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苏余教的功课十分满意,甚至还亲赐御宴请苏余品尝。

    其实在苏余看来,不过是刚好到了饭点所以皇上叫自己一同留下来吃饭罢了。不过旁人可不会这么认为,能和天子坐一桌用膳,那可是天赐的荣耀。

    一顿晚膳不过是两个人用餐,光冷菜就有六道,鲍参翅肚、飞禽走兽,一大桌子菜琳琅满目。

    苏余数不过来,大抵是有二十几道菜,宫女在一旁布食,每道菜皇上也都是只尝一点。

    那么多的菜,苏余光是看看就饱了,虽说美味珍馐诱人,但苏余还是知道礼仪的,在餐桌上十分懂规矩。

    毕竟是跟皇上一起,想她跟萧祈泽在一起的时候就没那么在意,想干嘛就干嘛。

    苏余尝了一口豆腐汤,觉得十分美味,便夸赞道:“这豆腐常见,可能做出如此美味真是让人觉得非比寻常,就是用‘欲滑流匙香满屋’来形容也不为过。”

    皇上笑了起来,他即使是在笑,也是颇具威仪的,他说:“能把豆腐形容成这般,恐怕也只有你了。”

    站在一旁的王寿笑着搭话:“苏女傅还真是懂吃,这豆腐汤里加了冬笋、腊肉、鸡丝、百合,下锅之前这豆腐还用鱼羹浇了一层,出锅前又用髓汤勾芡,所以这豆腐吃起来格外嫩,口感也十分丰富。”

    苏余看着碗里白白嫩嫩的豆腐,还真没想到制作工序如此麻烦,若是每道菜都按照这么个做法,那么皇上的一顿晚宴从头一天晚上就可以开始筹备了。

    虽然苏余每道菜都只吃了一两口,但是菜多,也足够把苏余喂饱了。

    苏余吃饱了之后,王寿公公又给她和皇上沏了茶,苏余杯中的是六安瓜片,还加了几片茉莉,喝起来十分清爽解腻。

    看来这王公公还真是用心了。

    苏余能够感觉到王公公对自己一直非常好,有时候皇子答不出皇上出的题,王公公也都会帮着解围。

    但他十分知道分寸,他每次搭话都不会给人越矩的感觉,这也应该就是他能在皇帝身边待那么多年的原因吧。

    用过晚膳后皇后娘娘就来了,还命人带了一堆的画像。

    苏余立马起身对皇后行了礼,皇后见到苏余也不意外,只是笑着说:“苏女傅也在呀,真是劳烦你外头这么天寒地冻的,一个女儿家家的还得整日往宫里跑。”

    皇后这话说得可真是有内涵,这个时代最时兴的就是女儿家足不出户最好,这京中的贵族小姐别说是像苏余这般整日在外面与男子接触,就算是出个门也都是丫环随从一大堆,生怕被人劫走了似的。

    知道人家是皇后,苏余自然也不会硬刚,脸上始终带着宠辱不惊的得体微笑:“多谢皇后娘娘挂怀,承蒙皇上赏识微臣才有幸入宫传授学识,此乃微臣的荣幸,自然是求之不得,怎能说是劳烦。”

    苏余这话一说自然是把皇后的话都堵死了,皇后今日本就不是为了苏余而来的,自然也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转头看向了皇上:“皇上,宫里头的画师送来了几幅画像,皆是名门望族的贵女,四皇子如今也大了,该给他纳妃了。”

    皇上呷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前些日子朕就在筹谋此事,既然你这个当母后的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那朕岂有推脱之理,今日便与你一同瞧瞧。”

    听皇上说出这番话,皇后的喜悦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苏余是个识趣的人,自然知道自己再继续在这里没意思,便想行礼告退,却不想皇上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对着苏余说:“苏女傅常在宫中往来,想必也结识了不少名门贵女,不如你帮朕一同瞧瞧,若是有相熟的,也说说她的秉性是否能配得上当王妃。”

    皇上此言一出,莫说是四皇子的生身母亲皇后露出差异之色,就连平日里在皇上身边伺候久了见惯了大场面的王寿公公都觉得难以置信。

    堂堂皇子娶妻,怎轮得到苏余一个旁人来说三道四,就算她是女傅,那说白了手上也是没有实权的微末官阶。

    皇上虽发了话,但是苏余不敢照着做,纵使宫女把画摊开来苏余也不敢上前瞧一眼。

    苏余向皇后投递过几次询问的眼神,其中有包含着求助的意味。虽然苏余知道皇后不一定喜欢自己,遇到事未必会出手相助。可是事关她宝贝儿子,想必她也不希望自己儿子的婚事让一个旁人来指手画脚。

    只不过,皇后回回避之不及的眼神让苏余明白自己的想法是落空了,皇后是不会开口相助的。

    苏余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是否该上前,端茶的王公公路过苏余身边的时候使了个眼神,那意思是“皇上叫你去便去吧”。

    苏余踌躇着上前,看着皇上皇后站在一起,而他们的面前是徐徐展开的画卷,画卷里的美人婷婷袅袅、身姿婀娜,容貌看起来或端庄富贵或娇俏灵动,每一个看起来都是实打实的美人。

    画卷下面有落款,写明了画中女子的身份、年龄。

    苏余瞧了一遍,全都是些高官将门之女,家中不是有世袭的爵位就是有高官厚禄的父兄。

    苏余不禁佩服起皇后,恐怕光是筛选这些女子的家世容貌就要废好大的劲。

    苏余注意到,这里面竟然没有荣和郡主李宛沛,看来是上次皇上惩戒她的事让皇后也起了芥蒂。

    当一个王妃除了要有雄厚的家族背景之外,还要有智慧。何况,皇后的愿望一定也不仅仅是让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当个王爷那么简单,眼下虽是选王妃,却也是想要找个可以母仪天下的了。

    皇后自然也有中意的人选,殿阁大学士的三女儿魏宁就是个不错的人选,她的父亲是两朝元老,两个哥哥也都封了武将。

    最重要的,他们是皇后的人。

    皇后看着魏宁的画像,笑得满面春风:“大学士学识渊博,他的子女也都才情出众,这个魏宁年芳十七,与四皇子配正合适。”

    苏余的目光也情不自禁地朝着画上的人瞧去,眉若远山半重,眸似秋水一泓,是个古典大气的长相。或许是年纪尚轻的缘故,表情中隐约含嗔,让人见了就生起想要保护的情愫。

    不得不说这个皇后还真是会挑人,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苏余见皇上也仔细瞧着这画像,忍不住揣度起他的心思,与其说他现在是在挑选儿媳妇,倒不如说此刻的他正在挑选一件可以升值的商品。

    他沉吟着,就连皇后这个在他身边躺了二十多年的枕边人都猜不准他的一点心思。

    这就是帝王,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们的心。

    就在皇后耐着性子等待眼前这个掌握着无上权力的男人说话的时候,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叫了苏余:“苏女傅。”

    苏余微微行礼,恭敬地说道:“微臣在。”

    皇上微微一笑说:“以你看,这画中的女子如何。”

    在场的人都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问一个外臣这个问题,就连平日里表情管理毫无死角的皇后都难掩诧异,但很快都被她掩饰了下去。

    皇上既然一本正经地发问了,那么苏余自然不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她将平生所学地赞美之词都溢出了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说罢,苏余还不忘看了一眼皇后,最后扬声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虽然苏余十分不想让四皇子娶这个画中地女子,可眼下公然唱反调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所以苏余还是先将好话说尽了。

    听到苏余这般说,皇后自然是十分满意,不过皇上脸上的表情依旧耐人寻味。

    他可是帝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改变心意。

    最终苏余看了十几幅画,把脑子里积累的溢美之词全部都说了个遍,最终皇上才“放过她”。

    纵使苏余尽量句句圆滑,但她知道今日算是得罪上了皇后。

    她本没有错,错的是皇上太赏识她了,竟然连堂堂一个王爷纳妃皇上都要询问她的意见,她是用了什么法子魅惑了皇上?竟然没有让堂堂天子都这般看重她?皇上有多看重她,悬在她头上的那一把刀就有多沉。

    苏余知道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便也将自己的苦闷说与潇祈泽听。

    苏余喜欢他侧耳倾听时的模样,尤其是这两年他年岁渐长,身姿越发挺拔,原本柔和的脸部线条逐渐有了轮廓,眉目间的那一分淡然让人见了就心安。

    潇祈泽自然也晓得苏余的处境,当听到苏余问该怎么办的时候,潇祈泽十分认真地说:“此局并非没有破解之法,倘若你嫁了人,那么你的存在自然就构不成任何威胁。”

    看着潇祈泽诚恳的目光,苏余却闪躲了起来,问道:“嫁给谁呀?”

    潇祈泽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愿娶你为妻。”

    虽然想到他可能会说出这番话,但苏余的心头还是涌上了异样的情愫。

    少年的目光清澈如水,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像是在立誓那般虔诚,让人很难不去幻想,穿上一袭红衣嫁给他的模样。

    苏余轻咳了两声,想想自己的心理年龄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能被一个毛头小子撩红脸呢?

    苏余思忖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说:“那希望你别出尔反尔。”

    潇祈泽笑着说:“今日之言便是誓言,此生除了你一个女子,我再也不会娶任何一人为妻。”

    虽然知道对于他这样的身份来说,想要做到只娶一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苏余被他诚恳的言语打动了。

    或许是见多了情爱之言过于轻浮,让人忘却了山盟海誓真的存在,直到很多年以后苏余才坚信了潇祈泽今日说的这番话。

    她不过是过耳一听,他却是终身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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