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域之行
赫尔墨丝原本以为进入海域会很困难，可实际上却畅通无阻，甚至还有路过的人鱼向他们充满善意地打招呼。
他们是万能的神祇，所以在深邃的海底，他们能够自由呼吸，既不会在海水里窒息，也不会被打湿衣物和身体。
这里美丽得犹如梦幻一般，有海豚和各种鱼类成群结队地在赫尔墨丝周围环绕，为她带路。
而往海藻和珊瑚丛之后，便是属于海皇波塞冬的王宫。
意外的是，蛇蛇们也能适应海底环境，它们好奇而又兴奋地看着此方的一切，还在和鱼儿们快乐地沟通交流。
【什么什么？你们是海后安菲特里忒最喜欢的鱼鱼？真巧，我们也是赫尔墨丝殿下最喜欢的蛇蛇！】
【啊，那条人鱼的鳞片是彩色的诶，好漂亮！好想摸一摸啊！】
就连生性羞涩怯懦的赫柏都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上那些可爱的海中精灵，有海豚亲昵地蹭了蹭她圆如黄金苹果的脸蛋，逗得她咯咯直笑。
“你们好。”神后之女亲吻了它们滑溜溜的表皮，“很高兴认识你们……”
见到脸红的赫柏如此喜欢这里，赫尔墨丝和阿波罗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青春女神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这一点他们并没有看错。
【咦，你们的王子？】
【特里同？那是海皇和海后的孩子特里同吗？】
在蛇蛇们的惊呼声中，赫尔墨丝望见一条人鱼正朝自己慢悠悠地游来。
人鱼是男性，他的长发是深绿色的，浓密曲折如海藻，上半身相当健壮，下半身的鱼尾又粗又大，鳞片确实是闪耀的彩色。
也许是常年居住在深海的缘故，他的皮肤苍白中泛着青光，为这俊俏中带着点点冷漠的面容增添了些许神秘感。
不过，最吸引注意力的是他手里的长长三叉戟和腰间系着的粉红色海螺壳。
怎么说呢，这奇异的搭配有些微妙。
但真棒，一来就遇见了此行重要角色波塞冬的儿子。
“你们好。”人鱼来到赫尔墨丝的面前，尾巴直挺而下，瞬间比她高太多了，“不知到访此处有何事？几位贵宾。”
他认识他们。
赫尔墨丝在气泡咕噜声响中望进特里同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它们是琥珀色的，在幽深的蓝色海洋里焕发出晶莹的光彩。
“你好，特里同阁下。”她想要摸一摸他的尾巴，但害怕被他愤怒地用它扇打脸颊，“我们是奉神王之令前来海域，有重要之事找寻海皇陛下商谈，还请不要介意。”
在她之后，阿波罗说出了此行重点：“在我们先前，雅典娜也来到了这里。”
……他竟直接这么说了！
赫尔墨丝侧头望去，真厉害，光明神在海底愈加金光闪闪了。
“我大概知道了。”特里同点点头，从腰间取下海螺壳，吹响了它。
那是一种奇特又悠扬的声音回荡在海水中，如同传令号角般，不一会儿，便有一群高大的人鱼从四面八方游来，围在了他们身边。
——仿佛是要强行送他们回天上去。
【啊！这些家伙该不会要绑架我们去宰杀了吧！】
【他们长得都好高大威猛……小心呀殿下！】
艾派丝托妮和托刻伊吐了吐猩红的信子，警惕地紧缩瞳孔，蛇身缠紧了权杖。
没关系的，她能够感觉到特里同没有恶意。
赫尔墨丝拉过正抱着一只小海豚诉说悄悄话的赫柏，牵住了其的手。
赫柏怔了怔，放开了怀中的海豚。
“赫尔墨丝姐姐……”青春女神嗫嗫嚅嚅道，又软绵又甜蜜，“我、我不要紧的……”
“可我希望能够保护你，亲爱的小赫柏。”
望着赫尔墨丝那温柔明朗的笑脸，赫柏脸更红了，直往她裙上埋脸。
被如此可爱的孩子依赖，赫尔墨丝心中一片柔软。
然后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差点忘了还有个大家伙一直在旁边看着！
“……”
“……”
糟糕，那个大家伙面无表情，半张面容都隐藏在了阴影中，看起来有点可怕！
赫尔墨丝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右手触及旁边阿波罗那垂在身侧的大手，轻轻地握住了他修长有力的五指。
“唉。”她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道，“真烦，还要照顾讨厌的阿波罗哥哥。”
不愧是臭小鬼，明明是在口是心非，让他想要好好教训她却又莫名其妙并不忍心。
阿波罗低头看向她，眉目有所变化，似乎欲言又止。
她以为他跟她一样幼稚吗？
但阿波罗没有躲开，也没有拒绝赫尔墨丝的接近和触碰。
“带他们去我父神的宫殿里吧。”特里同对着自己的侍从们这么说道，随即转眸，目光划过这几位从奥林匹斯圣山而来的贵客那相握的手，“赫尔墨丝，阿波罗，赫柏。”
海皇与海后之子一一说出了他们的名字，可最后视线却只停留在了欺诈与盗窃之神的身上。
关于她成为主神的消息，他已经听说过了。
“不用担心，跟随我的侍从们去吧。”特里同依然没有微笑，不过至少他的行为和言语十分友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毕，他便俯身越过他们，想要朝远处游去。
然而赫尔墨丝阻拦了他。
“请稍等，特里同阁下。”她出声说道，与闻言停下动作斜视而来的人鱼王子对视，“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特里同微微歪头，身体两侧的鱼鳍轻巧地动了动。
“还有何事？”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并不像平时还会展露出不同面的阿波罗，他宛若真正的没有生的气息。
赫尔墨丝温声解释道：“请你帮忙找一串黄金项链，它的链心有爱心型的图案，是爱与美之女神的珍贵首饰。”
“我想，特里同阁下你就生活在这里，一定比我们更加熟悉海域的环境。有你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够更加顺利地完成任务！”
她毫不顾忌地说出了这是个任务，提高了被对方答应的可能性。
因为能使唤她的必定是更高阶的神明。
“当然，如果你对此感到为难的话也没有关系……”
万幸的是，对方似乎并不像她那样怕麻烦。
“阿佛洛狄忒的项链？”特里同轻声念语了一遍这个关键信息，卷长的眼睫颤了颤，在闪烁着点点荧光的琥珀色双眸处打下片片阴影，“我明白了。”
所以他这是答应了吗？
意外地很顺利呀，真不错！
赫尔墨丝开心地笑了，欢快地说道：“感谢你，亲爱的特里同阁下！”
见到这位新上任的主神的笑容，特里同的鱼鳍又是动了动，他抬起眼皮，那两片阴影便就此消失了。
他点点头，俯身远游而去。
海皇之子的性格真好。
而且，那不停摆动的彩色鱼尾真的很漂亮！
赫尔墨丝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想要。她心想着，即使这个想法无礼危险至极。
深海的宝藏可太吸引她了。
然后阿波罗就挣脱开了赫尔墨丝的手，率先朝那群带路的人鱼侍从而去。
他甚至都不看她了，留给她的背影孤高冷淡，看上去更加傲慢了。
赫尔墨丝：“？”
真的无语啊，这家伙又突然之间抽什么风呢？！
“喂，等等我们啊！阿波罗哥哥！”赫尔墨丝连忙带着赫柏朝那边奔去，跟上了不知道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的光明神的步伐，“你干嘛呢阿波罗哥哥？？？”
“没事。”
他还是瞥了她一眼，只是那轻飘飘地投射来的目光令她不禁凉意飕飕。
“只是忽然想起，你是个小偷。”
赫尔墨丝：“……？？？”
不，真的不是她有偏见——不是，这家伙真的指定有毛病吧！
这回不偷他的三角鼎简直就是对不起她自己啊！！！
“……赫尔墨丝姐姐。”见状，赫柏小心翼翼地出声，非常好奇地问道：“所、所以……你真的偷了他整整五十头牛吗？姐姐。”
神后之女好像变得没那么胆怯了。
赫尔墨丝并没想到会被对方这么询问，僵了僵：“谁跟你说的呀？赫柏妹妹。”
赫柏诚实地回答：“是母神说的，她哄我睡觉时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还告诉我要好好学习你的智勇双全精神。”
赫尔墨丝：“……”
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神后赫拉怎么会想到给自己的女儿讲述这样一个睡前故事啊！她偷盗阿波罗的牛群什么的！
而且赫拉到底是怎么教育赫柏的啊！
偏偏这时小赫柏还抓紧赫尔墨丝的手指，软软糯糯地补充了一句：“姐姐真的好厉害，赫柏也想成为像姐姐这样的女神！”
‘智勇双全’的赫尔墨丝：“……好的，赫柏妹妹。”
怎一个绝字可述。
要让赫柏以后跟着她一起偷光阿波罗吗？
哈哈哈哈，这倒没问题。
赫尔墨丝抬起眸来，望着前方光明神那伟岸的身影。
【太棒了殿下，不如我们组建一个打倒阿波罗的联盟叭？】
【我宣布——可爱的青春女神赫柏现已加入我们的组合！而且还是荣誉成员！】
赫尔墨丝在心间听见了蛇蛇们的欢呼，嘴角轻轻勾起，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等此行结束后，她就带着赫柏一起去偷盗阿波罗在德尔斐的光明神庙！
成群结队的人鱼侍从引领他们在庄严精致的海底宫殿里穿梭而过，簇拥着他们进入了拥有长长礁石柱和海草装饰的会客厅。
迎面看去，在用各色珊瑚和贝壳做成的纱帘栅栏后，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高挑身影映入眼帘。
而雅典娜面前的七层台阶之上，正高高在上地坐着手握金色三叉戟的海皇陛下。
“哈！”波塞冬冷笑着迎接了他们的到来，“稀客啊！”
与特里同不同，身为其之父亲的波塞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恶意可是相当的大。
幸好走在前方的阿波罗遮挡住了海皇陛下的冰冷视线。
“日安，尊敬的海皇陛下。”他淡淡地朝台阶之上微微垂首致意，接着又对看起来就像是全副武装的智慧女神点了点头：“雅典娜，好久不见。”
赫尔墨丝牵着赫柏跟在光明神的后面，暗自内心窃喜着感谢阿波罗哥哥为她们俩吸引火力。
“日安，尊敬的海皇陛下！”她有样学样道，“还有英勇美丽的雅典娜姐姐！”
“日安，尊敬的海皇陛下……”赫柏充分发挥了学习自己的精神，“英勇美丽的雅典娜姐姐……”
这种三神一个接着一个重复话术的场面可真是太绝妙了。
雅典娜侧目看着这一幕，灰蓝色的锐利鹰眸里一闪而过好笑之色。多亏了他们几个，她才能短暂地感到放松和安心。
她是智慧的执掌者，因此她料想到了他们是为自己而来。
见状，同样知晓一切的波塞冬挑眉，英俊的脸庞上冷笑之意愈加深刻。
“别告诉我你们也要劝说我优待人类。”波塞冬当然注意到了赫尔墨丝和阿波罗还带着赫柏，他亲爱的妹妹赫拉那才出生没多久的女儿，“除非你们与这完全配不上智慧称号的帕拉斯·雅典娜一样愚昧无知。”
听到此言，雅典娜的眼神变得犀利至极，原本松懈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她握着胜利女神尼刻像的手加大力度，只觉胸腔中的怒火愈烧愈烈。
最令她无法忍耐的便是遭受如此质疑和侮辱。
赫尔墨丝有所感觉到了雅典娜的情绪变化，看了她一眼。
“恕我直言，在我眼里看来，雅典娜姐姐是当之无愧的智慧之神。”
赫尔墨丝松开赫柏的手，从阿波罗的身后站了出来，大胆无畏地迎上了台阶之上海皇陛下那居高临下的审视。
以及，来自旁边阿波罗、雅典娜和赫柏的各异目光。
“她辛勤地劳动于大地四处，教育人类各种事物，散播传递我们奥林匹斯的福音。如果连雅典娜姐姐都是愚昧无知者的话，那又有谁能够称得上是拥有智慧呢？”
赫尔墨丝当然不会忘记在话语中加入神族的内容，因为她心里谨记阿波罗之前说过的话——神是自私自利的。
而稳坐海皇之位的波塞冬必然明晓这个道理。
即使在被人类爱戴和被人类恐惧中，他选择了后者。
“如果人类能在您的允许下乘船来到海洋之上，那便代表着他们处于您的庇佑和祝福，他们信仰于您，他们会为您献上数不清的祈祷、敬畏与祭品。”赫尔墨丝依然面带微笑，只是翡翠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算计和狡黠，看起来就是在为尊敬的海皇陛下制造福利，“您不必顾虑人类会在您的领域里为所欲为，因为他们根压根没有这个资本，您是海的国王，而他们一旦踏入海中，便全部都是您的臣民。”
听到这种新奇的话术，阿波罗和雅典娜皆是怔了怔，总觉得这个正在滔滔不绝地说服波塞冬的少女像极了谁。
“人类迫切地需要探索更多，想要与其它地方的同类建立亲密的联系，而他们唯一的通道和捷径便是您与您的王国，崇高的海皇陛下。”
“若是您对人类施舍一点怜悯和小恩小惠，那么被雅典娜姐姐和普罗米修斯阁下教育得相当懂得知恩图报之理的人类便会永远铭记在心，犹如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们会口口相传您的名号，心甘情愿臣服于您的统治。”
“因为您不仅是海的国王，还是居住在大地的人类的救世主。”
这说得也太夸张了，从那些如同精心雕琢的修饰词中不难看出赫尔墨丝的心机。
她的重点在于把波塞冬比喻成至高无上的王者，可现如今的神王是遥远天空之上的宙斯。
宙斯知道他与迈亚的女儿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孩子吗？
雅典娜静静地凝视着看起来特别自信的欺诈与盗窃之神，她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她的真心，但却无法理清这所谓的真心究竟是为了哪一方。
而阿波罗则是淡淡地撇过目光，不再向赫尔墨丝看去，缘由为他从她的胸有成竹中预见了最后的结局。
这与他的预言神职无关，单纯只是他对她的赞赏和信任——有哪一次赫尔墨丝没有实现过她自己的目标呢？
她能被地母盖亚选中不是没有理由的。
回忆起第一次带赫尔墨丝去到德尔斐的光明神庙时，她在他的三角鼎里尽数展现的强盛自然之力，阿波罗的眼神变得晦暗，失去仅有的点点高光，似是无尽深渊般不可探测。
躲在赫尔墨丝身后的赫柏望见高大的光明神正面无表情，顿时觉得特别恐怖，双手抱紧她的洁白大腿，小小的身躯直在哆嗦。
好、好可怕……果然母神说的没错，阿波罗哥哥远远没有赫尔墨丝姐姐那么可靠……
还是个孩子的青春女神心里想道。
良久，久到连等候在外的人鱼侍从们都在悄悄议论纷纷，王座上的海皇陛下才终于开口发言。
“哦~”波塞冬左手摩挲着线条紧致的下颚，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他的妹妹天后赫拉，“说话就跟唱歌一样，真是优美动听啊，赫尔墨丝。”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那出生自山林女神迈亚的少女身上，没有转移过。
在现场这几个神祇中，最不可信的分明就是天生便司掌着欺诈与盗窃的赫尔墨丝。
但与雅典娜和阿波罗同样，海皇波塞冬能够感觉到她的身躯里隐藏着异于别者之处，不然他那敏感多疑的幼妹也不会作出扶持她坐上主神席位的疯狂决定。
那股在她的身上清泉般源源不断的力量……以前在克里特岛也曾见识过。
波塞冬眯了眯眼，脸上的假笑渐渐消去。
正巧，这时候赫尔墨丝又说话了：“我的所思所言皆是属实，敬爱的海皇陛下。”
她是真的胸有成竹，不知道是谁给的她这份自信！
不过嘛，至少在确定了某个猜测后，他作出了与赫拉同样的决定。
“行吧。”波塞冬往后慵懒靠去，松了松握住三叉戟的力道，与他的儿子特里同相似的英俊面容上显露轻松笑意，“那就这么办吧，小鬼们！”
“我允许人类踏足而入我的领域，他们可以使用渔船，但不能过度捕捞我的鱼儿；他们也可以使用航船，但必须在所到之处传颂我的名字。”
“每个在我的海洋中畅游之人，都要以我为尊，敬我为王，向我贡献丰美的祭品。”
在这几个年轻奥林匹斯神那目不转睛的注视中，波塞冬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如果人类能够保证这些要求的话，那我便不会再阻挠他们的野心。”
因为海皇陛下也有属于他自己的野心。
赫尔墨丝知道自己的言语动摇了原本坚定不移的波塞冬，她十分欣喜，连连用各种华丽之语赞美他的明智。
就连面色冷肃的雅典娜都不禁喜笑颜开，愈加喜爱这个聪敏异常的妹妹。
原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然而下一秒，波塞冬又悠悠地发话了。
“还有一件事我很感兴趣。”
赫尔墨丝忽然后背发寒，预感不对劲。
“那次你建议阿波罗举办的德尔斐的竞技赛会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我也想从中分一杯羹。”波塞冬笑吟吟地直视那狡猾的欺诈之神，唇边上勾的弯弧带着显而易见的恶趣味，“不如，我也来举办一场吧，就由你来规划和代理，宙斯之女。”
“正好雅典娜不是说科林斯地峡被我毁得面目全非吗？那竞赛地点就定在那里吧。”
赫尔墨丝：“……”
果然啊！她就知道事情是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
这群老混蛋真的把她当成跑腿的了！
偏偏身旁的阿波罗还忍不住扬眉勾嘴，她居然从那双总是冷淡漠然的浅蓝色眼眸里看出了点点幸灾乐祸之意。
绝了啊混蛋阿波罗！他居然在嘲笑她！
这时，波塞冬又补充了一句：“喔，对了，阿波罗你应该也对此挺有经验的，要不你俩一起配合办好这件事情吧。”
阿波罗：“……”
为什么没有臭小鬼捣乱他也会遭殃？
他心情复杂地斜眼瞥去，结果还真被他逮住了她正在毫不遮掩地幸灾乐祸。
轮流着来互相嘲笑是吧。
“噗嗤！哈哈哈哈哈……”
她甚至还笑出声来了。
看着赫尔墨丝那高兴得就差没当场飞起来的模样，阿波罗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因为他居然觉得她笑得很好看。
*****
离开海域的路和来时一样畅通无阻。
赫尔墨丝利用翼鞋飞出水面，在水花四溅中将怀里抱着的赫柏稳稳地放在岸边沙滩上，接受到了对方的崇拜眼神。
“你真的好厉害呀，姐姐，连波塞冬叔叔都被你给说服啦！”青春女神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星星眼地望着手拿双蛇权杖的赫尔墨丝，经历了刚刚那番冒险，她在她心里的形象已是伟岸至极，“母神说你你既聪明又可靠，那是真的诶，赫柏也想成为像姐姐一样强大的女神！”
再次申明一遍，甜蜜可爱的小幼崽真的很戳中萌点。
况且赫柏真的不再像之前那么羞涩胆怯了。
话说回来，原来神后殿下还跟赫柏赞扬过我吗？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我曾帮助过神后避免被赫淮斯托斯的黄金王座困束？
但总而言之，赫尔墨丝被夸得飘飘然，直挠后脑勺，脸红地露出不好意思又开心满足的笑容。
“也没什么啦，主要还是海皇陛下讲道理明晓是非。”赫尔墨丝温柔地摸了摸可爱幼崽的小脑袋瓜，手感特别好，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神后之女了，“糟糕，忘记去寻找深海宝藏了。不过亲爱的小赫柏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藏，什么也替代不了！”
现在又是赫柏脸红了，她把自己圆软的脸蛋埋进赫尔墨丝姐姐的怀里蹭蹭拱拱，变回了害羞腼腆的模样。
好喜欢，好喜欢让我感到温暖的赫尔墨丝姐姐。小小的赫柏在心里埋下了这样一颗奇异的种子。
当然，这仅限于纯真的赫柏。
——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花言巧语。
随后浮出海面的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姐妹情深的一幕，心绪还停留在又一次要和赫尔墨丝搭档的复杂之情上，虽然皮媞亚竞赛是他主动跟宙斯申请的让她来协助自己。
不过自从被她偷盗牛群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这倒是不假。
说实话，其实阿波罗挺期待赫尔墨丝接下来还会再擦出什么火花来的，就像他曾预见她会入席十二主神之位一样。
他是首先知晓她被地母盖亚眷顾者。
“阿波罗。”沉默许久的雅典娜走近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兄弟，迎上了对方瞥视而来的目光，“谢谢你们帮助了我和人类。”
“不客气，这本就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在来找你之前，父神命令过我们要解决你和海皇之间的矛盾。”阿波罗平波无澜地解释道。
雅典娜看了看那边已经在就地堆积沙子制作小人儿的赫尔墨丝和赫柏，会心一笑。
“我想，你们应该不止为了此事而来吧？”智慧女神如此温和言说，敏锐力十足的灰蓝色眼眸变得柔和起来，“是因为德尔斐的竞赛而烦恼吗？”
果然她看透了一切。
阿波罗点点头，算作回应。
他也看向了那个总是带给自己惊喜的少女。
即便是不复孩童模样，赫尔墨丝的笑容也依旧单纯诚挚，看起来满是真心。
但这家伙明明就伴着欺诈与盗窃的神格而出生。
“我们共同探讨了它该有哪些比赛项目，项目中能够运用到的道具又该是什么。”阿波罗说道，视线不移地看着赫尔墨丝，“你司掌智慧与工艺，定能消除我们的忧虑。”
闻言，雅典娜善意微笑着说：“没问题，我会前往德尔斐加入你们的探讨，不仅是为了感谢你们，也为了人类。”
“在那之前，我得先回去奥林匹斯一趟向父神传递这个好消息，连同你和赫尔墨丝的份。”通情达理的智慧女神转移目光，朝阿波罗举了举手中的胜利女神尼刻金像，“这是属于我们的大获全胜。”
阿波罗扬眉，薄唇里声音低沉地重复了那句意味深长的言语。
“这是属于我们的大获全胜。”
就在这时，海中传来浪花扑打的声响，他们皆是转头望去，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浅海处。
是拥有一头浓密卷曲如海藻般长发的海皇与海后之子——特里同。
忽地有谁疾速越过他们，直冲他飞去，带起一阵凉风。
阿波罗定睛一看，是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正跪坐在那里，她在与特里同交流着。
“我找到了它。给你，赫尔墨丝。”特里同把那串有着爱心型链心的黄金项链递给了少女。
它不愧是爱与美之神的宝贵首饰，即便沉入海底多时，当重现于空气中后，它也还是耀眼夺目，焕发出漂亮的光彩。
赫尔墨丝相当喜悦地从特里同的手里接过了金链。
他手腕处的鱼鳍在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带起点点痒意。
可赫尔墨丝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
“太好啦！你找回了阿佛洛狄忒姐姐的金链，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我和阿波罗哥哥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好心的特里同阁下！”
……
……就非得做什么事情都要拉着他一起是吧？
阿波罗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该拿这个任性的小鬼怎么办才好呢？
而正兴奋开心的赫尔墨丝并不知道阿波罗的思绪，她俯身凝视着在水面探出健壮上半身的人鱼王子。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苍白中泛着点点青色的皮肤看起来光滑而又闪耀，是一种十分独特的美丽。
而且，人鱼王子后面那时不时扑打水花的鱼尾真的好漂亮，它有着彩色的鳞片，宛如真正珍贵的宝石般令她心动。
想摸摸蹭蹭亲亲，想抱着睡觉，想偷回家收藏。
欺诈与盗窃之神的本性暴露无遗。
但特里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尾巴已经被赫尔墨丝给盯上了，他双手交叉搭在面前矮矮的坚硬礁石上，细腻有劲的表皮丝毫没有被尖锐的石壳给划伤。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人鱼王子凝望着这位活泼十足的女神，顿了顿，继续言说下去：“作为回报，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嗯？向她请教问题？作为谢礼的回报这么简单的吗？
赫尔墨丝一愣，随即又绽露笑容：“当然可以，亲爱的特里同阁下！”
她对他的称呼有点亲近了。
可特里同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些兴许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用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直视着曾由父亲提及过的宙斯与迈亚之女。
“我听闻你住进奥林匹斯并成为主神，是为了你的母亲。”他轻声说道，见到那双纯澈干净的双眸里映入了自己的面容，“我的母亲自生下我以前就很忧郁，我时常看见她对着珍珠、贝壳和远方哭泣。”
“我想，也许你知道该如何安抚我的母亲，让她不再忧郁和哭泣。”
……啊、啊这。
赫尔墨丝怔了怔，属实是没有想到特里同会说出这些话来，毕竟她与他仅仅算是初相识。
实话实说，这个问题……总觉得非常棘手。
私人感情？家庭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异常。
赫尔墨丝不从得知事情真相，不过看着特里同那双泛起光亮的琥珀色眼睛，她被他那似乎懵懂期待的眼神给打败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让自己的花言巧语再次派上用场。
“很简单，只需要你对海后殿下说一句‘我爱你’就好了。”
无论是否胡编乱造，通通无所谓。
因为她回忆起了自己最爱的母亲迈亚，所以这就是真心话。
特里同好像并不能够理解，他歪头：“我爱你？爱？那是什么东西？”
赫尔墨丝：“……”
有点伤脑筋，先前她还在怀疑神后赫拉是怎么教育赫柏的，现在她又要怀疑海皇波塞冬是怎么教育特里同的了。
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至于吧？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也应该是从字面上就能简易明了的啊。
真是失败的家长啊！两位大神！
唉，还得她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太麻烦了——当然，想要带着赫柏偷盗阿波罗的三角鼎这件事情不算在内。
“爱分很多种类，有家庭成员，有朋友，也有相恋的情侣，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者。既然是关于海后殿下的，那便是家。”赫尔墨丝仔细斟酌了一下，“但这些种类都有共同点，无论喜怒哀乐都想诉说与对方、希望对方能够永远幸福美满、拼尽全力也要让对方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爱。”
“我对我的母亲是如此，我的母亲对我也是如此。”
“所以，你只需要对你的母亲说‘我爱你’，就好了。”
她的忧郁和泪水，她的脆弱利刺，她的愤怒憎恨恐惧，会因为你对她的鼓舞与在乎而逐渐瓦解。
赫尔墨丝一直坚信，没有哪个母亲能够拒绝自己的孩子。
这便是爱。
即使海后安菲特里忒可能充满苦涩悲伤，在面对特里同的爱意时会更加纠结难过，因此伪装成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
可她还是期望那另一位母亲能够真心实意地从自己的孩子身上得到慰藉。
缘由为，爱是复杂而又伟大的。
灵魂和身躯皆能容纳在内。
不远处的阿波罗、雅典娜和赫柏清楚地听到了赫尔墨丝的言语。
这些话并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大道理，只是普通平淡的小白话，可却还是令他们感到印象深刻。
尤其是一直以来受其恩惠与麻烦的阿波罗。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随着咸湿的海风轻轻传来，如同令他爱不释手的里拉琴般婉转动听。
“总之……‘爱’就是这样简单的东西！”
阿波罗再度感觉到了来自心脏的悸动。
道理同样很简单，从初见她时直至如今，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全部顺应了她刚刚所解释的那番理论。
——名为‘爱’的告白。
在这一刻，即便赫尔墨丝背对着他，可她的亚麻色头发，翡翠绿色眼睛，白皙柔嫩的皮肤，还有健康有力的身躯，甚至是象征性的翼鞋、翼帽和双蛇权杖，依然出现在了他的眼中，统统历历在目。
伴随着她那分辨不出真假的爱意之论，那些花言巧语如同美妙的乐曲，使他心中的细弦被她尽情撩拨。
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
或许是她的自然之力蛊惑了他吧。
阿波罗垂下显露异样光彩的双眸，平稳控制住自己不再向赫尔墨丝看去。
否则他便会不停地听见自己胸腔内的心脏狂跳声响至耳畔。
犹如无论如何也止不断的梦幻一般。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个万恶的小偷。
最终，是特里同的出声终结了这个话题。
“我明白了。”看似不谙世事的人鱼王子轻轻点头，“谢谢你，赫尔墨丝。”
他在俯身回到深海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来，朝那位友善的女神投去这次最后的目光。
“你还会再来吗？”海的王子询问道，听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家常问候。
赫尔墨丝正在对他的漂亮鱼尾念念不忘，就听到了这种仿佛带着希冀意味的言语。
她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微微歪头，笑着挥了挥手：“当然，大海清澈而又美丽，就像你一样。”
“所以我还会再来的，特里同。”
人鱼王子怔了怔，忽地感觉双颊滚烫，他假装若无其事地也朝她挥了挥手臂，腕处的鱼鳍在空中轻轻扑扇着，犹如他心间的微波涟漪。
然后，他便就这样离开，投入大海了。
真是绝美啊。
那条鱼尾。
——而赫尔墨丝还在对她新发现的宝藏恋恋不舍。
“该回去了。”
耳边十分突兀地传来某个家伙的话语。
赫尔墨丝抬头望去，见到阿波罗面色冰冷、薄唇微抿，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令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的又招惹他了。
接着阿波罗又朝前方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被丢在身后的赫尔墨丝。
她鼓起脸颊，按捺下心中陡然生出的郁闷之情，握紧手里的双蛇权杖和阿佛洛狄忒的金链，快速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可恶的阿波罗哥哥！他到底在乱发什么脾气啊？！
【该不会是被他知道了我们的作战计划吧？真是恐怖如斯啊！】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平时就这么阴晴不定的，怎么就不可能啊？】
就连蛇蛇们都觉得很诡异。
这时候，雅典娜准备变成猫头鹰飞回奥林匹斯，她让赫尔墨丝把阿佛洛狄忒的金链交给自己，这样就不用其多跑一趟了。
赫尔墨丝乖巧地照做，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愈发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姐姐了。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赫柏。”雅典娜收好金链，温和地向还坐在沙堡旁边的赫拉之女问道。
赫柏摇了摇头，起身跑到了赫尔墨丝的身边。
“母神让我跟着赫尔墨丝姐姐，我想跟姐姐在一起……”
青春女神小心翼翼地抱着赫尔墨丝的大腿，樱粉色的嘴唇里软声软语，真的相当令人怜爱。
于是雅典娜便点点头，朝他们一一告别后变成猫头鹰向远方的奥林匹斯圣山之上飞去。
“走吧，赫柏妹妹！”趁赫拉不在，赫尔墨丝终于忍不住亲吻了赫柏的额头，对着羞涩不已的对方笑着说道：“我们这次要去德尔斐冒险噢~！”
“嗯！好哒姐姐！”赫柏眯起双眼甜甜地笑了。
赫尔墨丝把这个小可爱放进阿波罗的天鹅战车里，随即自己也坐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在上来的那刻听到了某个家伙的轻哼声，可侧头望过去，光明神分明正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太离谱了，这种感觉。
因为各种原因，她让赫柏坐在了自己和阿波罗的中间，格挡了两者的联系。
在天鹅战车飞向德尔斐的路上，不知为何，阿波罗吹了个口哨，招来了一只乌鸦立在他的左肩。
上次见到这只小动物时还是被它发现她正在偷某神的牛。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层格挡，现在赫尔墨丝都直接看不见阿波罗的侧脸了。
那只乌鸦简直就是继承了它主人的个性，圆溜溜的黑眼睛斜斜瞥视了她一眼，小尖嘴懒洋洋地张张合合，发出不屑的哇哇声。
赫尔墨丝：“……”
她真的记得这次自己也没给混蛋阿波罗捣乱啊？这一大一小的也太离谱了吧，幼稚得不行！
所以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赫尔墨丝越想越郁闷，不禁也生气起来，直接腿脚跨过战车边沿跃了出去，利用翼鞋飞翔在天空中。
【好耶~飞高高！】
【带我们绕着全希腊飞一遍叭殿下~】
小赫柏的惊呼声随着狂烈刮过的阵风传递而来：“姐姐！赫尔墨丝姐姐！你怎么出去了啊？”
“不用担心，亲爱的赫柏！”赫尔墨丝回头望了天鹅战车一眼，目光却是直直地锁定在某个小心眼的家伙身上，“因为那里面有个讨厌鬼在污染环境，我就先行一步了，待会儿再见！”
“赫尔墨丝姐姐！”
阿波罗伸手按住焦急地想要站起身来的赫柏，缓缓闭上眼睛，制止自己看向正在战车前处飞着的赫尔墨丝的意图。
她甚至还专门卡在战车的前路，不快不慢，像是故意给他添堵。
幼稚的臭小鬼。
光明神在内心默默念道。
他们是万能的神祇，所以在深邃的海底，他们能够自由呼吸，既不会在海水里窒息，也不会被打湿衣物和身体。
这里美丽得犹如梦幻一般，有海豚和各种鱼类成群结队地在赫尔墨丝周围环绕，为她带路。
而往海藻和珊瑚丛之后，便是属于海皇波塞冬的王宫。
意外的是，蛇蛇们也能适应海底环境，它们好奇而又兴奋地看着此方的一切，还在和鱼儿们快乐地沟通交流。
【什么什么？你们是海后安菲特里忒最喜欢的鱼鱼？真巧，我们也是赫尔墨丝殿下最喜欢的蛇蛇！】
【啊，那条人鱼的鳞片是彩色的诶，好漂亮！好想摸一摸啊！】
就连生性羞涩怯懦的赫柏都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上那些可爱的海中精灵，有海豚亲昵地蹭了蹭她圆如黄金苹果的脸蛋，逗得她咯咯直笑。
“你们好。”神后之女亲吻了它们滑溜溜的表皮，“很高兴认识你们……”
见到脸红的赫柏如此喜欢这里，赫尔墨丝和阿波罗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青春女神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这一点他们并没有看错。
【咦，你们的王子？】
【特里同？那是海皇和海后的孩子特里同吗？】
在蛇蛇们的惊呼声中，赫尔墨丝望见一条人鱼正朝自己慢悠悠地游来。
人鱼是男性，他的长发是深绿色的，浓密曲折如海藻，上半身相当健壮，下半身的鱼尾又粗又大，鳞片确实是闪耀的彩色。
也许是常年居住在深海的缘故，他的皮肤苍白中泛着青光，为这俊俏中带着点点冷漠的面容增添了些许神秘感。
不过，最吸引注意力的是他手里的长长三叉戟和腰间系着的粉红色海螺壳。
怎么说呢，这奇异的搭配有些微妙。
但真棒，一来就遇见了此行重要角色波塞冬的儿子。
“你们好。”人鱼来到赫尔墨丝的面前，尾巴直挺而下，瞬间比她高太多了，“不知到访此处有何事？几位贵宾。”
他认识他们。
赫尔墨丝在气泡咕噜声响中望进特里同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它们是琥珀色的，在幽深的蓝色海洋里焕发出晶莹的光彩。
“你好，特里同阁下。”她想要摸一摸他的尾巴，但害怕被他愤怒地用它扇打脸颊，“我们是奉神王之令前来海域，有重要之事找寻海皇陛下商谈，还请不要介意。”
在她之后，阿波罗说出了此行重点：“在我们先前，雅典娜也来到了这里。”
……他竟直接这么说了！
赫尔墨丝侧头望去，真厉害，光明神在海底愈加金光闪闪了。
“我大概知道了。”特里同点点头，从腰间取下海螺壳，吹响了它。
那是一种奇特又悠扬的声音回荡在海水中，如同传令号角般，不一会儿，便有一群高大的人鱼从四面八方游来，围在了他们身边。
——仿佛是要强行送他们回天上去。
【啊！这些家伙该不会要绑架我们去宰杀了吧！】
【他们长得都好高大威猛……小心呀殿下！】
艾派丝托妮和托刻伊吐了吐猩红的信子，警惕地紧缩瞳孔，蛇身缠紧了权杖。
没关系的，她能够感觉到特里同没有恶意。
赫尔墨丝拉过正抱着一只小海豚诉说悄悄话的赫柏，牵住了其的手。
赫柏怔了怔，放开了怀中的海豚。
“赫尔墨丝姐姐……”青春女神嗫嗫嚅嚅道，又软绵又甜蜜，“我、我不要紧的……”
“可我希望能够保护你，亲爱的小赫柏。”
望着赫尔墨丝那温柔明朗的笑脸，赫柏脸更红了，直往她裙上埋脸。
被如此可爱的孩子依赖，赫尔墨丝心中一片柔软。
然后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她差点忘了还有个大家伙一直在旁边看着！
“……”
“……”
糟糕，那个大家伙面无表情，半张面容都隐藏在了阴影中，看起来有点可怕！
赫尔墨丝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右手触及旁边阿波罗那垂在身侧的大手，轻轻地握住了他修长有力的五指。
“唉。”她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道，“真烦，还要照顾讨厌的阿波罗哥哥。”
不愧是臭小鬼，明明是在口是心非，让他想要好好教训她却又莫名其妙并不忍心。
阿波罗低头看向她，眉目有所变化，似乎欲言又止。
她以为他跟她一样幼稚吗？
但阿波罗没有躲开，也没有拒绝赫尔墨丝的接近和触碰。
“带他们去我父神的宫殿里吧。”特里同对着自己的侍从们这么说道，随即转眸，目光划过这几位从奥林匹斯圣山而来的贵客那相握的手，“赫尔墨丝，阿波罗，赫柏。”
海皇与海后之子一一说出了他们的名字，可最后视线却只停留在了欺诈与盗窃之神的身上。
关于她成为主神的消息，他已经听说过了。
“不用担心，跟随我的侍从们去吧。”特里同依然没有微笑，不过至少他的行为和言语十分友善，“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毕，他便俯身越过他们，想要朝远处游去。
然而赫尔墨丝阻拦了他。
“请稍等，特里同阁下。”她出声说道，与闻言停下动作斜视而来的人鱼王子对视，“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特里同微微歪头，身体两侧的鱼鳍轻巧地动了动。
“还有何事？”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并不像平时还会展露出不同面的阿波罗，他宛若真正的没有生的气息。
赫尔墨丝温声解释道：“请你帮忙找一串黄金项链，它的链心有爱心型的图案，是爱与美之女神的珍贵首饰。”
“我想，特里同阁下你就生活在这里，一定比我们更加熟悉海域的环境。有你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够更加顺利地完成任务！”
她毫不顾忌地说出了这是个任务，提高了被对方答应的可能性。
因为能使唤她的必定是更高阶的神明。
“当然，如果你对此感到为难的话也没有关系……”
万幸的是，对方似乎并不像她那样怕麻烦。
“阿佛洛狄忒的项链？”特里同轻声念语了一遍这个关键信息，卷长的眼睫颤了颤，在闪烁着点点荧光的琥珀色双眸处打下片片阴影，“我明白了。”
所以他这是答应了吗？
意外地很顺利呀，真不错！
赫尔墨丝开心地笑了，欢快地说道：“感谢你，亲爱的特里同阁下！”
见到这位新上任的主神的笑容，特里同的鱼鳍又是动了动，他抬起眼皮，那两片阴影便就此消失了。
他点点头，俯身远游而去。
海皇之子的性格真好。
而且，那不停摆动的彩色鱼尾真的很漂亮！
赫尔墨丝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想要。她心想着，即使这个想法无礼危险至极。
深海的宝藏可太吸引她了。
然后阿波罗就挣脱开了赫尔墨丝的手，率先朝那群带路的人鱼侍从而去。
他甚至都不看她了，留给她的背影孤高冷淡，看上去更加傲慢了。
赫尔墨丝：“？”
真的无语啊，这家伙又突然之间抽什么风呢？！
“喂，等等我们啊！阿波罗哥哥！”赫尔墨丝连忙带着赫柏朝那边奔去，跟上了不知道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的光明神的步伐，“你干嘛呢阿波罗哥哥？？？”
“没事。”
他还是瞥了她一眼，只是那轻飘飘地投射来的目光令她不禁凉意飕飕。
“只是忽然想起，你是个小偷。”
赫尔墨丝：“……？？？”
不，真的不是她有偏见——不是，这家伙真的指定有毛病吧！
这回不偷他的三角鼎简直就是对不起她自己啊！！！
“……赫尔墨丝姐姐。”见状，赫柏小心翼翼地出声，非常好奇地问道：“所、所以……你真的偷了他整整五十头牛吗？姐姐。”
神后之女好像变得没那么胆怯了。
赫尔墨丝并没想到会被对方这么询问，僵了僵：“谁跟你说的呀？赫柏妹妹。”
赫柏诚实地回答：“是母神说的，她哄我睡觉时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还告诉我要好好学习你的智勇双全精神。”
赫尔墨丝：“……”
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神后赫拉怎么会想到给自己的女儿讲述这样一个睡前故事啊！她偷盗阿波罗的牛群什么的！
而且赫拉到底是怎么教育赫柏的啊！
偏偏这时小赫柏还抓紧赫尔墨丝的手指，软软糯糯地补充了一句：“姐姐真的好厉害，赫柏也想成为像姐姐这样的女神！”
‘智勇双全’的赫尔墨丝：“……好的，赫柏妹妹。”
怎一个绝字可述。
要让赫柏以后跟着她一起偷光阿波罗吗？
哈哈哈哈，这倒没问题。
赫尔墨丝抬起眸来，望着前方光明神那伟岸的身影。
【太棒了殿下，不如我们组建一个打倒阿波罗的联盟叭？】
【我宣布——可爱的青春女神赫柏现已加入我们的组合！而且还是荣誉成员！】
赫尔墨丝在心间听见了蛇蛇们的欢呼，嘴角轻轻勾起，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等此行结束后，她就带着赫柏一起去偷盗阿波罗在德尔斐的光明神庙！
成群结队的人鱼侍从引领他们在庄严精致的海底宫殿里穿梭而过，簇拥着他们进入了拥有长长礁石柱和海草装饰的会客厅。
迎面看去，在用各色珊瑚和贝壳做成的纱帘栅栏后，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高挑身影映入眼帘。
而雅典娜面前的七层台阶之上，正高高在上地坐着手握金色三叉戟的海皇陛下。
“哈！”波塞冬冷笑着迎接了他们的到来，“稀客啊！”
与特里同不同，身为其之父亲的波塞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恶意可是相当的大。
幸好走在前方的阿波罗遮挡住了海皇陛下的冰冷视线。
“日安，尊敬的海皇陛下。”他淡淡地朝台阶之上微微垂首致意，接着又对看起来就像是全副武装的智慧女神点了点头：“雅典娜，好久不见。”
赫尔墨丝牵着赫柏跟在光明神的后面，暗自内心窃喜着感谢阿波罗哥哥为她们俩吸引火力。
“日安，尊敬的海皇陛下！”她有样学样道，“还有英勇美丽的雅典娜姐姐！”
“日安，尊敬的海皇陛下……”赫柏充分发挥了学习自己的精神，“英勇美丽的雅典娜姐姐……”
这种三神一个接着一个重复话术的场面可真是太绝妙了。
雅典娜侧目看着这一幕，灰蓝色的锐利鹰眸里一闪而过好笑之色。多亏了他们几个，她才能短暂地感到放松和安心。
她是智慧的执掌者，因此她料想到了他们是为自己而来。
见状，同样知晓一切的波塞冬挑眉，英俊的脸庞上冷笑之意愈加深刻。
“别告诉我你们也要劝说我优待人类。”波塞冬当然注意到了赫尔墨丝和阿波罗还带着赫柏，他亲爱的妹妹赫拉那才出生没多久的女儿，“除非你们与这完全配不上智慧称号的帕拉斯·雅典娜一样愚昧无知。”
听到此言，雅典娜的眼神变得犀利至极，原本松懈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她握着胜利女神尼刻像的手加大力度，只觉胸腔中的怒火愈烧愈烈。
最令她无法忍耐的便是遭受如此质疑和侮辱。
赫尔墨丝有所感觉到了雅典娜的情绪变化，看了她一眼。
“恕我直言，在我眼里看来，雅典娜姐姐是当之无愧的智慧之神。”
赫尔墨丝松开赫柏的手，从阿波罗的身后站了出来，大胆无畏地迎上了台阶之上海皇陛下那居高临下的审视。
以及，来自旁边阿波罗、雅典娜和赫柏的各异目光。
“她辛勤地劳动于大地四处，教育人类各种事物，散播传递我们奥林匹斯的福音。如果连雅典娜姐姐都是愚昧无知者的话，那又有谁能够称得上是拥有智慧呢？”
赫尔墨丝当然不会忘记在话语中加入神族的内容，因为她心里谨记阿波罗之前说过的话——神是自私自利的。
而稳坐海皇之位的波塞冬必然明晓这个道理。
即使在被人类爱戴和被人类恐惧中，他选择了后者。
“如果人类能在您的允许下乘船来到海洋之上，那便代表着他们处于您的庇佑和祝福，他们信仰于您，他们会为您献上数不清的祈祷、敬畏与祭品。”赫尔墨丝依然面带微笑，只是翡翠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算计和狡黠，看起来就是在为尊敬的海皇陛下制造福利，“您不必顾虑人类会在您的领域里为所欲为，因为他们根压根没有这个资本，您是海的国王，而他们一旦踏入海中，便全部都是您的臣民。”
听到这种新奇的话术，阿波罗和雅典娜皆是怔了怔，总觉得这个正在滔滔不绝地说服波塞冬的少女像极了谁。
“人类迫切地需要探索更多，想要与其它地方的同类建立亲密的联系，而他们唯一的通道和捷径便是您与您的王国，崇高的海皇陛下。”
“若是您对人类施舍一点怜悯和小恩小惠，那么被雅典娜姐姐和普罗米修斯阁下教育得相当懂得知恩图报之理的人类便会永远铭记在心，犹如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们会口口相传您的名号，心甘情愿臣服于您的统治。”
“因为您不仅是海的国王，还是居住在大地的人类的救世主。”
这说得也太夸张了，从那些如同精心雕琢的修饰词中不难看出赫尔墨丝的心机。
她的重点在于把波塞冬比喻成至高无上的王者，可现如今的神王是遥远天空之上的宙斯。
宙斯知道他与迈亚的女儿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孩子吗？
雅典娜静静地凝视着看起来特别自信的欺诈与盗窃之神，她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她的真心，但却无法理清这所谓的真心究竟是为了哪一方。
而阿波罗则是淡淡地撇过目光，不再向赫尔墨丝看去，缘由为他从她的胸有成竹中预见了最后的结局。
这与他的预言神职无关，单纯只是他对她的赞赏和信任——有哪一次赫尔墨丝没有实现过她自己的目标呢？
她能被地母盖亚选中不是没有理由的。
回忆起第一次带赫尔墨丝去到德尔斐的光明神庙时，她在他的三角鼎里尽数展现的强盛自然之力，阿波罗的眼神变得晦暗，失去仅有的点点高光，似是无尽深渊般不可探测。
躲在赫尔墨丝身后的赫柏望见高大的光明神正面无表情，顿时觉得特别恐怖，双手抱紧她的洁白大腿，小小的身躯直在哆嗦。
好、好可怕……果然母神说的没错，阿波罗哥哥远远没有赫尔墨丝姐姐那么可靠……
还是个孩子的青春女神心里想道。
良久，久到连等候在外的人鱼侍从们都在悄悄议论纷纷，王座上的海皇陛下才终于开口发言。
“哦~”波塞冬左手摩挲着线条紧致的下颚，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他的妹妹天后赫拉，“说话就跟唱歌一样，真是优美动听啊，赫尔墨丝。”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那出生自山林女神迈亚的少女身上，没有转移过。
在现场这几个神祇中，最不可信的分明就是天生便司掌着欺诈与盗窃的赫尔墨丝。
但与雅典娜和阿波罗同样，海皇波塞冬能够感觉到她的身躯里隐藏着异于别者之处，不然他那敏感多疑的幼妹也不会作出扶持她坐上主神席位的疯狂决定。
那股在她的身上清泉般源源不断的力量……以前在克里特岛也曾见识过。
波塞冬眯了眯眼，脸上的假笑渐渐消去。
正巧，这时候赫尔墨丝又说话了：“我的所思所言皆是属实，敬爱的海皇陛下。”
她是真的胸有成竹，不知道是谁给的她这份自信！
不过嘛，至少在确定了某个猜测后，他作出了与赫拉同样的决定。
“行吧。”波塞冬往后慵懒靠去，松了松握住三叉戟的力道，与他的儿子特里同相似的英俊面容上显露轻松笑意，“那就这么办吧，小鬼们！”
“我允许人类踏足而入我的领域，他们可以使用渔船，但不能过度捕捞我的鱼儿；他们也可以使用航船，但必须在所到之处传颂我的名字。”
“每个在我的海洋中畅游之人，都要以我为尊，敬我为王，向我贡献丰美的祭品。”
在这几个年轻奥林匹斯神那目不转睛的注视中，波塞冬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如果人类能够保证这些要求的话，那我便不会再阻挠他们的野心。”
因为海皇陛下也有属于他自己的野心。
赫尔墨丝知道自己的言语动摇了原本坚定不移的波塞冬，她十分欣喜，连连用各种华丽之语赞美他的明智。
就连面色冷肃的雅典娜都不禁喜笑颜开，愈加喜爱这个聪敏异常的妹妹。
原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然而下一秒，波塞冬又悠悠地发话了。
“还有一件事我很感兴趣。”
赫尔墨丝忽然后背发寒，预感不对劲。
“那次你建议阿波罗举办的德尔斐的竞技赛会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我也想从中分一杯羹。”波塞冬笑吟吟地直视那狡猾的欺诈之神，唇边上勾的弯弧带着显而易见的恶趣味，“不如，我也来举办一场吧，就由你来规划和代理，宙斯之女。”
“正好雅典娜不是说科林斯地峡被我毁得面目全非吗？那竞赛地点就定在那里吧。”
赫尔墨丝：“……”
果然啊！她就知道事情是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
这群老混蛋真的把她当成跑腿的了！
偏偏身旁的阿波罗还忍不住扬眉勾嘴，她居然从那双总是冷淡漠然的浅蓝色眼眸里看出了点点幸灾乐祸之意。
绝了啊混蛋阿波罗！他居然在嘲笑她！
这时，波塞冬又补充了一句：“喔，对了，阿波罗你应该也对此挺有经验的，要不你俩一起配合办好这件事情吧。”
阿波罗：“……”
为什么没有臭小鬼捣乱他也会遭殃？
他心情复杂地斜眼瞥去，结果还真被他逮住了她正在毫不遮掩地幸灾乐祸。
轮流着来互相嘲笑是吧。
“噗嗤！哈哈哈哈哈……”
她甚至还笑出声来了。
看着赫尔墨丝那高兴得就差没当场飞起来的模样，阿波罗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因为他居然觉得她笑得很好看。
*****
离开海域的路和来时一样畅通无阻。
赫尔墨丝利用翼鞋飞出水面，在水花四溅中将怀里抱着的赫柏稳稳地放在岸边沙滩上，接受到了对方的崇拜眼神。
“你真的好厉害呀，姐姐，连波塞冬叔叔都被你给说服啦！”青春女神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星星眼地望着手拿双蛇权杖的赫尔墨丝，经历了刚刚那番冒险，她在她心里的形象已是伟岸至极，“母神说你你既聪明又可靠，那是真的诶，赫柏也想成为像姐姐一样强大的女神！”
再次申明一遍，甜蜜可爱的小幼崽真的很戳中萌点。
况且赫柏真的不再像之前那么羞涩胆怯了。
话说回来，原来神后殿下还跟赫柏赞扬过我吗？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我曾帮助过神后避免被赫淮斯托斯的黄金王座困束？
但总而言之，赫尔墨丝被夸得飘飘然，直挠后脑勺，脸红地露出不好意思又开心满足的笑容。
“也没什么啦，主要还是海皇陛下讲道理明晓是非。”赫尔墨丝温柔地摸了摸可爱幼崽的小脑袋瓜，手感特别好，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神后之女了，“糟糕，忘记去寻找深海宝藏了。不过亲爱的小赫柏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藏，什么也替代不了！”
现在又是赫柏脸红了，她把自己圆软的脸蛋埋进赫尔墨丝姐姐的怀里蹭蹭拱拱，变回了害羞腼腆的模样。
好喜欢，好喜欢让我感到温暖的赫尔墨丝姐姐。小小的赫柏在心里埋下了这样一颗奇异的种子。
当然，这仅限于纯真的赫柏。
——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花言巧语。
随后浮出海面的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姐妹情深的一幕，心绪还停留在又一次要和赫尔墨丝搭档的复杂之情上，虽然皮媞亚竞赛是他主动跟宙斯申请的让她来协助自己。
不过自从被她偷盗牛群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这倒是不假。
说实话，其实阿波罗挺期待赫尔墨丝接下来还会再擦出什么火花来的，就像他曾预见她会入席十二主神之位一样。
他是首先知晓她被地母盖亚眷顾者。
“阿波罗。”沉默许久的雅典娜走近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兄弟，迎上了对方瞥视而来的目光，“谢谢你们帮助了我和人类。”
“不客气，这本就是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在来找你之前，父神命令过我们要解决你和海皇之间的矛盾。”阿波罗平波无澜地解释道。
雅典娜看了看那边已经在就地堆积沙子制作小人儿的赫尔墨丝和赫柏，会心一笑。
“我想，你们应该不止为了此事而来吧？”智慧女神如此温和言说，敏锐力十足的灰蓝色眼眸变得柔和起来，“是因为德尔斐的竞赛而烦恼吗？”
果然她看透了一切。
阿波罗点点头，算作回应。
他也看向了那个总是带给自己惊喜的少女。
即便是不复孩童模样，赫尔墨丝的笑容也依旧单纯诚挚，看起来满是真心。
但这家伙明明就伴着欺诈与盗窃的神格而出生。
“我们共同探讨了它该有哪些比赛项目，项目中能够运用到的道具又该是什么。”阿波罗说道，视线不移地看着赫尔墨丝，“你司掌智慧与工艺，定能消除我们的忧虑。”
闻言，雅典娜善意微笑着说：“没问题，我会前往德尔斐加入你们的探讨，不仅是为了感谢你们，也为了人类。”
“在那之前，我得先回去奥林匹斯一趟向父神传递这个好消息，连同你和赫尔墨丝的份。”通情达理的智慧女神转移目光，朝阿波罗举了举手中的胜利女神尼刻金像，“这是属于我们的大获全胜。”
阿波罗扬眉，薄唇里声音低沉地重复了那句意味深长的言语。
“这是属于我们的大获全胜。”
就在这时，海中传来浪花扑打的声响，他们皆是转头望去，见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浅海处。
是拥有一头浓密卷曲如海藻般长发的海皇与海后之子——特里同。
忽地有谁疾速越过他们，直冲他飞去，带起一阵凉风。
阿波罗定睛一看，是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正跪坐在那里，她在与特里同交流着。
“我找到了它。给你，赫尔墨丝。”特里同把那串有着爱心型链心的黄金项链递给了少女。
它不愧是爱与美之神的宝贵首饰，即便沉入海底多时，当重现于空气中后，它也还是耀眼夺目，焕发出漂亮的光彩。
赫尔墨丝相当喜悦地从特里同的手里接过了金链。
他手腕处的鱼鳍在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带起点点痒意。
可赫尔墨丝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
“太好啦！你找回了阿佛洛狄忒姐姐的金链，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我和阿波罗哥哥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好心的特里同阁下！”
……
……就非得做什么事情都要拉着他一起是吧？
阿波罗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该拿这个任性的小鬼怎么办才好呢？
而正兴奋开心的赫尔墨丝并不知道阿波罗的思绪，她俯身凝视着在水面探出健壮上半身的人鱼王子。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苍白中泛着点点青色的皮肤看起来光滑而又闪耀，是一种十分独特的美丽。
而且，人鱼王子后面那时不时扑打水花的鱼尾真的好漂亮，它有着彩色的鳞片，宛如真正珍贵的宝石般令她心动。
想摸摸蹭蹭亲亲，想抱着睡觉，想偷回家收藏。
欺诈与盗窃之神的本性暴露无遗。
但特里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尾巴已经被赫尔墨丝给盯上了，他双手交叉搭在面前矮矮的坚硬礁石上，细腻有劲的表皮丝毫没有被尖锐的石壳给划伤。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人鱼王子凝望着这位活泼十足的女神，顿了顿，继续言说下去：“作为回报，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嗯？向她请教问题？作为谢礼的回报这么简单的吗？
赫尔墨丝一愣，随即又绽露笑容：“当然可以，亲爱的特里同阁下！”
她对他的称呼有点亲近了。
可特里同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些兴许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用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直视着曾由父亲提及过的宙斯与迈亚之女。
“我听闻你住进奥林匹斯并成为主神，是为了你的母亲。”他轻声说道，见到那双纯澈干净的双眸里映入了自己的面容，“我的母亲自生下我以前就很忧郁，我时常看见她对着珍珠、贝壳和远方哭泣。”
“我想，也许你知道该如何安抚我的母亲，让她不再忧郁和哭泣。”
……啊、啊这。
赫尔墨丝怔了怔，属实是没有想到特里同会说出这些话来，毕竟她与他仅仅算是初相识。
实话实说，这个问题……总觉得非常棘手。
私人感情？家庭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海后安菲特里忒的异常。
赫尔墨丝不从得知事情真相，不过看着特里同那双泛起光亮的琥珀色眼睛，她被他那似乎懵懂期待的眼神给打败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让自己的花言巧语再次派上用场。
“很简单，只需要你对海后殿下说一句‘我爱你’就好了。”
无论是否胡编乱造，通通无所谓。
因为她回忆起了自己最爱的母亲迈亚，所以这就是真心话。
特里同好像并不能够理解，他歪头：“我爱你？爱？那是什么东西？”
赫尔墨丝：“……”
有点伤脑筋，先前她还在怀疑神后赫拉是怎么教育赫柏的，现在她又要怀疑海皇波塞冬是怎么教育特里同的了。
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至于吧？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也应该是从字面上就能简易明了的啊。
真是失败的家长啊！两位大神！
唉，还得她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太麻烦了——当然，想要带着赫柏偷盗阿波罗的三角鼎这件事情不算在内。
“爱分很多种类，有家庭成员，有朋友，也有相恋的情侣，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者。既然是关于海后殿下的，那便是家。”赫尔墨丝仔细斟酌了一下，“但这些种类都有共同点，无论喜怒哀乐都想诉说与对方、希望对方能够永远幸福美满、拼尽全力也要让对方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爱。”
“我对我的母亲是如此，我的母亲对我也是如此。”
“所以，你只需要对你的母亲说‘我爱你’，就好了。”
她的忧郁和泪水，她的脆弱利刺，她的愤怒憎恨恐惧，会因为你对她的鼓舞与在乎而逐渐瓦解。
赫尔墨丝一直坚信，没有哪个母亲能够拒绝自己的孩子。
这便是爱。
即使海后安菲特里忒可能充满苦涩悲伤，在面对特里同的爱意时会更加纠结难过，因此伪装成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
可她还是期望那另一位母亲能够真心实意地从自己的孩子身上得到慰藉。
缘由为，爱是复杂而又伟大的。
灵魂和身躯皆能容纳在内。
不远处的阿波罗、雅典娜和赫柏清楚地听到了赫尔墨丝的言语。
这些话并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大道理，只是普通平淡的小白话，可却还是令他们感到印象深刻。
尤其是一直以来受其恩惠与麻烦的阿波罗。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随着咸湿的海风轻轻传来，如同令他爱不释手的里拉琴般婉转动听。
“总之……‘爱’就是这样简单的东西！”
阿波罗再度感觉到了来自心脏的悸动。
道理同样很简单，从初见她时直至如今，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全部顺应了她刚刚所解释的那番理论。
——名为‘爱’的告白。
在这一刻，即便赫尔墨丝背对着他，可她的亚麻色头发，翡翠绿色眼睛，白皙柔嫩的皮肤，还有健康有力的身躯，甚至是象征性的翼鞋、翼帽和双蛇权杖，依然出现在了他的眼中，统统历历在目。
伴随着她那分辨不出真假的爱意之论，那些花言巧语如同美妙的乐曲，使他心中的细弦被她尽情撩拨。
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
或许是她的自然之力蛊惑了他吧。
阿波罗垂下显露异样光彩的双眸，平稳控制住自己不再向赫尔墨丝看去。
否则他便会不停地听见自己胸腔内的心脏狂跳声响至耳畔。
犹如无论如何也止不断的梦幻一般。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个万恶的小偷。
最终，是特里同的出声终结了这个话题。
“我明白了。”看似不谙世事的人鱼王子轻轻点头，“谢谢你，赫尔墨丝。”
他在俯身回到深海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头来，朝那位友善的女神投去这次最后的目光。
“你还会再来吗？”海的王子询问道，听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家常问候。
赫尔墨丝正在对他的漂亮鱼尾念念不忘，就听到了这种仿佛带着希冀意味的言语。
她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微微歪头，笑着挥了挥手：“当然，大海清澈而又美丽，就像你一样。”
“所以我还会再来的，特里同。”
人鱼王子怔了怔，忽地感觉双颊滚烫，他假装若无其事地也朝她挥了挥手臂，腕处的鱼鳍在空中轻轻扑扇着，犹如他心间的微波涟漪。
然后，他便就这样离开，投入大海了。
真是绝美啊。
那条鱼尾。
——而赫尔墨丝还在对她新发现的宝藏恋恋不舍。
“该回去了。”
耳边十分突兀地传来某个家伙的话语。
赫尔墨丝抬头望去，见到阿波罗面色冰冷、薄唇微抿，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令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的又招惹他了。
接着阿波罗又朝前方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被丢在身后的赫尔墨丝。
她鼓起脸颊，按捺下心中陡然生出的郁闷之情，握紧手里的双蛇权杖和阿佛洛狄忒的金链，快速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可恶的阿波罗哥哥！他到底在乱发什么脾气啊？！
【该不会是被他知道了我们的作战计划吧？真是恐怖如斯啊！】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平时就这么阴晴不定的，怎么就不可能啊？】
就连蛇蛇们都觉得很诡异。
这时候，雅典娜准备变成猫头鹰飞回奥林匹斯，她让赫尔墨丝把阿佛洛狄忒的金链交给自己，这样就不用其多跑一趟了。
赫尔墨丝乖巧地照做，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愈发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姐姐了。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赫柏。”雅典娜收好金链，温和地向还坐在沙堡旁边的赫拉之女问道。
赫柏摇了摇头，起身跑到了赫尔墨丝的身边。
“母神让我跟着赫尔墨丝姐姐，我想跟姐姐在一起……”
青春女神小心翼翼地抱着赫尔墨丝的大腿，樱粉色的嘴唇里软声软语，真的相当令人怜爱。
于是雅典娜便点点头，朝他们一一告别后变成猫头鹰向远方的奥林匹斯圣山之上飞去。
“走吧，赫柏妹妹！”趁赫拉不在，赫尔墨丝终于忍不住亲吻了赫柏的额头，对着羞涩不已的对方笑着说道：“我们这次要去德尔斐冒险噢~！”
“嗯！好哒姐姐！”赫柏眯起双眼甜甜地笑了。
赫尔墨丝把这个小可爱放进阿波罗的天鹅战车里，随即自己也坐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在上来的那刻听到了某个家伙的轻哼声，可侧头望过去，光明神分明正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太离谱了，这种感觉。
因为各种原因，她让赫柏坐在了自己和阿波罗的中间，格挡了两者的联系。
在天鹅战车飞向德尔斐的路上，不知为何，阿波罗吹了个口哨，招来了一只乌鸦立在他的左肩。
上次见到这只小动物时还是被它发现她正在偷某神的牛。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层格挡，现在赫尔墨丝都直接看不见阿波罗的侧脸了。
那只乌鸦简直就是继承了它主人的个性，圆溜溜的黑眼睛斜斜瞥视了她一眼，小尖嘴懒洋洋地张张合合，发出不屑的哇哇声。
赫尔墨丝：“……”
她真的记得这次自己也没给混蛋阿波罗捣乱啊？这一大一小的也太离谱了吧，幼稚得不行！
所以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赫尔墨丝越想越郁闷，不禁也生气起来，直接腿脚跨过战车边沿跃了出去，利用翼鞋飞翔在天空中。
【好耶~飞高高！】
【带我们绕着全希腊飞一遍叭殿下~】
小赫柏的惊呼声随着狂烈刮过的阵风传递而来：“姐姐！赫尔墨丝姐姐！你怎么出去了啊？”
“不用担心，亲爱的赫柏！”赫尔墨丝回头望了天鹅战车一眼，目光却是直直地锁定在某个小心眼的家伙身上，“因为那里面有个讨厌鬼在污染环境，我就先行一步了，待会儿再见！”
“赫尔墨丝姐姐！”
阿波罗伸手按住焦急地想要站起身来的赫柏，缓缓闭上眼睛，制止自己看向正在战车前处飞着的赫尔墨丝的意图。
她甚至还专门卡在战车的前路，不快不慢，像是故意给他添堵。
幼稚的臭小鬼。
光明神在内心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