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帝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十二呢?”

    戚无良:“???”

    梁惠帝探究地看向戚无良,“孤以为你就算不喜欢宸王和易王,素王你也该满意的。”

    戚无良拱手禀道:“陛下,各位殿下皆是人中龙凤,无良敬重还不来及呢?怎么会不喜?”

    梁惠帝却一副完全听不进人话的样子,自顾自道:“也是,你自入盛京以来,只见过素王一面,孤就把素王派去云滇接他的未婚妻了……那姑娘叫什么来着……”

    戚无良:“……”

    您自己选的儿媳妇居然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梁惠帝记不起,却“眼巴巴”地看着戚无良。

    戚无良只能头皮发硬地道:“回禀陛下,当世圣贤、文坛大家左思道的孙女,名唤左皓凝。”

    梁惠帝一脸才想起的模样,点点头道:“对,当世才女、惊鸿清名,据说那姑娘不仅文采出众,容貌也生得温婉倾城。世间男子若见之一面,少有不沦为裙下之臣者。右相,你可喜欢左皓凝?”

    戚无良:“……”

    梁惠帝是今日一步一叩登山把脑子叩傻了吗?问的都是鬼玩意?

    噗通一声,右相大人当即屁股离开座位,双膝跪地,声嘶力竭地表忠心道:“陛下,臣不敢啊,臣怎么敢和素王殿下抢妻子?再说,臣素昧平生左皓凝姑娘,何谈喜欢?”

    梁惠帝睨了她一眼,凉飕飕道:“你与阿纯也是初次相见,那为何这般袒护他?”

    戚无良:“……”

    这事怎么就揭不过去了呢!

    撞邪了,梁惠帝平日待她挺和善,今日怎么句句话堵她?

    戚无良跪在地上,一副小白花的语气无辜道:“陛下,这您就冤枉臣了,十二殿下毕竟将臣从水里救出来过,救命之恩,就算臣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能轻飘飘带过,自然对十二殿下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这是实话。

    没有小和尚,不会凫水的右相大人铁定上不了岸,但!

    没有那小秃驴,右相大人也掉不进河里!!

    所以,亲近个鬼,戚无良此刻只想把小和尚重新按进河里,瞧瞧,都是因为那小秃驴给她惹了多少事。

    “陛下……”

    戚无良弱弱地喊了声有点走神的梁惠帝,奈何帝王无动于衷,完全没有叫戚无良从地上起来的意思。

    右相大人急了,嗓音顿时彪了上去,“陛下!”

    梁惠帝一惊,终于神思归位,缓缓看向戚无良,“是孤走神了。孤只是想起了那孩子的母亲,说起来,孤初遇瑾妃时,也是被她从水里救了上来。”

    戚无良一蒙。

    瑾妃?小和尚的母亲?

    梁惠帝:“爱卿曾在北燕游历,也该知道北燕第一大家族——扶苏氏,如今北燕太后的母族。但扶苏氏能被姬家皇族、北燕百姓尊为北燕第一世家却并不是因为太后扶苏茗,而是因为她那位已故的兄长。扶苏澈这个名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戚无良眸色一凝,藏得极深的悲伤从眼角滑入心扉。

    她怎么会没听说过?那是她的扶苏爹爹。

    戚无良垂下眼眸,声音平淡道:“未曾听闻。”

    梁惠帝却叹了口气,一脸感慨道:“昔年的北燕丞相,扶苏家的家主,是个很清冷的人,也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当年大梁和南楚联手攻燕,他为护他的心上人、北燕大将军苏辞,死在了燕关城门下……孤听那时从杀场上回来的将士说,他们从未见过那尊像生铁冷石一样的北燕杀神哭成那样。”

    “传闻苏辞一生行事果决,从未悔过,唯独燕关城下抱着扶苏澈的尸体时,说过一个‘悔’字。杀神一怒,伏尸百万,燕关血流成河……孤想,世人皆说苏辞钟情南楚帝王淳于初,也未必全是对的,她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是留给那位扶苏家主的。”

    “十二的母亲便出身的扶苏家,是扶苏澈的堂妹。瑾妃闺名,扶苏瑾。”

    戚无良一僵。

    怪不得,怪不得……

    “十二生得不像孤,也不像她母亲。听扶苏氏族人,那孩子生了一双与扶苏澈别无二致的眉眼。”

    戚无良低垂的睫毛微颤。

    梁惠帝看向她,“爱卿起来吧,你腿本就不好,无论何时,你都不必跪。下去吧。”

    “陛下,那十二殿下能不能……”

    “下去吧。”梁惠帝打断道。

    戚无良只得拱手称道:“是。”

    一直候在屋外的温寻,立即推着轮椅进屋,将自家公子扶上轮椅,推着他家公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轮椅轱辘声渐远,梁惠帝才收回目光,眼神阴沉地望向依旧跪在门外的司徒纯,冷声道:“她喜欢那双眉眼。”

    屋内只剩帝王和老太监,雀奴公公闻言眼皮不祥地一跳。

    他陪在梁惠帝身边多年,最是清楚这位陛下仁慈皮囊下的疯癫。

    梁惠帝继续幽幽道:“雀奴,你说,这是不是能证明她母亲若是在遇见淳于初之前,先见到扶苏澈,当年那段故事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雀奴恭敬宽慰道:“陛下,世事已成,怕是没人知道这种‘若是’……”

    梁惠帝苦笑了一声,“也是,不管怎么的结局,孤都注定不在那段世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孤遇见她太晚了,可雀奴……”

    老太监的眼皮已经不是一跳了,而是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只听素来慈眉善目的梁惠帝瞬间面目狰狞如厉鬼,嫉妒得眼睛通红,无比笃定道:“孤觉得,会!她会喜欢的!!会喜欢任何人,唯独不会喜欢孤,唯独不会看孤一眼,所以孤不喜欢那孩子……凭什么孤得不到的,那孩子轻易就得到了!!”

    凭什么生了一张和扶苏澈相似的脸,就可以得到那人孩子的青睐?!

    老太监瞥了一眼帝王魔怔入骨的脸色,微微摇头一叹。

    大梁这位帝王早在崇辞四年,苏辞死的那年,就疯了。

    ……

    “公子,你在看什么?”

    佛庭回廊下,温寻瞧着戚无良坐在轮椅上发呆。

    白衣懒散颓废地仰着头,望着庭院里那棵半枯半盛的古树,有气无力道:“在看云雀。”

    那佛院里的古树曾被雷霆劈过,一半树干和枝丫枯死了,一半却枝繁叶茂、青绿怡人,也算这古寺中的一处奇景。

    而在那一半枯枝上落了一只漂亮可人的蓝色鸟儿,正歪着头瞧着轮椅上的白衣卿相。

    温寻无语道:“公子,那不是云雀,雀鸟黄扑扑的。那叫白眉蓝姬鹟,眉毛白白的,浑身羽毛清蓝如墨,像穿了一身脱俗不染的仙袍,生得漂亮吧!在我们家乡,都唤它小仙人儿。”

    戚无良目光有些迷离,似在看着鸟儿,又好似没在看那白眉蓝姬鹟,喃喃道:“确实像个小仙人儿。”

    温寻突然弯下腰,把大脸凑近他家公子,啧啧了两声,“公子,我在说鸟,你在说谁?”

    右相大人有气无力地推开煞风景的大脸,病恹恹道:“在说穿湖蓝色衣袍的仙人。”

    温寻眼睛一转,头一次脑瓜转得这么快,“公子,那位北燕丞相平日里惯穿湖蓝色衣袍吗?”

    戚无良一怔,皱眉看向温寻。

    温寻耸了耸肩,“公子别这么看我,我好歹伺候你这么久,刚才又一直候在门外听着。你说假话的时候总是格外淡定沉着,哦也不对,你每次和摄政王说话的时候就很兴奋,兴奋得有点不正常。虽然我不知道你说话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但我知道你什么时候不高兴。”

    戚无良没说话,握住轮椅的手指抠了抠,面无表情地盯着温寻。

    温寻:“公子,这都不像你了,别别扭扭、抠抠索索的。你是想帮那位被罚跪的十二殿下吗?想就去呗。”

    白衣冷笑一声,“笑话,我为什么要去帮他?他一个皇子,要我帮?”

    温寻:“可他也是瑾妃娘娘的儿子,公子你很在乎扶苏这个姓氏吗?其实陛下没说错,你看起来就像是很喜欢那个小和尚的样子。”

    戚无良:“……”

    右相大人难得不耻下问,满脸心虚道:“这么明显吗?”

    温寻用力点头,“很明显,公子你若不喜欢一个人,哪里会让他近身?府上那么多下人,至今都是我和红泪在轮流为你洗袜子。”

    戚无良:“……”

    温寻表情夸张道:“可你居然那个小和尚抱你!公子,长得像那位扶苏丞相,这么占便宜吗?”

    戚无良皱了皱眉,不赞同道:“小和尚就是小和尚,不是因为他和谁长得像。”

    温寻:“那是因为什么?”

    右相大人满眼鄙夷,指鼻子骂道:“你眼瞎吗?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啊!那么好看的一个人,谁看了不喜欢?老子一个颜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温寻:“……”

    唔,他忘了他家公子肤浅得很。

    轮椅声再度响起,只见他家“身残志坚”的公子居然自己用手转起来轮椅,温寻半惊讶半明知故问道:“公子,你去干嘛?”

    戚无良:“看不出来吗?!去找我家长得好看的小美人!又笨又呆的,让罚跪就罚跪,脑袋上的伤口还没上药包扎呢,万一耽搁久了,留了疤,我找谁后悔去?”

    温寻嘴角一抽,“……”

    戚无良:“你快点!我急着去救脸,呸,救小美人!”

    温寻:“……”

    温寻:“公子,人家是皇子,你不会真不顾死活地下手吧?”

    戚无良:“呵呵,刚才谁劝我去救他的?刚才怎么不说人家是皇子?再说,我怎么下手了?从头到尾都是那小兔崽子在坑我,沾我便宜好不好……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信??”

    温寻:“公子,你随便去大街上找个人问问,就你这个色胚德性,人家小和尚那不染纤尘的模样,算了,不用问别人,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是谁占谁便宜?”

    戚无良:“……”

    靠,那小秃驴长得那么干净纯良干嘛?

    搞得她都不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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