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也数不清自己究竟挨了几鞭,身上单薄的囚衣早就已经破烂不堪,鲜血将衣服浸成了鲜红色,伴随着血液的流失,苏余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冷,但伤口却是火辣辣的疼。

    苏余感到很屈辱,并不是现下作为女子几乎衣不蔽体而感到屈辱,而是生而为人,眼下却只能被人捆着随意鞭挞而屈辱。

    就在苏余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杨综抬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执鞭的人立马停止了行刑。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坐在这里,其实心里却是数着数,刚才不过打了十三鞭,若是换了别的囚犯这只是开胃小菜,但杨综却知道,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杨综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苏余的面前,随后舀起一瓢水泼在了苏余的脸上,意识清醒一点,对疼痛的感知也会更敏锐。

    杨综捏住了苏余的下巴,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她:“很疼吧?只要你老实招供,我就带你去疗伤。”

    苏余的嗓子也喊哑了,她强咽了一口口水,用尽了全身力气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虽然苏余已经尽力大声了,但杨综还是听不大轻,便凑近了去听,只听见苏余说:“大人可听过‘狡兔死,走狗烹’,你是巩固皇权的一把污秽的刀,等到有一天,他们想要政.治清明的时候,最先处理的,一定是你这把刀。”

    虽然苏余是第一次见这个杨综,但历史上类似他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苏余说这种话并不是希望他可以放过自己,不过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听了苏余的话,杨综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转身抛下一句:“上夹棍。”

    苏余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预料的疼痛到来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惨叫,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个叫声是自己发出的,但她明确地感受到,疼痛是属于她的。

    苏余受了一轮刑之后,杨综并没有命人把她拖下去,而是让她继续看着其他人受刑。

    下一个被带上来的是苏长雪,她如墨般的长发披在肩上,里面还夹杂着几根稻草,身上的囚服也只能用潦草来形容,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掩盖住她惊人的美貌。

    苏长雪一进来看到苏余被架在刑具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便激动地哭了起来,杨综对这一幕很是满意。

    “五妹,你怎么样了?五妹?”

    苏长雪接二连三地呼唤着,但苏余发现自己除了能发出疼痛的叫喊,其他声音一点都发不出。

    苏长雪也像苏余一样被捆了起来,杨综又开始说话,试图打破苏长雪的心理防线:“看得出来你们姐妹感情甚笃,只要你将你们父亲是如何侵吞饷银的过程说出来,我便让你们少受点罪。”

    苏长雪瞪着杨综说道:“我们的父亲从来没有侵吞过饷银,就算是有,我与我妹妹都养在深闺,根本就不清楚。”

    杨综微笑着点头,可在场没有人觉得他的笑是喜悦的表现,反而令人颤抖。

    杨综说:“都是硬骨头,那就动刑吧。”

    狱卒把沾满了苏余鲜血的鞭子放到了盐水里,苏余看到那个场景便心生恐怖,自己受刑是痛苦,看着苏长雪受刑对苏余来说等同于凌迟。

    苏余睁大了眼睛想要叫出声,但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就在狱卒准备挥鞭打下之时,一个修长的身影伴随着嘹亮的声音出现在了审讯室:“住手。”

    就像所有言情小说里惯有的情节一样,只要女主在危难关头,男主一定会出现。

    苏余勾了勾唇,她庆幸当初自己写这本小说的时候写得足够狗血。

    晋平王来了,审讯室里的人纷纷下跪,杨综也恭顺地跪下行礼:“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萧祈瑞今天穿了一袭靛蓝色长袍,头发用嵌玉金冠束起,整个人看起丰神俊朗,高贵无比,和这充满血污的审讯室格格不入。

    萧祈瑞的目光在审讯室里环顾了一圈,愣是没有搭理杨综,他看见苏余浑身是血地被绑在那里的时候,眉头微微一蹙,当目光流转到苏长雪身上的时候,神情流露出怜惜。

    “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审讯犯人的?”萧祈瑞的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爷没有叫他起身,杨综自然只能继续跪着回话:“是的,镇抚司是陛下亲设,为朝堂惩奸除恶之处。”

    杨综说话倒是十分有技巧,意思就是王爷你要是说我狠,就先去说你老爹,我不过是你们的工具而已。

    萧祈瑞懒得跟他周旋,他伸出手,指了指苏长雪道:“此人本王要亲自提审。”

    杨综没有任何异议,立马道:“是。”

    随后又转身道:“快把人放下来。”

    苏长雪本来被捆着,身子借着力靠在了木桩上,眼下失了力气还差点摔倒。

    跟在萧祈瑞身边的侍从立马上来扶起了苏长雪,做了做样子架着她把她拉走。

    杨综也是一脸玩味地笑,不过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容得他们置喙。

    萧祈瑞带走苏长雪的时候,临了还不忘回头看了苏余一眼,话却是对着杨综说的:“眼下还没有定罪,杨大人这般用刑怕是不好,这几个人是重犯,若是在你镇抚司这样不明不白死了,你就自刎谢罪吧。”

    “是。”杨综俯首恭送萧祈瑞离开。

    苏长雪走的时候已经十分虚弱了,但她还是一步三回头看着苏余,满脸泪痕,但她知道此刻自己无能为力。

    苏余尽量保持平和,其实刚才萧祈瑞临走时候的那番话,无疑就是在保她的命。

    ———

    在诏狱里的那段时间,几乎是苏余人生当中最灰暗的时光。受了重伤之后会有人给她医治,但所谓的“治疗”不过也就是强行给她灌了药。

    去年冬日里那一跪本就让她的身体伤了根本,审讯室里的酷刑让她几乎失了半条命,后来杨综再也没有提审过她。

    但她迷迷糊糊的时候,知道苏鹤扬和苏彻又被提审了两次,每次回来又是一身伤痛。

    苏余只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阴暗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浑浑噩噩度了大抵有个把月,苏余终于等到了这场巨变的结果。

    苏鹤扬侵吞军饷,其罪当诛,但圣上感念他曾为民做过许多善事,便恕其死罪,流放边境,其妻眷子女,一同流放,苏家所有财产充入国库。

    虽然苏余并不知道流放有多少苦,但她总觉得活着怎样都是好的。

    苏府一大家子人,并没有被流放到同一地方,苏余知道自己要被流放到西南边境,那里常年战乱,民不聊生。苏鹤扬和苏彻则是要被发配到西北地区,男子发配流放要不就是去做苦力,要不就是充军,他们是去做苦力,虽说干活时要吃不少苦,但总好过上战场打仗。

    至于苏长雪和她的娘亲肖艳,据张衍所说她们要被流放宁州,但苏余知道,只要萧祈瑞在,就一定会庇护她们。

    至于萧祈泽,他自己也是深陷泥沼,实在无力再顾及别人。

    苏余被流放前,张衍十分沉痛地对苏余说:“陛下虽然没有定孙大人的罪,但他也知道大势已去,若是自己再留下,恐怕那些人还是要用尽手段、想尽法子整幺蛾子,这次是拿你们苏家上下十几口人和户部尚书、侍郎‘祭天’,下回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缺德事,所以他便以年迈为由致仕了。”

    “九殿下……他本就沉痛不已,他的母妃又突然疾病缠身,钦天鉴说紫微星突然势弱,宫中有邪祟缠绕,方位便是瑾妃所居住的永和宫,所以皇上便把瑾妃迁出了宫外,不准任何人探视。”

    苏余的心一沉,她知道自己身陷囹圄萧祈泽必然也是想尽了办法,只不过他只是一个没有母家背景又不受宠的皇子,想要脱困又岂是如此容易?

    在原著小说中萧祈泽的母妃可是被陷害离世,如今只是被迁出宫外,总算是比人没了要好。

    张衍都忍不住叹息:“与九殿下相识的这段时间,我也知晓他是个惊艳绝才的人,不过是他自己敛住锋芒,不向外人展露。皇子与生母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瑾妃被迁出宫恐怕再无回去的可能,九殿下怕是也要跟着受冷落。”

    “从前朝中还有孙大人做他的恩师,如今孙大人离开,九殿下此番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苏余不忍再听下去,或许这段时间对她来说是切身之痛,于萧祈泽来说却是诛心之痛。

    张衍也是无奈地叹息,苏余不知道他是在叹息或许这辈子与她再也见不到了,还是在叹息命途多舛。

    不论如何,他也是拼尽全力了,她都要被流放了,已是当朝四品官员的张衍还敢冒着风险来与她说那么多,这份情谊就已经是旁人不可比拟的。

    苏余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给张衍留作纪念的,便随地在牢里捡了个稻草,打了个圈,递给张衍:“结草衔环,至死不忘。”

    张衍笑着接过了草环,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回来的。”

    苏余也跟着笑笑,如果有一天她能够回来,一定要像电视剧里的反派降临那般风光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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