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的私宅名唤游鱼阁,隐于幽深的林间,林间有一条不知源头的溪流贯穿其中,此处远离都城的喧嚣,人迹罕至。

    景云便在此地私建了个三面环水的小木屋,是平时烦闷之时的消遣之处。

    叶东篱和百里丰找了借口早已先行一步。

    留程晚徒步而来,自觉失策,在林间寻了许久,终于看到木屋的影子。

    此时的腿早已不是自己的,腿部肌肉酸痛不已,连脚掌心都在叫嚣着劳累。

    本以为马上见得光明,便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谁料,一群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程晚团团围住。

    程晚有了上次的经验,以为又是哪位大人派来的不中用的杀手,本想和他们转圜一下。

    可这群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攻了上来,招式刀刀致命。

    “这是真要我的命啊。”程晚惊慌的自言自语。

    程晚只能勉强躲过黑衣人的攻击,自己逐渐落于下风,只能找空子突围,去那木屋寻求大家的帮助。

    黑衣人似乎是发现了程晚逐渐向木屋靠近的趋势,下手更加不留余地,对着程晚劈头盖脸的一顿砍。

    木屋内,景云躺在亭间的坐板上,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苏暮为给程晚一个惊喜而精心准备着,不禁想到顾遥已离开许久,思念之情顿时漫上心头。

    百里丰和谢衣两人正在亭间摆弄烟花,谢衣对烟花很是好奇,他从小生在海上,从没见过烟花这物什。谢衣则难得一见的在一旁耐心的解释。

    两人也不知何时就成了如此好友。

    而苏暮捧着一束粉色郁金香,中间还有桃花几只以作陪衬,手心微微出汗,正紧张的等待程晚到来。

    想法是苏暮提议的,而花束却是叶东篱做的。

    叶东篱跟随她师傅游历之时,偶见江南之地有人将花束如此做,捧在手中甚是好看。

    苏暮看日暮逐渐西陲,仍不见程晚到来,本欲出门寻她。

    叶东篱止住了他:“我去寻她,你且在这等着。”

    叶东篱刚出木屋便看到不远处的林间有人打斗,众黑衣人间有一浅衣女子在其中周旋。

    叶东篱心道“不好”,便连忙拔剑而上。

    几回合下来,两人双拳不敌四手。

    程晚找了个间隙,拉上叶东篱就跑,想着进了屋子,他们总不能再追上来,这怎么说也是景大人的地盘。

    游鱼阁的门前,两边布置了各色灯笼,灯笼连成的道路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花瓣。

    程晚和叶东篱跑过的时候,花瓣随着奔跑带起的风飘散开来,竟有一种步步生花的意境。

    要不是身后黑衣人紧跟,程晚真想驻足慢慢的体会。

    两人冲进木屋后的亭台,上气不接下气。

    苏暮捧着花走到程晚近前,一脸真诚的想住她生日快乐,还未等他说出口,程晚率先开口了。

    “外面有人想杀我,这地方安全吗?”

    叶东篱见众人不可置信的样子,继而补充道:“一群黑衣人,下刀狠毒,是奔着老板的命来的。”

    苏暮放下花束,紧了紧腰间的佩刀:“想不道来的这么快。”

    “慌什么,他们还真敢下手不成,三位朝廷命官在这,十个脑袋也不够他们掉的。”景云依旧气定神闲。

    一阵烟雾从木屋外蔓延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不好了!他们放火了!”谢衣从门口退回,去亭子周边查看有无逃生的可能。

    百里丰将准备好的烟花全都丢进了亭边的河水中。

    “这帮人还真敢。”景云迅速起身将拴在亭子下边的小船拉了出来。

    苏暮一直护着程晚,几人快速的上了船。

    这船十分朴素,船的空间刚刚够几人站立,再多一人船都要下沉了。

    火势借着干燥的木屋,十分迅猛,片刻间,便将屋子烧了个精光。

    若不是正好临水,这火势倘会蔓延开来。

    “苏大人,我要报案。”景云站在小船上看着逐渐被火烧塌的屋子,气的直跳脚。

    “你别动,一会真翻了。”程晚紧紧的抓着苏暮,她的双腿直发软。

    岸边的黑衣人看见几人乘船逃脱,纷纷拿起弓箭,集中火力,对着程晚几人连续射击,船险些真翻了,程晚的小命也险些不保。

    百里丰颤抖着双腿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语气哆嗦,还不忘叨叨程晚:“老板,你这是得罪了谁,不杀你不罢休这是。”

    苏暮和程晚两人对视了一眼,了然于心:“此事刑部必会严查到底。”

    “既受我拖累,景大人屋子的修缮便交由我吧。”程晚对了景云微微作揖,表示抱歉。

    景云摆了摆手:“我定要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

    折腾一夜,天蒙蒙亮,几人休整之后便去了刑部做口供。

    程晚要到的更早一些,因着早前经常出入刑部,和刑部众人的关系也熟,倒省去了诸如门岗盘查的麻烦,径自就走了进去。

    景云来的时候,便看到程晚和苏暮两人在堂中交头接耳,又不知在密谋什么,看的心痒痒。

    “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有眉目了?”

    程晚摇了摇头:“还得靠景大人。”

    景云掌了掌扇子,一脸不相信。

    叶东篱来找程晚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欲喊她一起用午膳,却被匆忙赶来的谢衣打断了。

    “大人,不好了,大门口打起来了。”

    “打起来喊你家大人有何用,以暴制暴?”景云因为程晚和苏暮密谋不带他,心里有一丝不爽,一出口便杠精附体。

    苏暮并不理会,直接去了门口。程晚和叶东篱则带着八卦之心去看热闹。独独留下景云一人在堂中好生不自在。

    刑部的门口很是热闹。

    一妇人在门口嚎啕大哭这是其次,门口俨然还停了一口棺椁,棺椁周围围了一圈人,这些人看着不像是大阖国人,各个五大三粗,肌肉发达,露着膀子,额头纹着刺青。

    这些人和刑部衙门的侍卫发生了肢体冲突,但还上升不到打架的程度。

    程晚在人群的外围转了一圈,找了个空档,仔细一看,好家伙,百里丰也在闹事的人中间,这架势一看就是和那妇人是一伙的,还帮着妇人跟刑部侍卫讲道理呢。

    苏暮将那妇人带至刑部好生安置,程晚一路跟着,了解了个大概。

    那妇人唤李氏,丈夫是一位部落族的商人,名唤阿亚克,早年间和李氏成了亲,便入了大阖国籍,常年居住在都城,做一些小本买卖。

    前几日,恰逢两人上街之时,阿亚克看到停放在桥上的镖车突然滑落,便用身体去抵挡,被镖车碾压了身体。

    当时阿亚克未觉身体不适,可没过几个时辰,突然在家中吐血暴毙,仵作验尸结果便是受重物压迫,导致全身经脉寸断,内脏破裂而亡。

    这李氏先是报了刑部的案,当时的当值官觉得事实清楚,又觉得这本就是阿亚克自身不妥当的行为造成的,只是协调了镖局,让镖局赔了点钱便万事了。

    可这李氏不服直接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迟迟未作处理,便走投无路,只能来刑部衙门讨个说法。

    乍听之下,程晚觉得确实没有可争议之处,镖局也做了人道主义赔偿。

    程晚见苏暮听完迟迟未作声,本以为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最多安抚几句,再让镖局掏点银子,打发走了便算了。

    可是苏暮却对此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此案尚有不明之处,我们会继续探查,如若有新的消息,自会派人通知你。”

    这李氏一听苏暮如此说,直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待李氏离开后,百里丰更是让程晚直接接手此案。

    “理由呢?”程晚坐在刑部的堂中没有离去的意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百里丰聊着。

    “这妇人身世可怜,还有一位嗷嗷待哺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他去抵挡那镖车,是为了保护走镖头子的女儿。如今阿亚克蒙了难,那镖局就给了十几两银子,实在说不过去。”

    “可他是部落族人,虽然鉴花大会让两族通商,可帮外族人代理,总会受到影响……”程晚说着说着,似是开了窍,突然能理解苏暮这么做的原因。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不是大阖律例的初衷吗,且,他早已入籍大阖,总不能因为他以前是部落族人,便剥夺他的权力吧。”

    程晚第一次看见百里丰如此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

    案件倒是其次,也许可以通过此案达到另外一种目的,程晚心中盘算了一下,终是答应接下此案,便让百里丰先去找那陈氏谈判去了。

    “老板,此案能胜吗?”叶东篱一直处于旁观状态,待百里丰走后,才悠悠的问出。

    “不能保证。”

    “我看百里挺上心的。”

    程晚心中了然,浅浅一笑:“放心,既然接手了那绝对不能吃亏。”

    苏暮和谢衣去了解当时经手此案的详情,迟迟未归,程晚猜到苏暮的打算后,便也不想久留,和叶东篱回了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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