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城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四方方,仅凭脚力勉强能将城中逛完。

    随着鉴花大会的落幕,外乡客商大都回了自己的家乡,都城百姓也都恢复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城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本地商人和百姓向来慵懒,鉴花大会许是他们一年中最为勤勉之时。原因无他,住在皇城脚下,便是最大的依靠。

    倘若哪天家中实在揭不开锅,还能去都城衙门或者大理寺蹭几顿扶贫餐,又或是帮忙跑个腿,当个差,总能赚到些碎银子。

    因着街上人烟稀少,程晚和苏暮到达福安码头的时候也是临近午时。

    这边的景象和叶东篱那边却是截然不同。

    几乎所有的工人都聚集在码头上,□□着胳膊,展示着因为常年搬运货物而练出来的大臂肌肉。

    这群壮汉的中间有一位穿着深蓝官服的官差,此人和壮汉们一般高大,腰间配刀,面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疤痕。

    自从程晚陆续想起一些事情,她已经许久没有晕过了,这次猛的晕眩来袭,脑中却只有一些人影和模糊不清的片段。

    而此次的眩晕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但程晚还是下意识的拉住了苏暮的衣袖。

    苏暮以为她是害怕,便开口问道:“程晚,其实码头的事情和本案并无多大关联。”

    “确实关联性不大,但却是很重要的一环。在这个案件中,安王会帮忙,不就是因为福安码头吗?”

    “你还是知道了。”

    “不仅如此,阿亚克赌债的事情我也查清了,根本就是赌坊的骗局。”

    程晚看了看苏暮的神色,“你早就知道?”

    “千金赌坊的地下生意刑部一直在关注。”

    “也是,刑部手眼通天,我能查到,更何况是你们。”程晚迟疑了一会:“我查了才知道,赌坊背后牵扯甚大,但是要为我们洗清骂名,必须得让百姓知道症结在哪里,金平三言两语就定罪的话,那还要这律法何用。”

    “朝堂之事凶险万分,我不愿你涉足。”

    “你相信我,我并非那般娇弱。”程晚又看了眼那穿着蓝色官服的官差,记忆中的碎片逐渐粘合:“安王早就把我算在了其中,将他提拔上来,不就是想让我也助他一臂之力。”

    “原来他真的是程将军旧部?”

    苏暮思绪万千,此前他也调查过这位新任的船舶司司长,身家清白,背景干净,现在想来,这个世上哪里真有如此清清白白之人,怕早就被安王做了手脚。

    “恩,他姓程名吾,鲜少有人知道他。”程晚整合了一下记忆碎片,背书一般生硬的将脑中的事情复述了出来:“他早些年随父亲征战,后来因病退下来之后成为了府兵,默默无闻,一直驻守在都城程府,后来程家出事,都城程府也被流放,再后来便没有他的音讯了……”

    想不到是被安王救了下来。

    “他现在名唤吴成,此前一直在江南航司任职,前任船舶司司长出事,他才被调上来,官升三品。”苏暮淡淡的讲述着,他似乎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与此同时,程晚也意识到了,不禁脱口而出:“江南……”

    “程晚,我也好,荣王和安王也罢,我们都是相信程将军的……”

    “即便如此,你们也未曾有任何动作。”程晚心中装着事情,脱口而出便是不自觉的责怪。

    吴成个子高大,在一群壮汉中也甚是显眼,相应的,他也看见了程晚他们。

    吴成第一眼就认出了程晚,那双眼睛简直和顾夫人一模一样,一双杏仁眼中充满着坚定和少许温柔。

    他躲闪着程晚的目光,却又不得不在这群码头工人之间周旋。

    福安码头本是都城最大的就业口子,可是自他上任来 ,码头便变天了。

    只因他推行的新政。

    此前整个大阖国的码头都被世家大族掌管,就连皇家船舶有时也需要看他们的眼色行事。

    而和这些世家大族交好的商人在码头上便有优先通行权,甚至在水路上,依仗着背后的靠山,平民百姓更是礼让三分。

    然而海盗却也因此猖狂,一来是能上水路的这些船大都是大家大户,二来是即使抢了这些船,船舶司因着没有实权,也未必能抓的到他们。

    吴成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将整个大阖的码头全都掌握在公家手中,这样一来便于整体管理,二来也少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的心思,人人平等,还能以此为由打击水上盗匪。

    而这些都是从程将军处学来的。

    他本以为,这样各地的百姓也许可以过的更好,可谁知,推行新政的第一日,福安码头便被两帮势力占据了,真正想要走货的,又或是想要来做工的,都被这两帮势力拦住了,而码头也只走他们想走的货。

    他初来乍到,朝中自无人相帮,他虽然感谢安王的救命和知遇之恩,但他却不愿意与安王为伍,只因为他心里觉得程家当年出事,大阖皇室的人都脱不了责。

    码头的两方势力渐渐被平息,吴成见到程晚无疑是惊喜又忐忑的,他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最后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姑娘,如今安好?”

    “一切安好。”

    程晚看着停靠在岸边的货船,若有所思:“可是为了这批货在争吵?”

    “回姑娘,听说这批货是薛家的,得安王令,不能让货物下船。”

    程晚突然释然的笑道:“真是得道者天助。”

    苏暮也只是浅浅一笑,便随程晚离开了。

    吴成显然是听懂了程晚的话外意思,他看着程晚离开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遗憾,但却不能困在过去,如今自己已然身在高位,需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能让更多的有志之士步了程将军的后尘。

    “程晚,你是不是很失望?”苏暮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她自然是失望的,觉得自己的调查的东西不过是别人的一盘棋,而自己也是别人的棋子,而自己信任的人,视为知己的人却什么都不告诉他,但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方向:“苏暮,你以后不许再瞒着我了,你看,即使你不告诉我,所有的事情,我都猜出来了。”

    “嗯。”

    “对了,能不能问安王借许茫一用?”

    苏暮不解的看着她。

    “之前,因为我,景大人的私宅不是被烧了吗,我正愁没人设计呢。”

    “好。”

    景云这些日子,因着程晚和苏暮不带他玩,他找了个借口去江南找顾瑶哭诉去了。

    说来也巧,正是因为如此,荣王才听说了程晚的事情,故而快马加鞭赶回。

    回来的也是时候,倘不是荣王的话,便无人能动的了名花商会了。

    荣王和谢衣去了商会会长的府邸,恰逢太子侧妃也在。

    这太子侧妃名唤周莹,在还未成为太子侧妃之前,是都城小有名气的才女。

    周家祖上是书香门第,到周莹的父亲之时,便转而经商,在都城做起了倒卖生意。

    不过,因其在外闯荡,见多识广,带回都城的货品往往都能被抢购一空,因此,周家靠着祖上的财富和经营起来的生意倒也能跻身都城百富之内。

    周莹作为周家唯一的嫡女,而母亲出生优越,不善掌事。

    她便从小学习掌家之道,又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学问广博,极擅经商之道,借着鉴花大会的东风,名花商会便由她一手创办的,周家也因此成为了名花商会的会长。

    后周家势力逐渐壮大,周莹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上门提亲者众,却都掩面而回。

    直到有一日,皇帝近侍进周家宣旨,她才知道,她的父亲,早已在背地里和太子达成了合作,而她便是这次合作的保证。

    或者说,是牺牲品。

    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她有她自己的抱负。

    可周家毕竟是生她养她多年,如今卷入了朝堂纷争,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能护周家平安。

    她在东宫不争不抢,佛系度日,就连荣王要查周家,她也不过几个时辰前才知道,这才匆匆回府。

    “荣王殿下,不知今日到来是为了何事?”

    “皇嫂,您也别为难我,我这也是干公差。要不是我治下不言,也不会出现拿人钱财这等子事情。”

    “谁料半路碰见谢大人,便一道过来了。”

    荣王长相耿直,再加上他每次说话眼睛都直愣愣的盯着对方,让对方不得不信。

    “您这是要……?”周莹揣着明白装糊涂。

    “查账!”

    说罢,侍卫们立刻将周府翻了个底朝天。

    荣王带来的侍卫可是和一边的侍卫不同,这些人不仅经过严格的军营训练,更是在战场厮杀过,相当利索。

    可即便这样,也只搜出了三本账本。

    两本明帐,一本暗帐。

    “荣王殿下,这些事情是周家做的不对,还望不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不要上报。”说着,周莹便跪了下来,眼中含泪,一脸紧张。

    荣王和谢衣两人翻了翻账本,左右看不懂,只看出了何时何地何人给了多少钱,其余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荣王知道,程晚要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个。

    本想再询问一番,莫从匆忙而至。

    他讲了一番道理,又搬出了大阖律法,让荣王和谢衣听的直头疼,两人慌慌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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