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很圆,夜晚的微风舒适,地上的花草也很赏心悦目。

    但……

    这些阿梨都没有心思去欣赏,她现在还是后脑勺朝上,双眼盯着他包裹在足袋里的脚踝。

    她正在努力忘记可能对松阳喊出了“爸爸”的记忆,思考怎么安全的出去。

    这个时空的松阳和她的松阳完全不一样,她既不了解,也没有朝夕相处的八年铺垫。

    松阳的武力值她是最清楚的,阿梨从前跟着松阳学过一招半式,也见过松阳和别人对打的凌厉,所以,她要是想什么都不说不做出去,估计会直接被打趴下。

    嘶,难搞哦。

    ……

    吉田松阳今晚刚把那三个闹腾小鬼“哄”睡了,就发觉自己的院子门口传来了动静。

    发现今晚还有多余的麻烦,他看起来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去处理。

    他脚步不快不慢,闲庭信步般在廊下行走,还有心思抬头赏月。

    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太亮了……

    月亮很美,是那种圆满之美,他也难得放下笑眯眯的脸孔睁开如同无机质的碧玺般的灰通绿透的眼睛,边走边看。

    来者的动作很轻,像是不想打扰这个院子的主人。

    走到廊下的一处拐角,吉田松阳看到了入侵者——是一个四肢纤细、眉目柔和却含着清冷的少女。

    看起来没一点攻击性,来这就好像是单纯为了散步一样,进入院子后就四处张望,像是在好奇的观察,也像是在……

    挑剔、评判。

    但松阳终归没有感受到敌意,他也不想和普通人动手,于是放任对方在自己的院子里溜达。

    他天生就对人类这样的脆弱生灵带着点包容。

    这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包容。

    只是也不能完全不看着,毕竟银时、小太郎他们还在后院睡觉呢。

    松阳站在对方的视线死角处观察少女的行为,直到她进入教室。

    松阳轻飘飘跟过去,就像一直落地无声的猫,少女无知无觉一般,全程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松阳站到窗户后面观察那个少女。

    少女背对着他,侧着脸翻阅着他放在讲桌上的课本,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笑意。

    松阳:“……”

    她为什么笑的那么……慈祥?

    松阳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个笑了,毕竟这种慈祥出现在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女身上,实在是太违和了。

    看完,少女像是确定了什么,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慢悠悠的踱步就要出去,突然,她看向窗户这边,动作十分突然,松阳没有查觉任何前兆,就这样和少女如同黎明前夕般的灰蓝眸子对上。

    有点特别。

    松阳心里一紧,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露,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适当开口表明自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以获得主动权比较好,但少女看着他的灰蓝眼睛却不像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在看他后面的月亮。

    少女直勾勾的望着月亮,眼底映照着月辉,像是完全忽视了松阳的存在。

    看不见他吗?

    挥了挥手,确认了女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不到他。

    突然,女孩略带疑惑的叫了一声爸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

    松阳:“???”

    爸爸?在叫谁?我吗?

    松阳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周围,有些迷茫。

    周围没有人,而他也确认自己过去没有做过繁衍后代的事情。

    那这个好大儿是怎么回事?

    有古怪。

    松阳避了避身子,发现对方看的确实不是他,对方的视线聚焦于他身后的某一点,像是看见了他看不见的“爸爸”。

    少女似乎是确认了父亲的存在,被喜悦冲昏了脑袋,少女又清脆的叫了声“爸爸”,急急忙忙的想要跨过窗户和父亲团聚。

    但却脚滑摔了出去。

    而“路人”松阳就在窗户边上,少女摔下的瞬间,松阳下意识的接住即将脸朝地摔成四级伤残的少女,然后语言温和,笑眯眯的教育了一通。

    少女似乎是在羞耻,站起来的时候脸还埋在因为刚刚的动作有些乱糟糟的栗色头发里,非常慌乱的鞠了几个躬,嘴里不停的说着:“斯密马赛,红豆泥斯密马赛!(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未扎起的头发随着鞠躬甩来甩去的。

    然后就慌里慌张的跑走了。

    松阳:“???”

    松阳缓缓打出了问号。

    他……应该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吧?

    松阳不打算去追,站在院子里看了会月亮,还是要给年轻人一点面子的。

    狂奔到门口,阿梨现在只觉得自己怂死了,排除所有方案选了最怂看起来最蠢的那一个。

    她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跟本没必要计算什么逃脱方法,现在的松阳虽然陌生,但也不是说不通话的人,她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在怕什么。

    也许是现在的松阳还不是那个时空的、她的松阳?

    所以他不敢保证、也没有自信松阳会不会真的对她动手。

    “阿梨,你还好吗?头发怎么乱成这样?”小土方还捧着阿梨临走的时候给他的照明符,有些担忧的看过来。

    “啊。”阿梨回神,拍了拍自己的脸,对小土方笑道:“我没事儿的。”

    小土方用不信任的眼睛看了她一会,然后招手道:“你蹲下来,我给你理理头发。”

    阿梨顺从的蹲下,脑袋在小土方面前低下,让对方的手梳理着自己的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虽然不知道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下次不要再这么冒失了。”小土方一边梳理一边在心里吐槽。

    慌慌乱乱的,便宜女儿估计在里面闯祸了,唉,主人家没有追出来,那就是不计较的意思了,一天天,真是不叫人省心。

    此刻的小土方已经忘记了自己也是不省心的其中之一。

    晚上,阿梨的卧室内。

    没有电灯照明的时代总归是不方便的,阿梨就这有些摇晃的烛火,半伏在小几前画平安符。

    “阿梨,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小土方从阿梨旁边的被褥里探出脑袋。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小土方已经完全接受和阿梨在一个房间里睡觉了,毕竟阿梨说的睡前故事很有趣啊。

    什么蛋黄酱纯爱战士大战NTR三恶霸、蛋黄酱纯爱战士孤身在人群中作战取敌方首级、蛋黄酱纯爱战士和他的两个怨种兄弟等等,有意思极了!

    听的他都想去当蛋黄酱纯爱战士了。

    阿梨没有抬头:“还有两张就画完了,明天去镇上看能不能卖出去。”阿梨一边回答,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慢下来,揭过一张画好的符纸,阿梨问他:“你还不睡吗?爸爸?”

    “会长不高哦。”

    “我知道!”小土方趴在枕头上,双臂垫在脑袋下,脑袋歪在手臂上,清澈的灰蓝眼眸看着着烛光映照下的阿梨:“等你一起。”

    阿梨手上动作一顿,一滴墨就落在了符纸上。

    一张符,废了。

    “好啊,我这就来。”她眨眨眼睛,干脆放下笔,打算明天早上起来再画,晚上的烛光晃的她眼睛疼。

    吹灭烛火,阿梨把小几推的离被褥远一点,避免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打翻污了被褥,然后掀开自己的被子躺进去,盖好。

    “今天想听什么故事?”阿梨扭过脑袋看向小土方。

    小土方看着天花板,略带苦恼的想了想,其实他都想听,但睡前的时间不够。

    “蛋黄酱纯爱战士和他的两个怨种兄弟吧,上次说到他半夜偷吃蛋黄酱,被逮到的事情,继续继续。”

    阿梨枕在枕头上的脑袋轻轻点了点,然后在脑袋里翻找当时爸爸和猩酱总悟他们的窘事。

    阿梨并不觉得把这种未来的事情添油加醋又包装一遍讲给爸爸听有什么不好。

    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毕竟她这个行为也算是悄咪咪的打预防针啦。

    听到半截,小土方突然问:“猩酱为什么要穿粉红围裙呀?”

    空气突然安静。

    阿梨看着天花板突然沉默,那时候她也还小,不懂这算是一种情趣play,也是长大之后,接触了大人的世界,才知道这些的。

    她刚刚一时没注意,忘了包装这个。

    但这又不能直接给年幼的爸爸说啊!

    阿梨开始纠结了起来,脚趾不自觉的开始抓被子。

    她干嘛要多嘴说这个细节啊啊!!

    “为什么呢?”小土方又问了一遍,扭过头用干净清澈的眼睛看着阿梨,眼神里满是求知欲和纯真。

    阿梨不敢转头和那闪烁着纯真之光的眼睛对上,光是听着稚嫩的童音,她就已经非常惭愧了。

    原来——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肮脏的大人了吗。

    突然,阿梨侧过脸,认真的看着小土方,用最正经的脸说出了最离谱的话。

    “因为猩酱有痔疮,需要围裙保暖。”

    小土方:“???”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可是……”小土方有些不确定道:“痔疮、痔疮不是在后面吗?围裙在前面,怎么保暖?”他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痔疮长在什么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吧?”阿梨露出惯常骗人用的高深莫测的脸,一本正经的胡诌:“围裙护着肠胃,肠胃不受凉就不会拉肚子,不会拉肚子就不用长时间蹲便,不用长时间蹲便痔疮就不会再犯,这就是因果关系。”

    “爸爸,你,明白了吗?”

    “哦~~”小土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明白了!”

    之后,阿梨还语重心长的劝告:“绝对不可以长时间蹲便,会得痔疮。”

    “好!我记住了!”

    男孩单纯的声音听的阿梨心里生出了一点负罪感,当然,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那我们睡觉吧,我困了。”阿梨趁机逃避,侧过身子背对着小土方。

    “唔——好吧。”小土方有些可惜:“今天阿梨说的好少。”

    然后小土方带着遗憾睡下。

    不知道蛋黄酱纯爱战士是不是真的存在?猩酱的痔疮好了吗?蛋黄酱纯爱战士会不会也有痔疮?也需要围裙保暖呢?

    ……

    次日,是盂兰盆节,农人们也难得放下沉重的活计,在晚上去庙会上放松一番。

    庙会不大,但足够热闹,不少人带着妻子孩子结伴出行。

    阿梨的小摊位就在庙会一角,因为先前已经有过一次行商经验,阿梨这次在没有别人的帮忙下也可以很好的应付客人收拾商品。

    “阿梨。”小土方突然开口。

    “嗯?”阿梨刚给一对怀孕的夫妻卖出自己的平安御守,低下头看向小土方:“怎么了?爸爸?”

    小土方看了看她,最后还是开口道:“你好厉害!”

    阿梨一愣,随即笑起来,笑的明媚阳光,沿周围灿烂温暖的灯火都不及其一。

    但这样美好的场景,外面的人却看不见,因为阿梨给自己和小土方的脸上都施了幻术,只有他们才能看见彼此的样子。

    小土方有些羞恼:“我又没说什么好笑的话,你干嘛一直笑的不停啊?”

    阿梨的笑刚有止住的趋势,他这突然一言,却让阿梨觉得更加好笑起来。

    许久之后,久到小土方都开始麻木,阿梨才停下来。

    阿梨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果咩内(抱歉),想到了过去的事情。”

    “什么?”小土方有些好奇。

    “因为小女孩一直都被保护着。”

    “啊?”这没头没脑的话听的小土方十分疑惑。

    阿梨笑笑,不再说话,继续和新来的客人推销御守,小土方则收拾上架的货物。

    阿梨总是这样,有时候只说一半话,最讨厌这样的谜语人了。

    小土方有些愤愤的想,他能感受到阿梨虽然是他的女儿,看似是他的“从属关系”,但阿梨是一直在保护他的。

    小女孩一直被保护?

    小土方还不太懂。

    阿梨看着卖出的一个个御守,还有自己逐渐鼓起的腰包,满足极了。

    在阿梨的记忆里,自从真选组成立后,凡是她所在的地方,都会遇到几个真选组的人,看似与她毫不相干的执行巡逻任务,只是——

    为什么她所在的每一个地方巡逻的警员人数会比正常情况下多两倍,还派出了便衣,而且装作和她不认识,却默默跟着她,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

    她上学路上,那些警员和便衣装成的普通人,他们保护的姿态、别扭的表情和躲闪的眼神,还有多出平常的人数,都表明他们就是来暗中保护她的。

    阿梨以前还天真的以为他们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怕打扰到他们,从来没上前和他们打招呼,也没有过多在意他们。

    但是一点点长大后,当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利用梦境世界出去的时候,遇到抢劫时,茫茫大街上,却没有跟出来的人,阿梨就确认了,他们就是爸爸和猩酱派来的。

    阿梨是在他们的保护下平安长大的。

    从一开始的弱小,成长到现在自己一个人出门也不怕歹徒袭击。

    “爸爸,我饿了。”阿梨又卖出去一个御守,低头看他。

    “你可以帮我从对面的摊子上卖碗甜团子冰碗吗?”

    小土方看了看她,放下手里收拾的货物,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模样问她:“要不要加冰和红豆?”

    “要!所有的配料我都要!”阿梨立刻回答,大夏天的庙会真的很热,而她还穿着厚厚的巫女服。

    “知道了。”小土方拿了点钱就避过他们的摊子出去了。

    阿梨坐到他原来坐的凳子上,看着他出去,和老板交流了什么又回来,在阿梨疑惑的目光里拿了个御守过去,然后脸上洋溢着喜滋滋的表情端着两碗份量十分满足的冰碗回来。

    “好了。”小土方把一碗放到她面前。

    阿梨拿起勺子,一边吃一边问道:“刚刚为什么要拿御守啊。”

    冰凉的团子入口即化,让人身上的暑气都散去了不少。

    “刚刚那个老板要送我们两碗,不要钱,我不好白拿别人东西,寻思着一个便宜的玉手价钱和两份冰碗差不多,就拿御守换了。”

    “这样啊。”

    小土方一边往冰粉里倒蛋黄酱一边解释,看阿梨也把冰碗这边推,顺手给她挤了一点。

    收回碗的时候,阿梨无意撇了一眼对面冰碗摊的老板,发现他正在用十分不理解的表情看着他们,像是他们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一样。

    阿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铺满蛋黄酱冰碗,眨了眨眼睛,对对面的老板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然后端着冰碗蹲下吃。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们吃那么多蛋黄酱。

    阿梨已经习惯这样的目光了,土方也是。

    曾经在私塾的时候就有人因为她的脸看上她,但在亲眼看到她在吃饭的时候往碗里加过量蛋黄酱,都会因为无法接受而避之不及。

    阿梨其实不理解别人为什么会讨厌,明明蛋黄酱很好吃,满满一口的蛋黄酱,真的超级满足的好吗。

    不过也有勇士愿意包容她,完全不介意她这样吃。

    然后就变成阿梨避之不及了,因为那些人的热情让她害怕。

    明月上中,因为人流拥挤而热闹的庙会终于结束了,不少人结伴回家,商贩们也开始收拾着摊子,准备回家。

    阿梨和小土方一人背一个小包,在为五郎来接的时候跟着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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