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继续翻找,看能不能找到尸体对应的名字,突然,她顿了一下。

    “苏暮…苏暮…出事了,我动不了了……”程晚带着哭腔,说话哆哆嗦嗦的充满害怕。

    苏暮原本在外望风,以为程晚又是在捉弄他,便没有理她。可之后迟迟听不见她的声音,心下不安,立刻冲了进去,只见程晚不知从哪找来的绿布,罩在玲珑灯球外,双手托着,照的自己满脸绿光。(注:玲珑灯球的内芯是夜光萤石,萤石开采山脉处于部落族和大阖国边境交界地带)

    苏暮一脸无语,显然是没有被吓倒,反而放下心来,又敦促道,“程晚,不认真查案扣一两银子。”

    “???”程晚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实在穷的揭不开锅,哪里会做这赔本生意。

    苏暮眼神飘忽,无处安放,又环顾了四周,觉得没有危险,就想快点离开,却被程晚叫住。他这一回头,便看到一具全身发白、未穿上衣的无名男子躺在冰冷的木板上。苏暮还没来的及反应,仅仅看了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踉跄着扶着桌子开始干呕。

    程晚惊讶之余,警觉的听见门口有脚步声,直接拉着苏暮一起躲到了桌底下。

    “程姑娘,你在不在……”

    来人是谢衣,正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猫着身子,拎着一颗玲珑灯球找寻着程晚。

    程晚一边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一边道,“我在这,不过……你家大人好像不太行了……”

    谢衣一听便立刻将苏暮扶到门前,并摆起架子来,“大人,我看外面有一队人在巡逻,你就在此好生看门吧!”

    谢衣在苏暮锐利的眼神中,慌忙跳到程晚身边,殷勤的替程晚掌灯。

    “这位是不是王栋?”程晚看到了每一具尸体木板下挂着的名牌,但为了以防万一,仍旧问了一嘴。

    “就是他。”

    “你果然知道。”程晚略有深意的看了谢衣一眼。

    程晚从袋子中拿出自己特制的口罩给了谢衣一个,又拿出了一幅薄手套,将自己装订的小本子和炭笔扔个谢衣。

    “谢大人,麻烦你一会顺便记录一下我的话。”

    “得令!”

    “谢……大人!”

    程晚将此人的鼻子、嘴巴、耳朵全都翻了一遍,“瞳孔放大,嘴里有水渍,耳朵完好,鼻子干净,面部浮肿。”

    又将遮盖的白布往下掀开一点,他还完整的穿着死前的衣物,可见都城衙门的仵作并未认真验尸,只是草草写了结语。

    “双手有茧子,指缝干净,衣物上肉眼可见白色粉末,腹部胀起,按压松软。”

    谢衣一边为程晚掌灯,一边毫不含糊的记录程晚的话语,心里不禁感慨,不愧是将军之后,这魄力和学识岂非一般人能比。

    “谢大人,麻烦你脱一下他的衣服。”

    “遵命。”谢衣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便将人扒了个干净。

    “手臂、背部、胸口多处长条形新伤和旧伤,腹部、背部多处淤青,双膝青紫水肿,脚腕红肿,身上各处可见紫红色斑块……”

    两人配合的倒是默契,天色渐晓,在外望风的苏暮则在日出前急忙提醒程晚,让他们尽快结束。

    时间已过寅时,已经有赶早的商贩在街上布置摊位,巡逻的侍卫也都已下值,公鸡也已晨起打鸣……

    谢衣忙碌了一晚上,早已回去歇下,以便按时点卯,程晚便和苏暮两人并肩徒步。

    “如何?”

    “苏大人,容我回去睡一觉,理一下思路,再与你探讨?”

    “时间不多了,三日后便是都城衙门堂审,倘若不能证明他非自杀,刑部便不能接手,那便永无真相大白之日。”

    “三日?那得加钱。”程晚实在太困了,她自从穿越过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咸鱼生活,突然让她熬个大夜,只让她生理反胃。

    “加一锭银子。”苏暮也甚是干脆。

    “苏大人早已觉得他非自杀,为何不直接将案件拿过来自己审?”

    “证据不足,证据链不完整。”

    “那你为何认定我可以在三日内就找到证据?”

    “我觉得你可以。”

    “……苏大人对我还真是不一般。”程晚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便直接问道,“苏大人,您看不得尸体?”

    苏暮顿了顿,“我也不知为何,每次看见尸体便会干呕,大夫只说是心病。”

    “那还真是和我的眩晕症如出一辙,讲不定我们病出同源。”

    因着苏暮从小习武,再加上习惯熬夜办公,即使快到卯时,仍觉精神百倍,本欲继续和程晚探讨,但在程晚的无声抗议中就此作罢。而程晚便是一到家就闷头大睡。

    三日后,都城衙门审理宋员外诉王栋偷盗一案于辰时正式开始,如往常一般,堂下早已是人头攒动,大都是一些看热闹的民众,当然也不乏苏暮这样怀着自己的目的在下面旁听的人。

    本以为程晚也会早早的到,苏暮甚至给她准备了两个包子当作早点,然而迟迟不见程晚到来。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都城衙门的府尹身着墨绿色官服,一手拿惊堂木随时准备敲击,一手则在不停的翻阅案件卷宗。

    “在下是诉方宋轲。”宋员外鼻孔朝天,一脸目中无人的样子,仿佛这公堂与他家无异。

    “所诉何事?有无证据?”

    “诉原本我府内的家丁王栋,偷盗我的随身玉佩,有这玉佩可入我家藏宝阁,他心怀不轨,后竟畏罪自杀,请求大人为我去王栋家中找寻玉佩下落。另外有我府中其余家丁证词,可证明我说的都是事实。”

    堂审因着被诉方未到,而进展的极快,苏暮在堂下眉头紧锁,双手握拳,毫无用武之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怎的就如此轻易相信了程晚。

    “此案案情明了,证据确凿充分,本官随即下判,念在王栋已认罪伏法……”

    “且慢!”

    程晚和荣王从一豪华马车上缓步下车,领头的公公先一步到堂上,“荣王殿下有几句话要说。”

    衙门内外见来人是那位战功赫赫的年轻荣王,便整齐下跪,给荣王殿下请安。

    程晚站在荣王身边,看着下跪的众人,竟生出一种虚荣来。

    府尹从堂上走下,问到,“不知荣王殿下驾临,下官有失远迎。”

    “莫要客套,这案件我听着事实尚未清楚,府尹不妨与我再查他一查。”

    荣王自觉的坐上了衙门的主位,都城衙门自是没有大理寺那般敞亮,再加上无人会关心都城衙门的案件,堂上便也没有多余的凳子,府尹只好站立在一旁。

    程晚向荣王和府尹点头示意表示恭敬,后朝着众人继续道,“各位好,我是被诉人的债主之一,事情是这样子的,我有一农田地出租给了被诉方的母亲,也就是吴氏妇人,到交租期了,她们迟迟没有交租金,我便去催收,谁料,这吴氏家中家徒四壁,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后来,我听周围邻居说,吴氏妇人有一子名唤王栋,在宋员外府做事,我想那好啊,员外府当差倒也是个美事,便想着去那员外府寻那王栋。”

    程晚说着说着还不忘和堂下的听众互动,“你们可知后来我听见了什么。”

    这堂上堂下的人都听的一愣一愣的,苏暮也不知这程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程晚所说到此皆为假话,又想到程晚消失的三天许是和荣王在一起,便气愤的一边吃包子一边听程晚继续瞎编。

    府尹则生怕出现什么变故,连连催促程晚,让她莫打哑谜。

    程晚佯装惊讶,继续道,“我听说这王栋竟然死了!还是被杀害的!我这一好奇,便拉着荣王爷去员外府转了一圈,这一转就不得了了!我在王栋溺水的小湖边发现了一枚玉佩。后一询问,可不就是宋员外丢失的那块嘛。”

    程晚从怀中掏出一块用布包好的玉佩,唯独能看见垂下的红色玉穗子,将其交给荣王查勘。

    一旁的宋员外看到此情景,脸越来越低,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来,两只手不停的在身前搓着。

    “宋员外!这玉佩与你诉状上的描述所去无二!难道当真是你……”荣王毕竟久经沙场,语气充满威严,杀伐果断之气显露无疑。

    宋员外直接吓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口中连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在这里,这玉佩明明在……在……”

    程晚发现这宋员外防备心很重,愣是没把后半句说出来,只能改变策略,她贴近宋员外,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这宋员外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满眼惊怖的看着程晚,紧握双拳。

    后宋员外恢复镇定,向荣王、府尹道,“王爷容禀,我申请撤回的王栋的状告,方才我已想起这玉佩丢在何处,并非是王栋偷盗。而这位姑娘所呈玉佩并非是我之物,还望王爷明鉴。”

    “既如此,便请府尹宣判吧。”荣王对着一旁颤颤巍巍的府尹说道。

    “是,王爷。”府尹清了清嗓,朗声道,“本案因诉方撤回对被诉方的控告,本衙宣判,本案就此终结。”

    众人散去,唯独苏暮留在原地,等程晚和他解释一切。

    “苏大人,王爷说要在酩香楼宴请,一起!”

    苏暮不想与皇家人走的太近,正踌躇,荣王直接道,“走吧,苏大人,你不是也很好奇,昭昭到底做了什么。”

    荣王也是个爽快人,便直接拉着两人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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