?”

    “吐槽什么?”影山又翻过一页杂志,上面展示的运动装备很诱人,但是价格后面跟的零也很现实,所以就这么欣赏欣赏也就算了,“我是这么觉得的啊,”他脑子稍微转了一下,又补充,“还是你其实喜欢红的?”

    “倒也不是啦,不过我们都二年级了诶……”照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微微的沮丧,不过片刻之后就恢复了正常,“没问题没问题,很好很好。”

    明明说着有点敷衍的话,语气却并不显得敷衍。因为那转瞬即逝的沮丧抬起头的影山望向她,正巧撞上照朝也望过来的碧绿眼睛,冲着他抖抖睫毛,“我也觉得白花的很好哦。”

    * * *

    当时平板上显示的,是分别两件Bra的实物图。款式完全一模一样,是几乎没有任何多余设计的纯黑,除了肩带位置钉着的一排小花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区别只是那排花朵的颜色,而影山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白色。

    那是这个学年开学没多久之后发生的事。影山当然会觉得那朵带着刺绣和珠子的小花眼熟,当然会觉得跟照朝相配,因为那本来就是他见过的东西,或者不如说、是他亲自挑选的东西——

    ……所以那朵小花,原本应该在她的肩带上吗;洇湿的水手服里透出的深色,她身上穿着的,就是这个吗?

    这种事实……不,哪怕不是事实,哪怕只是想象也实在太冲击了。他的照朝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只要一掀开浴帘就可以看到她,就算再怎么告诫自己不要,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往奇怪的方向滑了去,与此同时身体像是接收到什么召唤似的,更加热烈地高涨起来。

    不,太糟糕了,不可以看到她,不可以去望她的眼睛,不可以。影山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了,可是骤然响起的尖叫声却牵动了仿佛刻入骨血般的本能,当然,也把他刚刚立下的所有毅然决然和绝对不可以,通通碾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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