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爱歌之时·影山篇13＞
＃＃
“你大概……不知道我都想对你做什么吧。”
照朝的眼睛是柔和的垂眼，像是总是带着微笑的弧度的，所以这么收敛了笑意、仰着头认真地凝视过来的时候，那双碧绿的瞳仁就显得格外的明亮清澈。被她这么用上目线望着实在是太犯规了，影山本能地用没被她捉住的那只手托起女孩子的脸颊，拇指轻轻拂过的睫毛像是飞到他心里去的、蝴蝶抖动的翅膀。
而触手的柔软又让他猛然回神，把视线撇向一边的时候影山这么说了。他难得地用了直白的第二人称，话都出口了又觉得有点太过，补了半句没什么意义的话，“阿照、不会想要知道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知道，”照朝飞快地接话了，好好一句话被她讲得像绕口令一样。被影山把手抽了回来，她干脆一把揪住了他胸口的衣服，“不就是——”
像是四年级暑假那个时候的形势逆转，这一年的影山和照朝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身高差，只是这一次占据优势的人变成了他。明明踮着脚也要气势汹汹地凑近他的，讲到这里的时候照朝却毫不意外地卡壳了，余光能够瞄到的白皙脸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绯红的颜色，明明已经重复到了第二遍，却仍然什么都没是出来，“不就是——”
“不就是那个吗！”
这样咬着嘴唇垂着眼睛、连脸蛋都烧红了的照朝有点少见……但也好可爱，影山还是没忍住自己望向她的目光、偷偷收回视线暗地里想要瞧她的时候，突然听到女孩子这么说。她很用力地捉紧了他的手，却没有完全抓住，只是把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一起拢住，攥在了手心里，连声音都有点发抖。
……这不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吗，所以到底是什么？影山带着点莫名其妙，从照朝的发丝一路打量到她牵着他的手指，完全摸不着头脑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你、你、小飞是笨蛋吧！”照朝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刚才的反问踩中了她的哪根弦，一向的伶牙俐齿此时此刻却连话都讲不囫囵、甚至多少有点气急败坏地胡言乱语起来，“ 「那个」就是「那个」啊，非要我讲出口对不对！”
“呃……”奇怪的强调、和奇怪的重音，还有脸蛋已经红到滴血了的照朝更加奇怪的态度。拢着他手指的柔软的手比出一个OK的造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的圈环住了他的拇指，影山瞪着那奇怪的手势刚刚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一点，就被已经口不择言的女孩子自己揭开了谜底，“是ECCHI啊！ECCHI！”
“再说讲什么不可挽回，”他的耳朵没问题吧，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应该在照朝口中出现的词？还有这个手势……应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影山有点呆滞地转了转眼珠，可是照朝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一口气地说了下去，“这种事情，我、我又不是不愿意——”
＃＃
空气和近在咫尺的影山仿佛一起凝固了。连这种话都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还讲了两遍、又还当着人家的面比划糟糕手势的我，大概是有什么大病吧——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的照朝缓缓地转头望向桥下平静的河水，感觉大概需要从这里跳下去冷静冷静……
面对面跟对方坦白“曾经把你当做●●对象”什么的，果然是只有死宅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剧情，毕竟谈论这种有点小小糟糕的话题是一码事，而当着本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儿。脸上热得感觉要烧了起来，本来想要捂着脸蹲下去的照朝偷偷瞥了一眼影山仍然呆愣在原地的样子，望着男孩被路灯的柔和光亮打上清晰光影的侧脸，突然又找回了一点勇气。
反、反正她说的是真心话，没什么可觉得丢人的。照朝梗着脖子瞪着影山，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片刻之后却听见青梅竹马的男孩轻轻地叹了口气。
影山也转头望向桥下，柔顺的黑发在夜风里轻轻飘动。那双漂亮的绀青色眼睛把视线定格在被风吹得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或者其实是望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男孩踟躇的说话声被此时此刻萦绕在他们身边的风送到照朝的耳边，很轻很轻，“……我可不止想要这样。”
＃＃
是的，不仅仅像照朝说的。从今天她出现在体育馆门口的那一刻，或者稍微更晚一些，影山就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被拉下了什么拉杆一样，齿轮一个接一个地传动起来，终于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
……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冲动，是从来未曾留意到的贪婪的欲念。他想要伸手，想要触碰，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更进一步，想要让她属于自己，想要让她的双眼只凝望着他，想要让她染上只属于自己的颜色。
尤其是听到她说出那种话的时候。影山又不是真的傻，就算刚才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也是太过惊讶的缘故，他当然知道照朝在说什么；事实上如果再继续望着她，他大概真的会拉着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然后对着那伶牙俐齿却告诉他“又不是不愿意”的嘴唇吻下去，咬住在说话时若隐若现的淡粉色舌尖，让那混沌的、炽烈的、凶暴的，始终挥之不去地折磨着他、灼烧着他、啮噬着他的欲望，就这么吞没她——
可是那是照朝，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照朝，是连前因后果都不必和她讲过一遍就能理解他的照朝。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长的时光，影山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就算没有父母，她也还有他；而照朝回报他的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更加想要守护，想要珍视，想要把她捧在手心，想要始终凝望着她的笑容。
照朝是他的未来，是他人生的底色，是属于他的幸福的名字，是……影山飞雄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她理应得到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不应该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啊——啊，真是的，小飞这样，叫我怎么回答啦……”尽管没有多说什么，但照朝还是奇怪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如既往地心灵相通。影山终于扭头看她，映入视线的是微微歪着头的照朝，脸蛋仍然红扑扑的，一双碧绿的眼睛好亮好亮，“所以这种时候，是不是就该许下个约定什么的了？”
或许的确应该这样吧，影山想着，就像小时候跟照朝一起去看附近的女子中学的棒球比赛，一分落后的局势下悍然出手、击出逆转全垒打的四棒跑回本垒的时候对着选手席上指来的手势，是只献给那一个人的约定——
当时的影山就坐在选手席的后面一排，跟照朝一起被那个别着小花发夹的四棒连带着指了个正着。他倒是还好，照朝却差点就被戳得死去活来，捂着脸在座位上左扭右扭，还要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尖叫声，“可恶，怎么可以这么帅啊……”
所以他是不是也应该……影山想起中学一年级开学不久飘着樱吹雪的下午，想起那张被递到自己面前写得满满登登的稿纸，也想起在球馆里休息的时候两个人的闲聊，他去了全国，照朝就写他——
今年的中总体预选赛已经近在咫尺，他会带着胜利……以及胜利者的表白给她的。影山如此这般地想着，踌躇满志地刚要开口，却被照朝抢了先。
“我想好了，”照朝说，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卷发，然后把手按在了胸口，“不管小飞想的是全国大赛也好、或者是其他什么别的，都可以——”
她说的还真的和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一模一样，影山唔了一声，听着照朝继续往下讲，“但不管怎样都是要等一等的，对吧。”不等他回答她就自己接了下去，“所以啊，我要这个。”
这么说着的同时，照朝从衣服上扯下了什么东西，攥在手心里递到了影山的面前。摊开的小小手掌上躺着一枚铜制的纽扣，一秒钟之间还被好好地缝在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上——
那是影山的校服学兰外套，胸口第二颗扣子的地方已经空了，因为那粒扣子就被放在她的掌心。影山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春天那届三年级毕业的时候，还真的有不少女同学来排球部堵人，都想要及川学长的纽扣，哪怕不是第二颗也可以——
及川学长的扣子不知道给了谁，那也不重要，但影山的那颗此时此刻就被握在照朝的手上。稍微展示了一下她便收回手掌，像是抛硬币一样把扣子高高抛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的脸颊还是红的，“但既然还要我等，那我收点定金之类的，也可以理解的——”
那本来应该是个反问句，最后“吧”字的尾音却戛然而止。照朝已经摆出了伸手去接的姿态，可纽扣毕竟不是硬币，并没有顺着原来的轨迹落回到她的手指上，影山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是她整个人几乎都从桥栏边缘探了出去——
“阿照才是笨蛋吧！”眼疾手快地从背后一把捞住了她、才避免了大半夜河水一轮游的惨剧，影山能感觉到怀里的娇小身体急促的呼吸和轻微的颤抖，差点气得一头黑毛都要炸成海胆，几乎气急败坏般地大声说，“是不是想再去河里洗一轮澡啊！”
……今天这一系列乌龙和坦白起因都是洗澡，影山话都说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脑子有问题才会再提起洗澡的事。他慌忙想要放开，可是怀抱里的身体上传来的轻微的薄荷香，却让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薄荷味道来自照朝披散着的长发，来自她被他环住的柔软身体，来自她的全身上下。熟悉是因为那是他自己那套、因为疏忽又被放到了照朝包里的运动洗浴套装的香味，影山再熟悉不过了；可是陌生，大概是因为那股子薄荷味……好像并没有平时影山自己用的时候那么浓烈锐利，反而像是夹杂了什么东西一样、变得柔和了不少，甚至更接近每年情人节他会从照朝那里收到的、薄荷巧克力的味道——
是真的接近，真的像是做薄荷巧克力的流程、需要加入淡奶油和糖来做那种青绿色的夹心一样。影山很快分辨出来了，混杂在薄荷的清凉中的是类似牛奶的、奶油的甜香，也萦绕在他的身上，仍然久久没有散去。
“定金……那可是我的定金诶！”照朝也剧烈地喘着气，支离破碎地只能吐出几个音节，稍微平复了一会儿才开始振振有词起来，比他的声音还大，“小飞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才不要丢掉啦！”
影山还想说什么，对上女孩子的目光却彻底地愣住了。在他的怀里费力地扭过身来的照朝，碧绿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直直地望着他，脸颊也鼓鼓的，牙齿微微咬着嘴唇，很是不服气地、气鼓鼓地瞪着他，从瞳仁到嘴唇都是湿漉漉的，胸口也因为这样的突发情况微微起伏着——
“……定金啊。”弥散在身周的是混合了清凉的薄荷和甜蜜的奶油的柔和气息，就好像从小学三年级的情人节起，就会从照朝那里收到的、本命的薄荷巧克力。心脏搏动的声音几乎要响彻宇宙，影山按捺住自己用嘴唇去寻找那嘴唇的冲动，只是用拇指轻轻拂过照朝的唇角，连一个叫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昵称都叫得百转千回，“阿照……想要对吧？”
“嗯……嗯。”还想说什么的照朝突然安静下来，就如同影山的手指按下了什么开关般地、堵住了她之后所有想要出口的话。她只能抖动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飞到他心里的那只蝴蝶盘旋着飞了起来，美丽的翅膀闪烁着宝石般璀璨的星光火彩——
而那双碧绿的、湖水般的眼睛，几乎可以说是缠绵地凝望着他。就在这湿润而缱绻的注视下，在完全不知道属于谁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影山用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刘海，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喏，”做完这一切的影山没好意思看她的表情，只是把照朝更紧地拥入了怀里。他埋在她的肩头，嘴唇压在她的耳畔轻声说着，嘴角却在一瞬间仿佛更加浓郁起来的薄荷奶油的香气里，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定金，给你了。”
“你大概……不知道我都想对你做什么吧。”
照朝的眼睛是柔和的垂眼，像是总是带着微笑的弧度的，所以这么收敛了笑意、仰着头认真地凝视过来的时候，那双碧绿的瞳仁就显得格外的明亮清澈。被她这么用上目线望着实在是太犯规了，影山本能地用没被她捉住的那只手托起女孩子的脸颊，拇指轻轻拂过的睫毛像是飞到他心里去的、蝴蝶抖动的翅膀。
而触手的柔软又让他猛然回神，把视线撇向一边的时候影山这么说了。他难得地用了直白的第二人称，话都出口了又觉得有点太过，补了半句没什么意义的话，“阿照、不会想要知道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知道，”照朝飞快地接话了，好好一句话被她讲得像绕口令一样。被影山把手抽了回来，她干脆一把揪住了他胸口的衣服，“不就是——”
像是四年级暑假那个时候的形势逆转，这一年的影山和照朝已经有了相当明显的身高差，只是这一次占据优势的人变成了他。明明踮着脚也要气势汹汹地凑近他的，讲到这里的时候照朝却毫不意外地卡壳了，余光能够瞄到的白皙脸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绯红的颜色，明明已经重复到了第二遍，却仍然什么都没是出来，“不就是——”
“不就是那个吗！”
这样咬着嘴唇垂着眼睛、连脸蛋都烧红了的照朝有点少见……但也好可爱，影山还是没忍住自己望向她的目光、偷偷收回视线暗地里想要瞧她的时候，突然听到女孩子这么说。她很用力地捉紧了他的手，却没有完全抓住，只是把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一起拢住，攥在了手心里，连声音都有点发抖。
……这不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吗，所以到底是什么？影山带着点莫名其妙，从照朝的发丝一路打量到她牵着他的手指，完全摸不着头脑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你、你、小飞是笨蛋吧！”照朝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刚才的反问踩中了她的哪根弦，一向的伶牙俐齿此时此刻却连话都讲不囫囵、甚至多少有点气急败坏地胡言乱语起来，“ 「那个」就是「那个」啊，非要我讲出口对不对！”
“呃……”奇怪的强调、和奇怪的重音，还有脸蛋已经红到滴血了的照朝更加奇怪的态度。拢着他手指的柔软的手比出一个OK的造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的圈环住了他的拇指，影山瞪着那奇怪的手势刚刚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一点，就被已经口不择言的女孩子自己揭开了谜底，“是ECCHI啊！ECCHI！”
“再说讲什么不可挽回，”他的耳朵没问题吧，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应该在照朝口中出现的词？还有这个手势……应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影山有点呆滞地转了转眼珠，可是照朝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一口气地说了下去，“这种事情，我、我又不是不愿意——”
＃＃
空气和近在咫尺的影山仿佛一起凝固了。连这种话都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还讲了两遍、又还当着人家的面比划糟糕手势的我，大概是有什么大病吧——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的照朝缓缓地转头望向桥下平静的河水，感觉大概需要从这里跳下去冷静冷静……
面对面跟对方坦白“曾经把你当做●●对象”什么的，果然是只有死宅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剧情，毕竟谈论这种有点小小糟糕的话题是一码事，而当着本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儿。脸上热得感觉要烧了起来，本来想要捂着脸蹲下去的照朝偷偷瞥了一眼影山仍然呆愣在原地的样子，望着男孩被路灯的柔和光亮打上清晰光影的侧脸，突然又找回了一点勇气。
反、反正她说的是真心话，没什么可觉得丢人的。照朝梗着脖子瞪着影山，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片刻之后却听见青梅竹马的男孩轻轻地叹了口气。
影山也转头望向桥下，柔顺的黑发在夜风里轻轻飘动。那双漂亮的绀青色眼睛把视线定格在被风吹得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或者其实是望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男孩踟躇的说话声被此时此刻萦绕在他们身边的风送到照朝的耳边，很轻很轻，“……我可不止想要这样。”
＃＃
是的，不仅仅像照朝说的。从今天她出现在体育馆门口的那一刻，或者稍微更晚一些，影山就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被拉下了什么拉杆一样，齿轮一个接一个地传动起来，终于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
……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冲动，是从来未曾留意到的贪婪的欲念。他想要伸手，想要触碰，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更进一步，想要让她属于自己，想要让她的双眼只凝望着他，想要让她染上只属于自己的颜色。
尤其是听到她说出那种话的时候。影山又不是真的傻，就算刚才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也是太过惊讶的缘故，他当然知道照朝在说什么；事实上如果再继续望着她，他大概真的会拉着她的手把她拥进怀里，然后对着那伶牙俐齿却告诉他“又不是不愿意”的嘴唇吻下去，咬住在说话时若隐若现的淡粉色舌尖，让那混沌的、炽烈的、凶暴的，始终挥之不去地折磨着他、灼烧着他、啮噬着他的欲望，就这么吞没她——
可是那是照朝，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照朝，是连前因后果都不必和她讲过一遍就能理解他的照朝。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长的时光，影山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就算没有父母，她也还有他；而照朝回报他的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更加想要守护，想要珍视，想要把她捧在手心，想要始终凝望着她的笑容。
照朝是他的未来，是他人生的底色，是属于他的幸福的名字，是……影山飞雄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她理应得到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不应该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啊——啊，真是的，小飞这样，叫我怎么回答啦……”尽管没有多说什么，但照朝还是奇怪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如既往地心灵相通。影山终于扭头看她，映入视线的是微微歪着头的照朝，脸蛋仍然红扑扑的，一双碧绿的眼睛好亮好亮，“所以这种时候，是不是就该许下个约定什么的了？”
或许的确应该这样吧，影山想着，就像小时候跟照朝一起去看附近的女子中学的棒球比赛，一分落后的局势下悍然出手、击出逆转全垒打的四棒跑回本垒的时候对着选手席上指来的手势，是只献给那一个人的约定——
当时的影山就坐在选手席的后面一排，跟照朝一起被那个别着小花发夹的四棒连带着指了个正着。他倒是还好，照朝却差点就被戳得死去活来，捂着脸在座位上左扭右扭，还要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尖叫声，“可恶，怎么可以这么帅啊……”
所以他是不是也应该……影山想起中学一年级开学不久飘着樱吹雪的下午，想起那张被递到自己面前写得满满登登的稿纸，也想起在球馆里休息的时候两个人的闲聊，他去了全国，照朝就写他——
今年的中总体预选赛已经近在咫尺，他会带着胜利……以及胜利者的表白给她的。影山如此这般地想着，踌躇满志地刚要开口，却被照朝抢了先。
“我想好了，”照朝说，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卷发，然后把手按在了胸口，“不管小飞想的是全国大赛也好、或者是其他什么别的，都可以——”
她说的还真的和自己刚刚下定的决心一模一样，影山唔了一声，听着照朝继续往下讲，“但不管怎样都是要等一等的，对吧。”不等他回答她就自己接了下去，“所以啊，我要这个。”
这么说着的同时，照朝从衣服上扯下了什么东西，攥在手心里递到了影山的面前。摊开的小小手掌上躺着一枚铜制的纽扣，一秒钟之间还被好好地缝在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上——
那是影山的校服学兰外套，胸口第二颗扣子的地方已经空了，因为那粒扣子就被放在她的掌心。影山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春天那届三年级毕业的时候，还真的有不少女同学来排球部堵人，都想要及川学长的纽扣，哪怕不是第二颗也可以——
及川学长的扣子不知道给了谁，那也不重要，但影山的那颗此时此刻就被握在照朝的手上。稍微展示了一下她便收回手掌，像是抛硬币一样把扣子高高抛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的脸颊还是红的，“但既然还要我等，那我收点定金之类的，也可以理解的——”
那本来应该是个反问句，最后“吧”字的尾音却戛然而止。照朝已经摆出了伸手去接的姿态，可纽扣毕竟不是硬币，并没有顺着原来的轨迹落回到她的手指上，影山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是她整个人几乎都从桥栏边缘探了出去——
“阿照才是笨蛋吧！”眼疾手快地从背后一把捞住了她、才避免了大半夜河水一轮游的惨剧，影山能感觉到怀里的娇小身体急促的呼吸和轻微的颤抖，差点气得一头黑毛都要炸成海胆，几乎气急败坏般地大声说，“是不是想再去河里洗一轮澡啊！”
……今天这一系列乌龙和坦白起因都是洗澡，影山话都说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脑子有问题才会再提起洗澡的事。他慌忙想要放开，可是怀抱里的身体上传来的轻微的薄荷香，却让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薄荷味道来自照朝披散着的长发，来自她被他环住的柔软身体，来自她的全身上下。熟悉是因为那是他自己那套、因为疏忽又被放到了照朝包里的运动洗浴套装的香味，影山再熟悉不过了；可是陌生，大概是因为那股子薄荷味……好像并没有平时影山自己用的时候那么浓烈锐利，反而像是夹杂了什么东西一样、变得柔和了不少，甚至更接近每年情人节他会从照朝那里收到的、薄荷巧克力的味道——
是真的接近，真的像是做薄荷巧克力的流程、需要加入淡奶油和糖来做那种青绿色的夹心一样。影山很快分辨出来了，混杂在薄荷的清凉中的是类似牛奶的、奶油的甜香，也萦绕在他的身上，仍然久久没有散去。
“定金……那可是我的定金诶！”照朝也剧烈地喘着气，支离破碎地只能吐出几个音节，稍微平复了一会儿才开始振振有词起来，比他的声音还大，“小飞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才不要丢掉啦！”
影山还想说什么，对上女孩子的目光却彻底地愣住了。在他的怀里费力地扭过身来的照朝，碧绿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直直地望着他，脸颊也鼓鼓的，牙齿微微咬着嘴唇，很是不服气地、气鼓鼓地瞪着他，从瞳仁到嘴唇都是湿漉漉的，胸口也因为这样的突发情况微微起伏着——
“……定金啊。”弥散在身周的是混合了清凉的薄荷和甜蜜的奶油的柔和气息，就好像从小学三年级的情人节起，就会从照朝那里收到的、本命的薄荷巧克力。心脏搏动的声音几乎要响彻宇宙，影山按捺住自己用嘴唇去寻找那嘴唇的冲动，只是用拇指轻轻拂过照朝的唇角，连一个叫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昵称都叫得百转千回，“阿照……想要对吧？”
“嗯……嗯。”还想说什么的照朝突然安静下来，就如同影山的手指按下了什么开关般地、堵住了她之后所有想要出口的话。她只能抖动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飞到他心里的那只蝴蝶盘旋着飞了起来，美丽的翅膀闪烁着宝石般璀璨的星光火彩——
而那双碧绿的、湖水般的眼睛，几乎可以说是缠绵地凝望着他。就在这湿润而缱绻的注视下，在完全不知道属于谁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影山用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刘海，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喏，”做完这一切的影山没好意思看她的表情，只是把照朝更紧地拥入了怀里。他埋在她的肩头，嘴唇压在她的耳畔轻声说着，嘴角却在一瞬间仿佛更加浓郁起来的薄荷奶油的香气里，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定金，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