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西江王夫妇招呼着宾客们去到府内的园苑赏戏。

    据说今日西江王为了孝敬母君,将大邙数一数二的江南戏班子请到了府上,大家都兴致满满。

    长辈们品茶赏戏,小辈们则是在园苑内自由活动。

    这个时代的戏班子,那岂不是能欣赏到原汁原味的戏曲了?

    温余虽不喜欢听戏,但这个热闹她一定得凑!

    处于人群末尾的温余,看戏听曲只够看个影儿听个音儿的,前方要是有个异动她便看不见也听不着了,更别说感受这个时代的艺术韵味了,她便想要在前排寻个位置。

    温余哈着腰,一路走得很小心,生怕影响到旁的人。

    由于温余的姿态放得很低,宾客们看不清她的面容,便没将她当回事。

    “诶,您知道吗?据说温家要退婚。”

    “此话真假?”

    “这传闻在坊间传了近半月了,也没见两家出来干涉,还能有假?”

    “可我方才见宴席上,温家女儿郎与西江故王妃甚是和睦亲近啊。”

    “呵,您将那份做作称作和睦亲近啊。”那人嗤之以鼻,道:“我看那温家女儿郎若不是怕温家今日出不了这西江王府的府门,压根不会搭理她,那场面我都替她们感到别扭。”

    “之前还有传闻说,温家女儿郎曾深夜密会连家二郎,难道也是真的?”

    那人左右看了看,随后靠近同伴的耳边。悄声道:

    “我看八成就是真的,方才温家女儿郎随温府一齐献寿礼的时候,那连家二郎的眼神都不避人了,直勾勾的。”

    “竟然如此大胆?”

    “他连家即便只是个臣,但若说要与这西江王府争人,光是仗着帝君的宠爱,也是胜券在握啊。”

    “可退婚之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毕竟这温家如今才算是崭露头角,在京都无权无势的,敢公然对抗西江王府吗?”

    “有连家在呢,怕什么?要是我家女子被连家看上,我也选择退婚。”

    “如若真的被抢婚,那以后这西江王世子可就成了整个大邙的笑话喽。”

    “瞧您说的,没这档子事,这西江王府就不是个笑话了?”

    “哈哈哈......”

    阵阵笑声着实刺耳,温余紧皱着眉头,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这一路上温余听到的没有一句是对今日盛情款待的感激,都是对西江王府的不屑与嘲笑。

    人们话语间的那些讥笑,与献礼时的氛围,大相径庭。

    温余不明白,这些方才还笑得谄媚的人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既然瞧不上,又何必昧心来庆贺。

    闲话竟等不到出了府门再讲,再怎么说对主家都是大不敬。

    温余打定了主意,直起了身子。

    刚要对着那两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张口,身前出现一人,挡在了中间。

    温余沉着脸,后退了一步,与身前人拉开了些距离。

    但当她抬头看到连少晋的脸后,温余的嘴角条件反射般地就提了起来。

    连少晋温柔地看着她,熟悉的脸庞依旧是这副笑颜,只是感觉与之前不一样了。

    她现在的笑容更大方、更灿烂,却相比之前少了些两情相悦的笃定感……

    温余没想到连少晋会出现在寿宴上,更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找到自己。

    这可是在西江王府啊,他竟一点儿也不避嫌吗?

    与满心顾虑的温余不同,连少晋则是大大方方的。

    他将挂在她发丝上的珠穗拨开,并笑着用手顺了顺。

    温余一时出神,竟愣在了原地,直直地看着连少晋。

    周围不少人注意到了两人,包括刚刚来到园苑的司朗霁。

    司朗霁的眸光阴了阴,目光再次变得冷冽,他攥紧了背在身后的手,直至双拳的青筋暴起。

    只片霎,司朗霁转身离开了此处,每一步都走得坚决。

    身周渐渐出现大大小小的议论声,使得温余回过神来。

    她意识到自己与连少晋此时已然成为了无数视线的焦点,慌忙拽着连少晋躲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温余转过身,见连少晋正视线向下发着愣。

    温余也将视线下移,这才发现两人正牵在一起的手。

    温余自己也吓了一跳,赶忙将手松开,解释道:

    “不好意思啊,事出紧急......”

    相反,连少晋倒显得神色自若。

    “无妨。”

    虽然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况且,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自己的手,自己欣喜还不来及呢,又怎会怪罪她。

    看着面前这张无论何时都令自己着迷的脸,温余又痴楞楞地傻笑起来。

    上次与连少晋见面的时候,天色阴暗不已,屋中只几支烛火,两人虽离得不远,却也无法看得真切。

    今日温余算是看了个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别的不说,就张脸连城来了也得一愣,非得拔他几根毛发回去找爸妈不可。

    连少晋见温余又是盯着自己不言也不语,只是一直傻笑着,温柔地打断了她:

    “我脸上可是蹭到了什么脏污?”

    “嗯?”温余慌忙摆了摆手,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我只是...只是好奇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连少晋挑了挑眉,对于温余问的傻瓜问题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今日是西江故王妃的寿宴,我自然是来祝寿的。”

    “可是你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不合适吧......”

    刚说完温余就后悔了,赶忙将嘴巴抿起闭紧,懊恼自己口不择言。

    连少晋却好笑道:“我什么身份啊?”

    温余此时小脸涨得通红,一心只想着逃走,却被连少晋一个平移跨步挡在了原处。

    “你还没说我什么身份呢。”

    其实连少晋并不经常在这种事情上逗温昕,只是最近她的行为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些不安感,他急切地想要确定些什么......

    “你...你不是连家二郎吗?”

    温余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若是此时连少晋真是与她认真起来,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实在看不得西江王府因为自己的原因被人嘲辱,现在还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连家二郎......”连少晋轻声重复着温余的话。

    这句准确到不带有一丝个人情感的答案让连少晋有些恍惚,他们二人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呢?

    “你方才是想为西江王一脉打抱不平吗?”

    温余一惊,“你怎么知道?”

    连少晋舌尖顶了顶腮,将头稍稍偏向一边,眼底的不爽还是被他隐了起来。

    只一瞬,他便已经整理好情绪,笑着看向温余:

    “你那双小手都攥成球了,我若是再看不出来,哪还有资格做你未来的郎君呢。”

    郎...郎君!

    温余仰头望着那张自己曾无数次求着入梦的脸。

    这是求婚吧......是吗?是吧?

    此时温余小脸红红,眼神逐渐迷离,连少晋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提醒她回神,她再这样看下去,自己就要克制不住拥她入怀了。

    “想什么呢?”

    温余回过神,一脸被人参透心事的表情,尴尬地不去看连少晋。

    “咳咳...我在想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表里不一的模样。”

    连少晋看着温余笑了笑,向她解释道:

    “虽说西江王一脉在皇室并不受宠,但西江故王妃毕竟是建国功臣之后。这也是西江王一脉这么多年过得虽艰难,却一直没有落没的原因。”

    “西江王的堂兄洋亲王,现封地南溟上的十万溟军虽说是听命于朝堂的,但其中不少溟军老部下的忠心还是在西江故王妃这里的。”

    “大邙的海战目前全要依仗溟军,帝君却也忌惮他们的海战实力。”

    “帝君身周的人将主子的心思看在眼里,便主动出头打压西江王一脉,削弱他们潜在的崛起苗头。”

    “这不用自己出手就遂了心意的事情,帝君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毕竟要想击垮一个人,没有比打击他们的自尊更有力的办法了。”

    一旁的温余皱了皱眉,连少晋说的来龙去脉她理解了个大概。

    但这位西江王堂兄的爵号起得也太过随意了吧......

    羊亲王...听起来好没有气势啊......

    “羊亲王是哪个羊字啊?”

    连少晋看向一脸求知的温余,不明白自己讲了这么多,她怎会只对无关紧要的爵号感兴趣。

    他握起她的小手,将它摊开,在她掌心写下了一个像流水一般的字体。

    温余左看看右看看,猜测道:

    “可是洋人的‘洋’?”

    “嗯。”

    洋亲王?洋人亲王?

    “原来不是本国人啊......”温余突然就理解了帝君的心理,“怪不得帝君要防着呢。”

    温余的话,使得连少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连少晋花了好长时间才摸清楚了温余的脑回路,好笑道:

    “‘洋’是德洋恩普的‘洋’,另一层含义,也同‘海’字。”

    听完连少晋的解释,温余尴尬地笑了笑。

    看着表情不自然的温余,连少晋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温昕她怎么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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