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城郊。
此处本是以一片荒芜之地，该尤为寂静才对。但因为有一商队在此处驻扎，所以显得格外热闹。
星星点点的篝火照亮了附近的景色，芳华和檀花透过最外层简陋的围栏望向里面，商队的篝火外围着一排排帐篷，密集的马车停在帐篷周边，有不少人正在忙碌的卸货和警戒。
芳华轻轻拍了拍身侧的檀花：“檀花，今天就要拜托你了。”
“放心吧，棠姐姐，一切包在我身上。”檀花点点头，露出笑容。
芳华看向她：“还叫棠姐姐？”
檀花捂着嘴偷笑：“好呢，夫人～”
芳华放下额前掀起的幕篱，斜阳从天际另一侧打过来。
“走吧。”
芳华走在檀花前面，她的脊梁挺直，那流畅的肩颈线条和盈盈一握的细腰，即便是遮住了容貌，也会觉得是个芳华绝代的人物。
“呦！胡哥胡哥！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花脸掀开门帘，直直冲了进来。
小胡子眼皮子一掀，停下了手中正磕着瓜子：“怎么说？”
“有个贵妇人带着侍女进院子了，那模样，就算我是打远了瞧，那也得是个巨有钱的主！”
“走，去看看！”小胡子听见这话，立马睁大了眼睛，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花脸出了帐篷。
小胡子刚掀开帐篷的帘子，便瞧见了花脸所说的人。
纤腰微步，移步生莲，那看似低调实际做工精致的衣裙，以小胡子走南闯北的眼力来说，这美妇人非富即贵。
檀花跟在芳华身侧，看见迎面向她们走来的两人，厉声道：“吃什么长大的！走这么慢？还不快点过来接待我家夫人！”
“怠慢了我们可有你们好受的！”
芳华轻声唤道：“青叶。”似乎是在阻止檀花的行为。
檀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胡子搓着手迎了上去，一双小眼睛一瞬不眨地黏在芳华身上：“不知夫人来我们这里有何贵干啊？”
芳华停下脚步等着小胡子走进，抬眸看向小胡子，声音清冷：
“看货。”
小胡子眼里闪过精明的光芒，凑近芳华的身边，贪婪的吸吮着芳华身上的香气：“哦？夫人想要什么样的货？
芳华看了一眼檀花。
檀花道：“我们夫人想看瘦马。”
小胡子面色微变：“瘦马？我手上的确有一批不错的货，但是我瞧着夫人有些面生，若夫人想要些好的货，可需要有人引荐才好，不知夫人可是有人引荐？”
芳华轻笑一声，放慢语速沉声道：“江南苏家，苏三姑娘推荐我来的。”
前世芳华在京中时，关系较好的官太太之一，便有礼部尚书张静浊的夫人苏芽。
苏芽是江南第一富豪家中的幼女，她从小便被家里娇养惯了，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嫁来京中后最是讨厌京中贵女们的繁重礼仪。
芳华第一次与苏芽交好，是因为偶然撞见苏芽在宴会上偷吃糕点。
那时芳华淡淡一笑，然后便转过身子帮苏芽遮挡了起来。芳华还担心这位小娘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没吃饭饿坏了，不仅帮她挡着，还偷偷多塞了两块给她。
事后芳华便和苏芽的关系好了起来。
苏芽也向芳华吐槽那次聚会：“坐了半天，肚子都饿扁了也不让人吃东西！非要那劳什子……游花听曲之后才能吃！食物摆在那里不就是让人吃的吗？”
在京中那般名门贵女扎堆的地方，繁重的礼仪规矩让没经历过的人压的喘不过气来，芳华与苏芽也算是抱团取暖。
也正是因着苏芽的关系，芳华才知道原来江南苏家暗地里掌握着南方一脉的瘦马买卖。
就算知道瘦马是苏家的生意，也没人知道，实际上的掌权人是苏家三姑娘苏芽，因为这是苏家大公子送给苏三的十六岁生辰礼物。
但这件事并非光明正大，所以知道的人向来很少，那时苏芽还说要送两个瘦马给芳华做丫鬟，被芳华婉言拒绝了。
小胡子看芳华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小心翼翼地藏起眼底那份油腻心思，拍了拍袖口沾上的瓜子壳：“夫人，跟我这边走。”
小胡子一边带路，一边试探着问：“不知夫人想要个什么样的？娇媚的？懂音律的？好生养的？”
在小胡子看过来的时候，芳华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以说出口一般。
她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我的夫君他……喜欢上了一市井贫贱女子。”
“那般不明来历的女子，我是断然不可能让我夫君将她带回家的。”
芳华轻轻抬手，唤道：“青叶。”
“是，夫人。”檀花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画纸，然后缓缓展开。
画像上画着一位美人，明媚红唇，与芳华本人竟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芳华似乎不忍看到一般，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这便是我那夫君所喜欢上的市井女子。”
小胡子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遇过，只消一瞬，小胡子便明白了芳华的意图。
她想买一个与这位市井姑娘相似的瘦马回家，留住她丈夫的心。
只是没想到，这美妇人的身材这么好，她的丈夫竟然还难以收心。
小胡子悄悄撇了一眼芳华藏在幕帘下的脸，忍不住心想：难道是因为她的长相比较平庸？
“明白了，夫人。”小胡子接过画像，一边仔细观察一边问道：“您想要一个像此女子的瘦马？”
檀花接道：“对，我们夫人很赶时间，所以你们这里到底有没有像的？”
小胡子回道：“我们这里什么样的都有，一定能让您满意。”
小胡子将画像递给身边的花脸：“有相似的吗？”
花脸盯着画像愣了一瞬间，一拍脑袋：“唉？别说，夫人，我们这里还真有个特别像的！”
“快带路！”小胡子拍了他一下。
“这边！”花脸小跑着走在前面，顺便给其他人使眼色，告诉他们这位是大客户，可都得小心应付着！
一位婆子掀开帐篷，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胡子对芳华介绍道：“这位是看顾姑娘们的唐婆。”
花脸快步上前，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她：“唐婆，你快看看，前两天那批货里是不是有一个和这个人很像的货？”
唐婆接过画像，看向花脸身后，一眼就看到由小胡子带过来的芳华二人，这仪态和衣服制式看起来倒是非富即贵。
唐婆没敢多看贵人，低头看回画像，她仔仔细细地瞧了好一会：“确实像……尤其是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小胡子：“那还不快带路！”
唐婆掀开帐篷的门帘，将屋内的情景展示给众人看，室内环境还算干净，姑娘们挤坐在一起，穿着妥帖，只是被麻绳固定了手脚。
唐婆显然比花脸和小胡子更专业，一边领着几人往里走，一边介绍道：“夫人放心，我们这做的都是正当的略卖，我们所有的姑娘都是清白人家出身，有官方的白契的。”
说着，唐婆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一位姑娘靠着墙角正闭着眼睛睡觉，唐婆拍了拍她的脸：“画眉，醒醒。”
等她睁开眼后，唐婆捏着这位姑娘的脸转过来，展示给芳华看。
“夫人，您看。”
这名女子肤色白净细腻，五官娇媚，唇红齿白，实在是一位美人。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同芳华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芳华心脏猛地一跳。
找到了。
芳华点头回应：“不错。”
芳华看了一眼檀花，檀花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方便让我们检查一下身体吗？可别缺胳膊少腿的。”
当然可以，唐婆踢了画眉一脚：“画眉，起来走两步给夫人看看。”
画眉依言站起来走了两步，她走路的味道倒是娇娇弱弱，弱柳扶风的样子。
芳华：“检查一下五指。”
“是，夫人。”檀花走到画眉身边，摊开她的掌心，一个一个掰开检查，最后撸上她的袖子，竟然露出一大块、占据了半个手臂的黑痣。
檀花：“这！？”
“哎呀夫人，这不打紧的呀！”唐婆上前打圆场：“您看这穿上衣服谁也看不见的呀！”
芳华满脑子是前世父亲同她说过的话：“丫头，真晦气呀！”
“醉花楼那个死了的歌姬，同你长得竟是一般无二，还好她胳膊上有个硕大的黑痣，不然我真是有嘴也说不清！真是晦气啊，晦气！”
收回思绪，芳华淡然开口：“太过完美也不是好事。”
“是啊夫人！”唐婆夸赞道：“还是夫人有眼光！”
“我们这些小狐媚子可是最会勾人了，太完美了这些小东西迟早不听话！”说着，唐婆动手狠狠掐了一下画眉黑色的皮肤。
画眉闷哼一声，眼角沁出泪水，但她不敢反抗，只能默默低下头。
芳华对此视若无睹。
“我要了。”
芳华拍拍檀花。檀花立马会意，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
檀花看得出这里管事的人是小胡子，便把锦囊塞进了小胡子手里。
“既然夫人满意，这些是给你们的赏钱。”
芳华解释道：“我同夫君还有事要办，要在这景城多住几天，等我们离开时我再派人来取货。”
小胡子：“夫人的意思是？”
檀花：“这都听不懂吗？我们夫人的意思是，留两日，两日后我们派人来取。”
“这……”唐婆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倒是不稀奇。
只不过……
唐婆开口说道：“夫人，我们这一批货可是抢手哪……要是……”
“唉！”小胡子打断唐婆的话：“别这么说，夫人是贵客，我们自是要为夫人留着的，夫人想什么时候来取都行。”
得到小胡子的回答，芳华略一点头，领着檀花从容离开。
小胡子搓着手追上芳华：“夫人等等。”
“夫人一个人来的？需要我们送一送吗？”
檀花瞪他一眼：“什么一个人来的？你是瞎吗，我不是人是不是？”
“青叶。”芳华轻声呵斥道：“不可以如此无礼。”
芳华转头望向小胡子：“多谢好意，不过我们主仆二人本就是低调出行。”
“明白了。”小胡子人精，立马就明白了芳华话底的意思。
小胡子咧出一个笑：“夫人，慢走。”
目送那位贵妇人和她的侍女离开，小胡子忍不住喃喃：“这夫人神神秘秘的，总觉得很奇怪。”
花脸奇怪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买瘦马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更何况这位夫人还是偷偷买的。”
小胡子摇了摇头，眯起眼睛：“总觉得有些奇怪，花脸，你去跟踪一下……看看这位夫人，到底是谁家的。”
.
檀花跟在芳华身边，颇有些激动的样子：“棠姐姐，别说，这般唬人玩还真有点小爽。”
芳华轻笑：“你呀。”
檀花话音一转，忽然又想起那些绑在帐篷里的漂亮姑娘，感慨道：“棠姐姐，那些姑娘好可怜啊。”
“是啊，很可怜。”芳华叹息道。
当年她也问过苏芽一模一样的问题，苏芽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苏芽先是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然后反问她：“我花钱从小培养她们，把她们养得漂漂亮亮的，不就是拿出去买的吗？你买一只猫当宠物，你会觉得小猫从小在卖家手里很可怜吗？”
那时芳华突然就明悟了，她与这些官太太永远不会是一路人，哪怕她们表面上再正常，骨子里也流着权贵的傲慢。
檀花继续追问道：“棠姐姐是想带那个名叫画眉的姑娘走吗？
芳华摇着头轻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想买一个瘦马吧？”
檀花：“买？棠姐姐你哪里还有钱？”
是啊，芳华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为了演好这一场戏，她所有的身家都搭进去了。
檀花追问：“所以棠姐姐你究竟是想做什么呀？”
她想做什么？
前世芳华愿意答应父亲请求匆匆出嫁，一来是因为赵家二公子的肮脏事人尽皆知，二来是因为父亲的眼光从未出错。
但芳华嫁给许慎清的第二个月，便传出了赵家二公子死于非命的消息。
可那时她和许慎清夫妻生活和睦，便只感慨了一句：世事无常。
可她这一世谁也不想嫁，这一世没有了嫁人这一层掩护。在这两个月之内，芳华必会不断遭受赵二公子的骚扰。
但芳华不过是一介村女，又如何能低得过赵家的势力呢？
当芳华开始细细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她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在上一世，赵二最后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了她？
前世，在芳华嫁给许慎清没多久，便有传闻说赵家二公子痴迷于醉仙楼的一位歌姬。
那时芳华只觉得大喘了一口气，赵二公子的心思终于不在她身上了，芳华也放心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赵二公子日日与那歌姬厮混，夜不归宿。
终于在两个月后，赵二公子被人发现猝死在那歌姬的床榻上，那歌姬似乎是害怕赵家的权势，畏罪潜逃，早已不见踪影。
赵家后来开出了天价悬赏这名歌姬，又过了半月，那名歌姬被发现时，已经惨死在河岸边，浑身上下不见完好，尸体发泡肿胀，不见人样。
人们都说歌姬是被赵家人折磨致死的。
可芳华觉得，事实真相定然并非如此。
此处本是以一片荒芜之地，该尤为寂静才对。但因为有一商队在此处驻扎，所以显得格外热闹。
星星点点的篝火照亮了附近的景色，芳华和檀花透过最外层简陋的围栏望向里面，商队的篝火外围着一排排帐篷，密集的马车停在帐篷周边，有不少人正在忙碌的卸货和警戒。
芳华轻轻拍了拍身侧的檀花：“檀花，今天就要拜托你了。”
“放心吧，棠姐姐，一切包在我身上。”檀花点点头，露出笑容。
芳华看向她：“还叫棠姐姐？”
檀花捂着嘴偷笑：“好呢，夫人～”
芳华放下额前掀起的幕篱，斜阳从天际另一侧打过来。
“走吧。”
芳华走在檀花前面，她的脊梁挺直，那流畅的肩颈线条和盈盈一握的细腰，即便是遮住了容貌，也会觉得是个芳华绝代的人物。
“呦！胡哥胡哥！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花脸掀开门帘，直直冲了进来。
小胡子眼皮子一掀，停下了手中正磕着瓜子：“怎么说？”
“有个贵妇人带着侍女进院子了，那模样，就算我是打远了瞧，那也得是个巨有钱的主！”
“走，去看看！”小胡子听见这话，立马睁大了眼睛，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花脸出了帐篷。
小胡子刚掀开帐篷的帘子，便瞧见了花脸所说的人。
纤腰微步，移步生莲，那看似低调实际做工精致的衣裙，以小胡子走南闯北的眼力来说，这美妇人非富即贵。
檀花跟在芳华身侧，看见迎面向她们走来的两人，厉声道：“吃什么长大的！走这么慢？还不快点过来接待我家夫人！”
“怠慢了我们可有你们好受的！”
芳华轻声唤道：“青叶。”似乎是在阻止檀花的行为。
檀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胡子搓着手迎了上去，一双小眼睛一瞬不眨地黏在芳华身上：“不知夫人来我们这里有何贵干啊？”
芳华停下脚步等着小胡子走进，抬眸看向小胡子，声音清冷：
“看货。”
小胡子眼里闪过精明的光芒，凑近芳华的身边，贪婪的吸吮着芳华身上的香气：“哦？夫人想要什么样的货？
芳华看了一眼檀花。
檀花道：“我们夫人想看瘦马。”
小胡子面色微变：“瘦马？我手上的确有一批不错的货，但是我瞧着夫人有些面生，若夫人想要些好的货，可需要有人引荐才好，不知夫人可是有人引荐？”
芳华轻笑一声，放慢语速沉声道：“江南苏家，苏三姑娘推荐我来的。”
前世芳华在京中时，关系较好的官太太之一，便有礼部尚书张静浊的夫人苏芽。
苏芽是江南第一富豪家中的幼女，她从小便被家里娇养惯了，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嫁来京中后最是讨厌京中贵女们的繁重礼仪。
芳华第一次与苏芽交好，是因为偶然撞见苏芽在宴会上偷吃糕点。
那时芳华淡淡一笑，然后便转过身子帮苏芽遮挡了起来。芳华还担心这位小娘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没吃饭饿坏了，不仅帮她挡着，还偷偷多塞了两块给她。
事后芳华便和苏芽的关系好了起来。
苏芽也向芳华吐槽那次聚会：“坐了半天，肚子都饿扁了也不让人吃东西！非要那劳什子……游花听曲之后才能吃！食物摆在那里不就是让人吃的吗？”
在京中那般名门贵女扎堆的地方，繁重的礼仪规矩让没经历过的人压的喘不过气来，芳华与苏芽也算是抱团取暖。
也正是因着苏芽的关系，芳华才知道原来江南苏家暗地里掌握着南方一脉的瘦马买卖。
就算知道瘦马是苏家的生意，也没人知道，实际上的掌权人是苏家三姑娘苏芽，因为这是苏家大公子送给苏三的十六岁生辰礼物。
但这件事并非光明正大，所以知道的人向来很少，那时苏芽还说要送两个瘦马给芳华做丫鬟，被芳华婉言拒绝了。
小胡子看芳华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小心翼翼地藏起眼底那份油腻心思，拍了拍袖口沾上的瓜子壳：“夫人，跟我这边走。”
小胡子一边带路，一边试探着问：“不知夫人想要个什么样的？娇媚的？懂音律的？好生养的？”
在小胡子看过来的时候，芳华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以说出口一般。
她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我的夫君他……喜欢上了一市井贫贱女子。”
“那般不明来历的女子，我是断然不可能让我夫君将她带回家的。”
芳华轻轻抬手，唤道：“青叶。”
“是，夫人。”檀花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画纸，然后缓缓展开。
画像上画着一位美人，明媚红唇，与芳华本人竟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芳华似乎不忍看到一般，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这便是我那夫君所喜欢上的市井女子。”
小胡子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遇过，只消一瞬，小胡子便明白了芳华的意图。
她想买一个与这位市井姑娘相似的瘦马回家，留住她丈夫的心。
只是没想到，这美妇人的身材这么好，她的丈夫竟然还难以收心。
小胡子悄悄撇了一眼芳华藏在幕帘下的脸，忍不住心想：难道是因为她的长相比较平庸？
“明白了，夫人。”小胡子接过画像，一边仔细观察一边问道：“您想要一个像此女子的瘦马？”
檀花接道：“对，我们夫人很赶时间，所以你们这里到底有没有像的？”
小胡子回道：“我们这里什么样的都有，一定能让您满意。”
小胡子将画像递给身边的花脸：“有相似的吗？”
花脸盯着画像愣了一瞬间，一拍脑袋：“唉？别说，夫人，我们这里还真有个特别像的！”
“快带路！”小胡子拍了他一下。
“这边！”花脸小跑着走在前面，顺便给其他人使眼色，告诉他们这位是大客户，可都得小心应付着！
一位婆子掀开帐篷，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胡子对芳华介绍道：“这位是看顾姑娘们的唐婆。”
花脸快步上前，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她：“唐婆，你快看看，前两天那批货里是不是有一个和这个人很像的货？”
唐婆接过画像，看向花脸身后，一眼就看到由小胡子带过来的芳华二人，这仪态和衣服制式看起来倒是非富即贵。
唐婆没敢多看贵人，低头看回画像，她仔仔细细地瞧了好一会：“确实像……尤其是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小胡子：“那还不快带路！”
唐婆掀开帐篷的门帘，将屋内的情景展示给众人看，室内环境还算干净，姑娘们挤坐在一起，穿着妥帖，只是被麻绳固定了手脚。
唐婆显然比花脸和小胡子更专业，一边领着几人往里走，一边介绍道：“夫人放心，我们这做的都是正当的略卖，我们所有的姑娘都是清白人家出身，有官方的白契的。”
说着，唐婆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一位姑娘靠着墙角正闭着眼睛睡觉，唐婆拍了拍她的脸：“画眉，醒醒。”
等她睁开眼后，唐婆捏着这位姑娘的脸转过来，展示给芳华看。
“夫人，您看。”
这名女子肤色白净细腻，五官娇媚，唇红齿白，实在是一位美人。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同芳华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芳华心脏猛地一跳。
找到了。
芳华点头回应：“不错。”
芳华看了一眼檀花，檀花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方便让我们检查一下身体吗？可别缺胳膊少腿的。”
当然可以，唐婆踢了画眉一脚：“画眉，起来走两步给夫人看看。”
画眉依言站起来走了两步，她走路的味道倒是娇娇弱弱，弱柳扶风的样子。
芳华：“检查一下五指。”
“是，夫人。”檀花走到画眉身边，摊开她的掌心，一个一个掰开检查，最后撸上她的袖子，竟然露出一大块、占据了半个手臂的黑痣。
檀花：“这！？”
“哎呀夫人，这不打紧的呀！”唐婆上前打圆场：“您看这穿上衣服谁也看不见的呀！”
芳华满脑子是前世父亲同她说过的话：“丫头，真晦气呀！”
“醉花楼那个死了的歌姬，同你长得竟是一般无二，还好她胳膊上有个硕大的黑痣，不然我真是有嘴也说不清！真是晦气啊，晦气！”
收回思绪，芳华淡然开口：“太过完美也不是好事。”
“是啊夫人！”唐婆夸赞道：“还是夫人有眼光！”
“我们这些小狐媚子可是最会勾人了，太完美了这些小东西迟早不听话！”说着，唐婆动手狠狠掐了一下画眉黑色的皮肤。
画眉闷哼一声，眼角沁出泪水，但她不敢反抗，只能默默低下头。
芳华对此视若无睹。
“我要了。”
芳华拍拍檀花。檀花立马会意，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
檀花看得出这里管事的人是小胡子，便把锦囊塞进了小胡子手里。
“既然夫人满意，这些是给你们的赏钱。”
芳华解释道：“我同夫君还有事要办，要在这景城多住几天，等我们离开时我再派人来取货。”
小胡子：“夫人的意思是？”
檀花：“这都听不懂吗？我们夫人的意思是，留两日，两日后我们派人来取。”
“这……”唐婆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倒是不稀奇。
只不过……
唐婆开口说道：“夫人，我们这一批货可是抢手哪……要是……”
“唉！”小胡子打断唐婆的话：“别这么说，夫人是贵客，我们自是要为夫人留着的，夫人想什么时候来取都行。”
得到小胡子的回答，芳华略一点头，领着檀花从容离开。
小胡子搓着手追上芳华：“夫人等等。”
“夫人一个人来的？需要我们送一送吗？”
檀花瞪他一眼：“什么一个人来的？你是瞎吗，我不是人是不是？”
“青叶。”芳华轻声呵斥道：“不可以如此无礼。”
芳华转头望向小胡子：“多谢好意，不过我们主仆二人本就是低调出行。”
“明白了。”小胡子人精，立马就明白了芳华话底的意思。
小胡子咧出一个笑：“夫人，慢走。”
目送那位贵妇人和她的侍女离开，小胡子忍不住喃喃：“这夫人神神秘秘的，总觉得很奇怪。”
花脸奇怪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买瘦马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更何况这位夫人还是偷偷买的。”
小胡子摇了摇头，眯起眼睛：“总觉得有些奇怪，花脸，你去跟踪一下……看看这位夫人，到底是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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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花跟在芳华身边，颇有些激动的样子：“棠姐姐，别说，这般唬人玩还真有点小爽。”
芳华轻笑：“你呀。”
檀花话音一转，忽然又想起那些绑在帐篷里的漂亮姑娘，感慨道：“棠姐姐，那些姑娘好可怜啊。”
“是啊，很可怜。”芳华叹息道。
当年她也问过苏芽一模一样的问题，苏芽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苏芽先是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然后反问她：“我花钱从小培养她们，把她们养得漂漂亮亮的，不就是拿出去买的吗？你买一只猫当宠物，你会觉得小猫从小在卖家手里很可怜吗？”
那时芳华突然就明悟了，她与这些官太太永远不会是一路人，哪怕她们表面上再正常，骨子里也流着权贵的傲慢。
檀花继续追问道：“棠姐姐是想带那个名叫画眉的姑娘走吗？
芳华摇着头轻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想买一个瘦马吧？”
檀花：“买？棠姐姐你哪里还有钱？”
是啊，芳华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为了演好这一场戏，她所有的身家都搭进去了。
檀花追问：“所以棠姐姐你究竟是想做什么呀？”
她想做什么？
前世芳华愿意答应父亲请求匆匆出嫁，一来是因为赵家二公子的肮脏事人尽皆知，二来是因为父亲的眼光从未出错。
但芳华嫁给许慎清的第二个月，便传出了赵家二公子死于非命的消息。
可那时她和许慎清夫妻生活和睦，便只感慨了一句：世事无常。
可她这一世谁也不想嫁，这一世没有了嫁人这一层掩护。在这两个月之内，芳华必会不断遭受赵二公子的骚扰。
但芳华不过是一介村女，又如何能低得过赵家的势力呢？
当芳华开始细细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她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在上一世，赵二最后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了她？
前世，在芳华嫁给许慎清没多久，便有传闻说赵家二公子痴迷于醉仙楼的一位歌姬。
那时芳华只觉得大喘了一口气，赵二公子的心思终于不在她身上了，芳华也放心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赵二公子日日与那歌姬厮混，夜不归宿。
终于在两个月后，赵二公子被人发现猝死在那歌姬的床榻上，那歌姬似乎是害怕赵家的权势，畏罪潜逃，早已不见踪影。
赵家后来开出了天价悬赏这名歌姬，又过了半月，那名歌姬被发现时，已经惨死在河岸边，浑身上下不见完好，尸体发泡肿胀，不见人样。
人们都说歌姬是被赵家人折磨致死的。
可芳华觉得，事实真相定然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