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环被暮夜天握住,渐渐偏离了阵心,长玦略一咬牙,身上红光大涨,冰环又大了一圈,暮夜天瞬间被卷入,跌进了千秋奂怀里。

    “你没事吧!”千秋奂脸色还未恢复,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担心。

    长玦嘿嘿冷笑:“尘儿,看见了吧,原来这个女人一直都在骗人,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不但骗了我,还骗了你。”

    千音尘脸色阴沉,将千音若放在地下,慢慢走了过去,立在他身后。

    长玦:“什么苍生大义,满口谎话,都是一群虚伪之徒,杀了他们!”

    千音尘默默上前,握住了冰环。

    共颐忽然睁开了眼:“尘儿,他不是你父亲,是一个魔鬼。”他离阵心最近,吸力大部分集中在他身上,全力支撑,勉强说出几个字,又闭上了眼。

    千音尘没有说话,指尖青焰闪动,

    共颐:“你是凡人,更该想一想苍生疾苦,神绩功业凭的不是身份地位,是一心浩然正气,你知道,我也不是天族人……”

    长玦:“尘儿不要听他的!他不为了权势,我们父子兄弟们又是怎么死的!”

    指尖上的青白色凝住了,缓缓游离。

    长玦顺着他目光看去,暮夜天已自千秋奂怀中坐起,身子却还靠在他胸前。

    长玦无声勾起嘴角,放柔了声音:“尘儿,等你做了太子,必有更多人死心踏地追随,这个势利的女人也不会例外,杀了他们,留下这个姓暮的,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千音尘眼中迸出寒光,双手猛然一紧,白焰缠上冰环,向阵心挺去。

    长玦满意微笑。

    “千音尘!”暮夜天急喝,起的太急站立不稳,一把抓住扶来的千秋奂,

    千音尘目如寒冰,射向那两只紧紧相握的手。

    暮夜天:“千音尘,不要相信他的话,你是他养在身边的一只血蛊,一个傀儡!”

    她满心急切,眼晴里全是担忧,但说出的话没有使他动心,反而更让他觉得屈辱,原来她早就知道,什么都知道,原来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样可悲的一个东西,连人都算不上,那些偶尔流露的关心和玩笑,不过是对一个可怜家伙的同情罢了。

    她的手紧紧握着的是千秋奂,而千秋奂在她身后露出冰冷的眼。

    “信我,千音尘。”她目光恳切。

    忍住那撕裂般的剧痛,千音尘缓缓开口,一字一字如利刃划过心头:“我问过你,你说不用了。”

    千音尘看的清楚,暮夜天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她已经都忘了,他放下自尊,咽下屈辱的卑微臣服,她却没有一丝放在眼里,那个吻,那些耳鬓厮磨的谈笑,于她而言只是完成任务前打发无聊时间的游戏,而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血蛊,

    笑死,连人都不算。

    心中无尽苦涩,嘴边却浮起一个惨笑。

    “你……”暮夜天看着他怪异的反应,一时不懂,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渐渐看不透了他。

    千音尘已收紧十指,冰环变成了火轮,

    “所以我们已不相干,本不相干,就不要再互相欺骗了吧!”

    火光大炽,四周剧烈摇晃,亮如白昼。

    一直暗中紧张的长玦松了口气,放下袖中掐起的蛊咒诀。

    冰环旋转起来,将阵心中的灵气一一吸出,暮夜天首当其冲,惟魂带起灵火一起被夺入千音尘手中。

    长玦露出满意微笑,

    笑意未消,白光忽然倒转,旋向相反的方向,一圈圈砸向阵心,白光缠上惟魂,与冰环越融越近。

    众人惊愕间千音尘已伸手抢过惟魂,连同青冥剑上的青焰一起送向阵心!

    “你!”长玦一声暴叱,血红咒诀已炸向冰环,

    “千音尘——!”暮夜天大喊,

    一双铁翅飞出,挡住了那片血红,普艮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长翅连同半边肩膀自胸前断裂,浸入身下一片血泊……

    西台……

    千音尘无声呐喊。

    长玦再次念起蛊咒,千音尘全身缩紧,露出痛苦的神情。

    青冥火已将他全身点燃,冰环倒转,长玦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进,眼中恐惧放大:“你做什么!疯了!”

    千音尘劈出一掌,震退扑上来的暮夜天,惟魂和青冥剑加在一起的威力巨大,她被震的险些晕了过去,踉跄倒在千秋奂身上。

    如果不是他,没人能控制灵火把惟魂从她手中抢走,而她本是要自己跳进火里开启那个魔咒的。

    暮夜天捂住剧痛的胸口,说不出话来。

    “你是要把自己烧死吗?你这个疯子!”长玦已不受控制的挨上千音尘,渐渐合为一体,他披散长发努力挣扎,谦和文雅的长玦上神一改常态,狰狞咆哮:“是我给了你血肉,养大了你,你就这样报答我吗!”

    千音尘觉得心里的热血在向外喷涌,蛊咒的力量使他灵气倾泄,四肢不受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那个血红魔影融为一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血,都还你……”

    霍因休大叫:“不要松手!”

    “啊——!”人被卷入旋转的冰环,向阵心砸去,杜天镜也被一股强力吸拽,身不由已飞向空中,

    共颐忽然睁开眼,纵身跃进冰环,随着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冰环和火都消失在阵心。

    阵心合上了。

    千音尘觉得自己在一条无边的隧道快速穿行,迎面而来的疾风刮的他睁不开眼睛,而那些随疾风而来的各种影像直穿入心,像一道道炬光照进他的身体……

    长珣上神冰冷的眼神,厌恶划过他的脸。

    二伯三伯念起法咒,五叔的灵魄被吸入魄珠,

    转而魄珠到了冷笑的大伯手中,二伯三伯的尸体飘落在洗尘池上,

    文宝鬼鬼祟祟对着熟睡的他念起盅咒,

    母神神像前,长玦目光阴森,纪何面无表情在长明灯中添下驱魂的丹粉……

    一个紫绫束发的美少年带着一个小婴孩御剑飞空,千秋奂远远掷出长剑,少年举起小孩挡在身前,一剑穿心,化为血雾漫天。

    灵苒上神绝决的脸。

    少年倏而转身,腾起团团黑云,无数张苍白的面孔,或惊惧或茫然,卷入黑云,转瞬萎如枯叶……

    “你不是说,不会和她有孩子吗!”满是恨意的声音,隔着层雾仍怨毒入骨。

    旋即又娇柔媚惑:“杀了他,我就不再生气啦……”

    “我没疯!是你负心忘义,骗我为你背下满身恶业,却转头去和他人长生!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声音化为凄厉的尖叫,伴随疯狂的诅咒消失在身体里,

    千音尘猛地睁开眼睛。

    共颐身上发出奇怪的紫色光斑,照亮了他的脸,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小指屈掐朝天,正在念一个咒诀。

    四面是深深的黑暗,远方响起龙吟声,惊亮了千音尘的双眸,他发出了长玦的声音,恐惧而颤抖:“你——等了多久?”

    工颐平静而温和:“一直都在等。”

    长玦:“从姜启被烧死的那一天?”

    工颐:“不,从我被带回来的那一天。”

    长玦瞳孔一震,旋即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冰环掉在地上,似己站立不住,

    “我猜的不错,一切都是你——!

    可是我不明白,她明明是你的妹妹……”

    “她不是,”共颐打断他,平静的甚至有些游离,

    “祝漓只是商族人,不是我的妹妹,可禺真非说她是,只因她无双的美貌,要为他虚伪的贪欲陪葬……”

    长玦:“父神说她灵光不全,先帝才把她养在幻生骨里……”

    共颐:“是啊,灵光不全,只能困在一只鼓里忍受日夜亵玩,养在身边,高高在上的禺真大帝还是那么道貌岸然。”

    长玦:“你和她……”

    共颐:“谁也不会在意一对覆巢之下残喘苟活的小情侣之间,那一点不足为道的情意吧……”

    长玦:“祝漓她,爱的是我!她亲口说的!”

    共颐:“这倒是我没想到的,那句话,她对你们兄弟都说过,可是我们都没想过其中有一个会变成真的。”

    长玦眼中迸出恨意:“她爱上了我,所以你恨我们,连带她恨之入骨,你利用她挑起我们兄弟手足相残,又为了巩固人心把她嫁给姜启,姜启桀骜不恭顺你,你就设计引他入魔,一家惨死在这山底下,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我说过了,祝漓和我不是兄妹,”共颐厌烦的闭了下眼,“而且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们都灵光不全本该同命相怜,对了,漓儿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对你存了一丝恻隐,才渐渐由怜生爱,你贪图她身上漓月痕的威力,你们携手布建魔阵,吸食众仙精血,相约时机一到隐去异界共赴长生,可你的野心不止于此,有了长生,还想要天下,所以你和憬丰有了孩子,故意刺激她失去理智,在天界大肆杀戮,犯下满身恶业,最终葬身天火。”

    “我没有!”长玦怒吼,眼中既有愤怒也有悔恨,“是她爱上了那个姜启,先和他有了孩子,憬丰的孕只是为了气她,她却发疯告诉姜启那个孩子是我的,姜启失心丧智入了魔,撞翻天柱才引发的天火,她就是个疯子!”

    共颐:“那个孩子是你的,是你大哥亲自告诉姜启的,他入魔只是那一忽尔,最后关头却用自己的血肉把你们的孩子救了出来,而你却背后一刀,把他封印在天火里,真的成了神。”

    长玦:“我不信!你说暮夜天她是……我不信!”

    共颐:“不管你信不信,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在了,你若闭不上眼睛,可以在地下慢慢地问他们,一个一个的问,你狠心背叛了她,却假情假义把她的皮肉做成鼓,骨做成泥,日日放在身边,为你的凉薄恶毒做掩饰,心安理得享受她为你付出的一切,管这个叫长生,长玦,天下还有比你更虚伪的人吗?”

    共颐伸出手,一只细腰绿鼓出现在面前,冰环瞬间飞入鼓面,化做一个窈窕丽影在鼓上翩舞飞旋,

    长玦痴痴看着,己魂驰意涣,

    共颐:“有一句话你却说对了,她确实是个疯子。”

    长玦:“不,她不是,她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共颐也痴痴看向舞影:“是啊,一个美的让人发疯的疯子,你已经疯了,你们的孩子也注定是个疯子,我会把她带在身边,视如已出,你们不是说兄妹不能在一起吗,我却偏要让她和千秋奂成婚,再生下一个又一个小疯子,可惜了,要是千音尘没有把血肉还给你,他也会为了暮夜天发疯,然后手足相残,一代又一代演下去,多么好看的故事……”

    长玦眼神怨毒入骨:“是你暗中操控,计划的这一切!”

    “哈哈哈哈!” 共颐扬起嘴角,第一次畅笑出声,“何用我来操控!殷辛之于禺真,你们之于长珣,父子兄弟间,哪一天少过半分猜忌,我只要做好天君臂膀,自会有无数功业等我去建,幕幕好戏供我闲赏,只需静待,我那暴燥易妒的殷辛兄长,又怎会知道他的好父亲只是在和我做一场虚情假意的百戏!”

    “先帝也是你杀的!”长玦眼中由怨毒转为恐惧。

    共颐呵呵一哂:“我怎会做那等恶业,就象现在的我,也不曾用漓月痕收了你的魂魄,把你封在这不周山下,不过姜启倒是要感激为他解了血咒,从此他释了恶业归升星位,你化为山底怨灵,而我共颐帝君将又建泽天功业,召神龙破此魔阵,再造天柱,天地永固。”

    长玦怒目:“你不会得逞的!我做了鬼也会诅咒你,天谴炼狱正为斯人而设,你就是这世间最阴毒的恶魔!”

    舞影消失,长玦双脚离地被定住,漓月痕一柱冷光正指眉心,

    共颐轻轻一笑,凑近了他压低声音:“那天在休因殿,禺真魂散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如今我再答你一遍,”

    龙吟声越来越近,脚下已震如雷颤,长玦的身体渐渐虚渺如影,共颐执起冰环:“魔是你们入的,恶业天谴也都是你们的,荡魔除患,平天治水的是我共颐大帝,这天下,这长生,我替你们享了!”

    雷声震天,长玦再也说不出话。

    头顶裂开一条大缝,山石崩落,霍因休暮夜天等人出现在四周,共颐屈起小指,千秋奂暮夜天已鼎足而立,三人同时屈指向天,

    山体倒旋,一束红光破山而出,与旋转的冰轮同时升上天空。

    日月同现……

    “师父——!”

    霍因休,顾留行,陆庆甲三人的呼唤回荡空中……

    浮苍山,颓败的残壁间暮夜天正以指向天,闭目打坐,千秋奂出现,静静坐在对面看她,暮夜天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千秋奂不答,走到她身后握住她手,在耳边轻轻念了几句,展臂指去,远处山石又崩塌一片。

    暮夜天咬了下唇,抽出手站了起来。

    千秋奂:“我去域外,顺便过来看看,过不多久,我们就可以在天上见了……”

    莲池上,两人相视而立,千秋奂一绺散发还垂在额前,伸手抚去她脸上污渍:“我们什么时候,才不再装不认识……”

    红衣英朗的天神如炎日之华,亦如炎华爆烈,颠狂撞向天柱,巨山崩断,喷涌的海水中,围聚避难的人被一个一个扔向火里,赤焰如狱,哭号震天……

    天界亦如鬼域阴惨,遍地游魂,洗尘池尸积如山……

    忽一人破雾而出,小脸明亮光洁,挂在衣角下仰起了脸:“阿音,你不带我去看青莲,我生了气就再不理你了……”

    鸟喙般尖长的下巴被黑雾罩住,灵光流泄,铁翅已软软垂下,

    年轻妇人冲上前指住黑雾,咬破舌尖喷去,破了他身上妖物。

    “母神——!”

    身后奶糯的声音呼唤。

    少妇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们的眼……

    再睁开,是五明宫日日蒸腾的药香,天尊苍老慈爱的脸……

    远去的温热,又渐渐流回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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