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妹娃,你来看看,你们这门口摆的是什么?”

    蒋姨在门口喊着。

    宁清闻声下楼,探头一看,是一个精致的礼品盒。上面插着标签,标签上是漂亮的钢笔字:宁小姐亲启。

    许是得罪仇家略多,她防范意识挺高,没有贸然打开盒子,而是叫来了安保人员查监控。

    安保人员表示这是小区的其他业主帮忙让送到家门口的。

    她只得拜托安保人员帮忙打开盒子。

    不为别的,为有个第三方见证人。

    安保人员训练有素地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几个小盒子。依次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帝王绿鸽子蛋套链、一对满绿高冰手镯和紫罗兰葫芦耳坠。

    蒋姨见惯了大风大浪,平日里也喜欢看些珠宝直播,是识货的,在旁边看得咋舌。

    “宁妹娃,这得有中八位数啊!”

    这谁送礼送错人了,她压根没耳洞。

    思量再三,宁清跟沈渊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沈渊倒是很淡定,只嘱咐着他马上过来。

    她蹙着眉,疑心他平日不是很忙吗,怎么还赶过来,自己是不是给沈渊又惹了什么岔子。

    沈渊穿着浅灰休闲服来了,来了也不问礼物的事儿。

    “吃早饭了吗?”

    她向来是不会早起的,这会儿才八点,搁以前还在做梦呢。她摇了摇头。

    沈渊吩咐蒋姨做两碗醪糟鸡蛋汤。

    宁清把东西指给他看,“我动都没动啊。盒子都是安保小哥帮忙拆的。”

    他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藏着笑意,“我什么时候说过怪你了?我在你心里这么是非不分,不讲理的吗?”

    她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也松弛了下来,“没见过这阵仗。蒋姨说得八位数呢。现在怎么办?”

    他目光扫过那些首饰,“退回去就成了。”

    “你知道是谁?”

    他点点头,“猜的,想是从我这里讨不了好,就想着从你这里下手了。”

    蒋姨把醪糟鸡蛋汤端了过来。宁清扒拉着碗,边吃边若有所思。

    他看着她一副呆呆傻傻没睡醒的模样,“想什么呢?”

    宁清有气无力地道,“想着我就这样和暴富失之交臂。”

    “你怎么不瞒着我偷偷收下?”

    她皱眉,故意夸张地扯着嗓子说话,“大人,这没准是杀头的罪呐。”

    “倒是有觉悟。往后没准还会发生这种事儿,你直接告诉我,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宁清边点头边狠狠地咬了口荷包蛋,“你们家里有内鬼。”

    他将最后一汤匙的汤送入口内,淡淡的酒香萦绕唇齿,“你倒是聪明。”

    那是。

    她住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人给她送礼。去参加了沈家家宴没多久,就有人大费周章地来给她塞东西,很明显,她对外的身份和住址就是从那里被透露出去的。

    他抬起左手的腕表,看了看。

    她顺势赶人,伸着懒腰上楼,“快走吧,快走吧。我要去补觉。”

    沈渊颔首,也起身准备离去。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对着厨房里忙活的蒋姨说道。

    “蒋姨,我明天早上也在这里吃。”

    ※

    宁清怨气很大,最近不知道沈渊抽什么疯,非要把她薅起来一起吃早饭。

    她明明可以睡到自然醒的,烦烦烦。

    沈渊一走,蒋姨就将她鬼祟地拉到厨房嘱咐,“宁妹娃,我看沈先生待你和待其他人越来越不同,你要好好把握住啊。”

    “蒋姨,你这风向转变得也太快了。之前还是还强调女性当自强,现在就是好好讨主人欢心的说法了。”

    蒋姨面不改色心不跳,“那不一样嘛,两不耽误。”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宁清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想着自己的个人魅力这么强的吗。直到她无意间下楼拿矿泉水喝,听到了蒋姨边干活边满脸姨妈笑地在听什么顾总强制爱的有声小说。

    她真是信了蒋姨的邪了。CP粉的恋爱脑,僵尸都不吃。

    受到蒋姨的启发,她在饭桌上借着机会提出自己能不能自由出行。

    沈渊不解,“你一直都可以啊。”

    宁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我随意出去,赵求伟那边不会派人再搞小动作吧?”

    “不能保证。”

    搁这原地tp呢,搞些废话文学。宁清回了个眼刀,不再吱声。

    他停下了筷子,“想出去玩了吗?”

    她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威海,我之前去过,可惜是夏天,没赶上下雪。”

    他踌躇了下,“再等几天,我带你去。”

    她眼睛一亮,软塌塌的腰也瞬间直了起来。

    “真的?”

    他嘴角微微勾起,颔首。

    嘿嘿,总算轮到她在今年冬天遇到心软的神了。

    ※

    江缺的状态终于好转了些,赵小艺也跟着松了口气,不再每日去场地盯人。

    她把他的再次好转归功于桑锦锦的进组。

    是的,这次集训桑锦锦也参加。

    虽然只是作为女四,但也已经可以拿出去大吹特吹了。毕竟这可是龚导的组,多少流量明星都求不来的打磨机会。

    再次见到桑锦锦时,江缺的内心毫无波澜。他突然想起,他还为她哭过,多奇怪,回忆起来就像是在看着别人做过的事一样。

    他回忆起当初那些自以为刻骨铭心的点滴,什么情绪也没有。

    他对宁清也会这样,现在如此难受,总有一天也会毫无情绪地嘲笑当初自己怎么会为了她那么蹉跎自己。他这样安慰自己。

    会好的,会淡忘的。

    他是真觉得自己会淡忘的。

    集训从夏末到初冬,他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他甚至卑劣地不拒绝桑锦锦的示好。

    赵小艺说,桑锦锦和她那个制片人男友早就分道扬镳了,两人结缘的那部电影票房惨淡口碑扑街,听说就为这事儿两人吵翻了天。

    他知道赵小艺是在提醒他桑锦锦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良善。其实不用赵小艺提醒,他早就知道的。失去了喜欢的滤镜,对一个人祛魅来得剧烈又迅速。即使她还是那么漂亮的脸,还是那么软糯的样子,他依旧没有半分心动。

    不过就算有意提防又能防得住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宁清不良善,她市侩,愚蠢,普通,懦弱,她那么不好,自己还是沦陷了。不得不承认,他才是真正的蠢东西。

    “阿缺,阿缺。”

    桑锦锦的声音响在耳畔时,江缺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想起了她,“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趁着龚导接受采访那天去看海吧。”

    桑锦锦面上没有丝毫因为他的走神而不高兴,依旧兴致勃勃地提起一日出逃计划。

    “好。”

    老实说,他是存了不耐烦才截住这个话头答应。试试吧,试试别人,别再想她了。

    “阿缺你真好!”

    桑锦锦兴奋地上前想挽江缺的胳膊,又想到什么似的收回了手。江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装作不知。好笑的是,他如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伪装。这看似自然的动作怕是早已设计演练好的,就像宁清从前在他面前永远装作怯懦顺从一样。

    又想起了她,真奇怪。事实证明,超乎寻常频率的想念或许是重逢的前奏。

    ※

    威海的冬天并不漫长阴郁,也绝不凛冽残酷。它带着一股子沉寂的浪漫,既有为生存而存在的钢铁森林,又有纯洁神秘的海渊,矛盾得像一位以萨克斯奏乐忏悔的祷告者。

    宁清走在街头的时候倒没有什么诗意念头,她就一个感受——真的太太太冷了。她走在路上,感觉这个世界在她耳边循环播放BGM,就西游记师徒过通天河时沙和尚说的那句“大师兄,这天气怎么这么冷啊”。

    她穿的是当时自己买的便宜羽绒服,看着鼓鼓囊囊,里面全是些劣质绒毛,压根不抗冻。她冻得跟孙子一样,整个人发抖。

    最后是沈渊拎着她随意去了一家她不认识的LOGO店里买了羽绒服。当柜姐半蹲着给宁清端来姜茶的时候,宁清顺手自然地接了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这一动作的时候,她愣在原地。在接过姜茶的一秒里,她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她心内大骇,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什么圣人,不过是阶级立场不同显得像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这些日子借了沈渊的光,享受到了从前从未见识过的种种,竟然不自觉地被潜移默化了。或许如果自己有着如沈渊一般的出身,那自己或许比沈渊要恶劣得多,大抵会将此类不平等的服务当作日常。

    发现自己灵魂并不生来高尚的宁清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出商场门,身影映在旋转门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和沈渊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是同款。

    同款衣服,沈渊穿起来就高挑俊逸,她穿起来就跟山寨迷你小手办一样。

    漫天飞雪里,宁清裹得跟个笨重的粽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趴着海边栏杆走。沈渊在她的身边,双手插进兜里,笑看着她滑稽挪动的模样。

    江缺再次见到宁清,就是这副场景。耳边扯呼的风声完全听不清,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几乎将耳膜震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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