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无双“轰”的一声推开木门,闯了进去。

    陆慎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锅盖扣住,然后用纱布堵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我……”他结巴了两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在做什么?”无双又问,表情恶狠狠的,声音却在发颤。

    陆慎深吸一口气,轻轻垂下眼帘,声音微弱:“你的心脉被师尊震碎,我本想用天香丹救你,可是我忘了……你身上有我一半妖丹,天香丹,对你也不起作用了。我只有用心头肉作引,骨血为药,才将你救醒……这药连续服用七天才能彻底治好,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无双定睛看去,陆慎的手上伤口未愈,血珠在微风中缓缓滑落,不知为何,无双的鼻子像是被暗劲击中,忽然酸疼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忽略掉心口那点儿酸意,猛然攥住陆慎的衣领,冷声问:“大不了就一起死!你救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会变成……”

    妖神的心头肉和骨血之所以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是因为里面蕴含了他的精血,如果都给她,他会彻底废掉的,如果是普通狐妖,可能会蜕变成一只毫无灵智的狐狸,可陆慎是半人半妖,他极有可能会蜕变成一只毫无心智的,半人半狐的……

    “怪物”,这个字眼从陆慎的口中轻轻地飘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看向无双,眼睛里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决绝。

    话到这里,火光电石之间,无双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道原著里的妖神为什么会和她知道的陆慎天差地别。

    原著里,陆慎经历雷劫,奄奄一息,落在万灵峰下,那时半妖的气息泄露,被一直在猎杀妖神的杜然发现。

    记载有关猎杀妖神方法的《上古灵典》藏于逍遥宗,因此杜然不知取妖丹需要满足南海剑和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又逢满月两个条件。在取妖丹失败之后,取了陆慎的心头肉和骨血炼药。

    陆慎失去精血,退化成了一只毫无心智的怪物,可是他却保有一整颗蕴含上古妖神之力的妖丹,于是妖神之力占据躯壳,这才成了那个没有感情,杀人如麻的妖神。

    她在无意之间,改变了陆慎的命运轨迹,又在无意之间,将他重新推了回去……只是这次,陆慎有一半妖丹在自己身上,他成不了妖神,只会成为一个灵智低下,只知茹毛饮血的低等妖兽。

    无双眨了眨眼,竟不知对于陆慎而言,这两种结局,哪一种更坏些。

    陆慎垂眸,睫羽微颤:“早知道是这样,当时就该让你用南海剑杀了我……不过,若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事情。”

    无双冷声道:“你若是那晚将我杀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闻言,陆慎又笑,却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说:“不会的,我杀不了你,因为舍不得。”

    无双皱了皱眉,恶狠狠道:“你没听长渊说的话吗?我甚至根本不是你师妹,只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冒牌货。”

    陆慎摇了摇头,声音温柔:“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在崖底将我捡回家的是你,给我疗伤的是你,性格恶劣的是你,总对我心软的……也是你。”

    或许,就是她一次次心软,就是她每次脸上嫌弃,却依然纵容,他才会最终没进这温柔乡里,再无处可逃。

    “心软?什么心软,我明明打算杀了你。”

    陆慎眉眼温柔,没回话,却话锋一转忽道:“我若是变成了怪物,你便去藏珏宫,向无相老祖讨一顶名叫’镇妖铃‘的法器,你身上有我的妖丹,因此只用一滴精血便可将我封印在里面……这样,我既不会死,也逃不了。”

    “镇妖铃”正是原著之中,长渊和秦瑶光以命封印妖神的法器。当时,就是为了从妖神身上得到最后一滴精血,这才丧命。

    他用异常平静的语气朝着无双交代自己可怕的归处,无双看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却拉住了她的手,接着道:“你只答应我,将那铃铛带在身边,偶尔,只要偶尔透过铃铛同我说说话,就好。”

    他见无双不说话,轻轻地扯了扯她的手腕,又道:“就这一件事,你答应我,好不好……关在铃铛里,很无聊的。”

    无双眼睛已经漫上一层深红,她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镇妖铃”通过剥夺妖力镇压妖兽。被关在里面,法器会源源不断地从妖兽身上剥取灵力,过程好比钻心剜骨。

    他让自己将他关进镇妖铃里,便是要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日日遭受剥皮之痛,只要无双不死,这折磨便永无终止之日。

    他竟然如此轻易地为自己定下了这般可怕的结局,仅仅只是为了……救她。

    她上前,攥住陆慎那张冰冷的脸,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杀了她,或者一起死。

    无论是哪种结局,都比他为自己安排的,好上千百。

    陆慎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笑得却更加开心。

    他伸手,忽然将她带进自己怀里,说:“我活了六百岁,外人只道我是昆仑峰的大弟子,天赋奇绝,却不知我惶惶不可终日,日日惊惧被人探得身份,剥了妖丹,却又害怕没有被人发现,最后引得天下大祸,成了名副其实的……灾星。可是直到在雾霭崖底,遇见你……”

    他搂着无双的头,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胸腔随着他的声音慢慢震动着。

    “一开始,我仍旧害怕,害怕你抱着我,害怕与你亲近,害怕暴露……”

    说到这里,他忽然直视无双,眼眶有些红,却笑得如春风拂面:“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似乎,没那么怕了,可能是无论我如何挣扎,你总要抱着我,可能是你每次都威胁要烤了我,却从来没有一次如约。我第一次知道,被人偏爱和包容是什么感觉,慢慢地,我越发舍不得……舍不得你的好,舍不得放开你。每次见到你,我这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说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隔着纱布,里头如今是一个血淋淋的缺口。

    无双闭了闭眼,脸上仍未有什么表情,再次抬头,却见他正望着自己,瞳孔中那丝绿若隐若现,里面泛着汹涌而温柔的光。

    忽然,他低头吻住了她。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这吻强势却温柔,疯狂又缠绵。

    透过舌尖温度,他第一次,彻彻底底地展露出积攒近一百年,不敢暴露人前,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

    一吻结束,陆慎转身,将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他声音平静道:“这是最后一天的药,喝了它,否则前功尽弃。”

    无双沉默不语,看了眼那药,默默地从他手里将碗接过,而后,一饮而尽。

    陆慎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他拥着她的腰,用额头抵着她的头,温声道:“我时间不多了,最后这段日子,师妹,我们好好相处吧。”

    无双低下头,没有回话。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紧紧地抱住陆慎,像是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

    接下来的日子里,正如两人所预想的那样,陆慎的神志一天天地逐渐消减。

    阳光罕见地从云层中漏出时,他便喜欢坐在石桌前晒晒太阳,无双站在他身后,他就会笑着朝她招招手,温柔地唤她:“师妹,陪我坐一会儿。”

    他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形态了,脑袋上的狐耳和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暴露出来,他自己却无知无觉。

    无双走到他面前,抬手正想抚一抚他脑袋上的耳朵,陆慎却突然停住,瞳孔中倏然沾上一丝迷茫。

    他抬头望向她,用极为陌生的口气问:“你是?”

    无双皱着眉,却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佯装嗔怒道:“傻子,我是你师妹,不认识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陆慎脑袋上的狐狸耳朵竖起,微微偏头,似乎是很难理解,“师妹”是什么意思。

    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迷糊的时刻越来越长,他越来越嗜睡,常常在无双的膝上一睡便是一个下午。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似乎少了很多的矜持,会扯着无双,红着脸要她。然后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热情又放纵。他抱着她,收不回去的尾巴如同藤蔓一样紧紧地缠在她的身上,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她的名字,然后又没完没了地想要听无双喊他的名字。

    他黏人得厉害,无双每次见他这副模样,胸口却闷得难受,她不知道该如何纾解这份难受,便只能发狠地亲吻他,更恶劣地抚弄他的耳朵和尾巴,直到看见陆慎的双眼中泛起了红晕。陆慎却只是柔软拢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万兽场里的日子,不知几何,无双眼睁睁看着陆慎的神志日益退化,他的行为习性,也越来越像狐狸。

    翌日清晨无双起身的时候,她转头寻找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慌忙之下,她急忙冲出屋子,只见陆慎背对着她,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她唤他,陆慎霍然转身,双耳直立,九根狐尾如同烟花般炸开,眼眸已经变成了冷漠的翡翠色,闪烁着凶猛的光芒,手中紧握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无疑是刚刚捕猎的猎物。

    见到无双的那一瞬间,陆慎野兽般向她扑了上来。

    无双皱了皱眉,却没出手,被他硬生生地扑倒在地。

    她原以为陆慎将她也当作了猎物,却没想到他将她扑倒在地后,高大的身躯压着她,一抬头,却只是伸出舌头来,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她的下巴,将头拱在她脖颈间,撒娇似地发出两声嗤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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