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牵着五条悟的手,泰然自若地穿过一段又一段幽长的回廊,直到拐进他常住的院子内,路上都没有遇到过哪怕一个侍从。

    你怀疑他早就和家中如此吩咐了下去,他的决定倒也是格外贴心——你的确是有些抵触与这个世界的无关咒术师接触过多。

    五条家的深宅大院与百年后几乎没有变化,你想应该不止是五条家,御三家的宅院都是如此。这不仅代表着大家族的文化底蕴深厚,更像是一道禁锢封建思想令其长久扎根的围城。

    十分凑巧的是,你在百年后所住的庭院竟与现今五条悟所住的是同一个,怪不得一路上你都感到十分熟悉。若是前代六眼不在你身旁,你都要疑心你是不是回到了自己的时间线上。

    但这一点你没有同五条悟说,而是将自己原本收起的好奇心一一归位,毕竟现在算是处在自己人的地盘上,有他在,你便不必强行留这个心眼。

    说起来,刚刚在路上五条悟就一直在摆弄手机。

    你怀疑他是个重度网瘾青年,即使用不是惯用手的左手单手打字还是那么流畅,不过你偷看到了他的手机屏幕——

    你能打包票,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但你很碰巧地发现他发消息是在安排小厨房做你想要的烤鱼套餐时,心头盈上了莫大的满足。

    “这里就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住着的院子,平时没有什么人过来,很清净的。”

    进门后你恋恋不舍地松开五条悟的手,自己蹲下身来,轻柔地抚摸立于墙角叶片冰冷扎手的常青树,与墙上已然枯黄却依旧能令你回想起它在春夏时展露青绿模样的银背藤。

    无论哪里都无法为身为六眼的你们提供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这方院子就已经是五条家所能开辟出的相对最僻静的角落了,加以特殊的结界术的支撑,怪不得连着两代六眼都能够居住在此。

    “先进去吧?如果你想要玩雪,那也等吃完饭再说。”

    就这么在外面待着的确是有些冷,你立刻就接受了五条悟的提议,进了廊内后将鞋底湿漉漉的木屐和同样被浸湿的足袋扔在了外面。

    和室内的布局与百年后并没有太大差别,虽说五条悟早已不居住于此,但房间内的每个角落都是干净的,桌面上更是连一点积灰都无,看得出经常有人前来细心地打扫。

    你光是瞄上几眼就记住了这熟悉中透着些许陌生的布局,在和室里转了一圈后,立刻就自在起来。

    “先在那边坐一会儿,我叫人送饭过来。”

    难得靠谱的大人在如此叮嘱你后又走了出去,单手插兜打起了电话。

    你盯着五条悟的背影,再三确认他的目光没有偏向你哪怕一丝一毫后,才将手掌贴在地上暖着自己被冰到的手。

    他的手真的好凉啊,在你之前有没有人为他暖过手呢?

    五条家的烤鱼套餐与你们昨日在游乐园园区吃到的果然不一样,鱼皮烤得焦香流油,肉质也更加鲜美丝滑,托盘内的味噌汤散出阵阵清淡香味,蒸腾而上的热气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室内微冷的空气中。

    落座在你对面的五条悟慢悠悠地嚼着水果硬糖,他依旧以观察你进食为乐,见你吃得快了还出言提醒:“不要着急嘛,睡一觉再过去也是可以的,他们又不敢说什么。”

    正喝着味噌汤的你险些被他逗笑,放下汤碗后便问道:“悟曾经在家里也是这样的?”

    “能拖就拖咯,他们又不是等不起。”

    “我也好想这么果断地拖着老头子们呀,可惜最后总是会被强行抓过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能吃到从前严令禁止的烤鱼套餐完全是因为有惯着你的五条悟在,你很难不做到乐不思蜀。

    “说起来,你刚来这边时我就有让你思考吧?让你真正看透你的这双眼睛。它们与你想象中的不同,一旦解放开来可是毁天灭地的大杀器!”

    一颗裹有橙色包装的糖果咕噜噜地落进你面前的托盘里。

    你将橘子硬糖揣进和服的暗兜中,轻咬着筷子尖,却没过多思考,埋头继续扒起米饭来,直到消灭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才用手帕细细擦拭起唇角,回答道:“我闲着没事干吗?去毁天灭地做什么?”

    “逃避可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至少在我学会反转术式之前,就先让我逃避下啊——”

    “我这不是在担心你吗?以你现在的处境,一回去怕不是会被你那边的烂橘子们打压到连根骨头都不剩了。”

    “这种事情我是有预想过的啦,但是能平安回去本就是件难事吧?”

    你顿了顿,突然发现你和五条悟现在并不完全处在同一个频道上,立刻就用一旁还未动过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却不是要喝,这样是方便你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木桌上写写画画。

    “我在过来这里之前,有被告知十分明确的时间、地点与要见的人,并且为了见到你,我还用了一缕你留下的头发作为媒介。”

    五条悟眉尖微挑,这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为什么会给未来的后代留下自己的头发?这真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虽然他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个答案。

    “我养伤的那一年间,更准确来讲是在被‘关禁闭’,以往可以自由出入的藏书间与咒具库,在那一年里都拒绝了我的进入,到后来我甚至被禁止离开我所居住的院子。我不是不知道他们在制造信息差。”

    你迅速地画出两个饱满的圆圈来,还贴心地在其中标好了A和B,活像是在和五条悟探讨数学题。

    “被打上A的人们呢,是五条家的主心骨,他们尊崇六眼的力量,所做的一切都为的是六眼的存续。因为只要我还在,五条家就一定不会彻底衰落,是这个意思。

    “B这一方的人们啊,是近些年才新兴起的‘反抗派’——我喜欢这么叫他们。他们主张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六眼的功能发挥至最大化,他们的目的一旦达到,我的死活与去留便不再那么重要。”

    五条悟也学着你的模样,在AB两个圆圈之间画出了个双箭头,他很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对了重点:“所以,这两方联合起来,你才能来到这里?”

    “是呀,他们都妥协之后我才能动用浮云晷的力量来到现世。A派的老头子们和我的想法是相同的,寻到前代六眼,学会反转术式,这样便能够延长我这一代六眼的生命。而B派——”

    你在B派的圆圈旁画了一个小小的火柴人。

    这个大头小人一看便指代的是你自己,因你几笔就勾勒出简单的和服裙摆与长发的弧度,可你在画好的瞬间就立刻在它之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浮云晷这种禁物,不是轻易就能被动用的,故而我使用它穿越时空的风声,不可能走漏到御三家的术师那里,除去五条家的老头子,甚至我本家的术师都未曾知晓。

    “刚刚不是说过吗?我是死是活对于B派而言不重要。在临走之前,我心里仅是有个模糊的轮廓,现在倒是能很清楚地确定下来了——他们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啊。”

    他们不甘愿一直依附在六眼的辉光之中,更不情愿由你这个病弱的旁支女眷成为五条家的家主。

    这个你坐于其上却时常感到如坐针毡的位置有的是人想坐,被你视作洪水猛兽的责任更有的是人想担。就算你全须全尾地回去了,会面对的危险时刻恐怕也不会少。

    你清楚你自己志不在此,不介意将家主的位置让给他人,但你还没有宽容大度到为此让出自己的生命。你的人生旅程才刚刚开始,绝对不能就这么草草结束。

    敞开的障子窗还未被关上,这是你在进门稍作暖和后便执意要打开的,因为透过这里可以完整地看到窗外的雪景。从前你常常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

    你对面的五条悟亦是如此,你们在固态的沉默中凝结成琥珀。你不知他是否也与你有着同样的经历,还是单纯因为太过贴心,想要为你留下足够消化的空间。

    而在这阵令人难耐的寂静过去后,他提及了另一件事。

    “你和我们这的老头子们定下那么多束缚,对你身体的负担不小吧?”

    “唔,你说那个啊?”

    他不说,你都快想不起来还有这茬事了,他原来在为此担忧吗?

    你想通之后,立刻轻快地挥了挥手否定:“我付出的代价就仅仅是不伤害御三家根基,差不多也就是不出手杀害御三家术师的这种程度。”

    穿越时空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太高,你想只要你愿意,要将这过去的时代搅得天翻地覆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正是因为有这样恐怖的可能存在,所以世界才在冥冥之中将其视作“平衡”。

    不过你也抱有着这样一种猜想——在你回到自己的时代中后,这束缚是否还能存在?毕竟你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讲是“不存在”的状态,是否就可以与“死亡”画上等号、导致束缚被取消呢?真是好奇啊。

    “我出去一下。”

    五条悟简短的话语并没能打断你的思考,在他之后进来收拾碗盘的侍女也未曾令你分神。你自顾自将手伸出窗外去接飘落的雪花,直到他复又归来,将一个古旧的木盒子放在桌上,才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本来还是想带你去看看咒具库的,但我后悔了,想着那里于你而言也没什么看头。”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啊。”悟的思维偶尔也是很跳脱的呢。

    你又仔仔细细地看了那盒子一眼,很轻松地就知道了里面装着的究竟为何物,将其往回推了推。“这现在还是悟的东西,不过它在这十几天内可是与我息息相关的,还请悟保管好啦。”

    五条悟不置可否,他自顾自地打开了盒盖,沉睡在盒中的果然是一枚尚未被开启的浮云晷。

    它与你的那枚同样小巧精致,在窗外雪色的映照中仍不显黯淡,安静地反射着浅金色的鎏光。

    但也与你的那枚有所出入,比如晷影器上指示时间的晷针并没有转动哪怕一毫米的距离,更没有闪烁着苍蓝色的咒力光亮,若是你有心要触碰,只会摸到一片冰凉,而不会被传达来稍嫌灼手的热度。

    “有这么信任我的吗?把它交给我,你的性命就可以说是完全掌握在我手中了。”

    你同五条悟讲过浮云晷的特性,它一旦被开启,除去极为微小的丢失的可能性,便不会再被任意力量所破坏,而眼前的这一枚不同。现在的它和普通的微型日晷没有任何区别,即使是这样的你,稍作用力也可以将它破坏。

    五条悟在你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匆匆赶往京都取回了它,因着无法将它轻易带出,便在咒具库的一角设置了重重叠叠的封印术和结界术,将它保护得好好的,就是为了带至你的面前。

    而你弯了弯唇角,似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纠结了好半晌才无奈道:“悟不要总是让我解答这种伪命题。”

    所有的答案在他心中都是门儿清的,为什么还要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你选择的意图?

    “我愿将我的性命交予你,所以,也请你为了我而收好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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